“清潔工?”

　　余良微微一愣，路燈照在他臉上，讓他臉色看上去像是營養不良的而顯得有些呆滯的厭食症患者。

　　他似乎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原本已經做好面對極其變態事件心理準備的他，在聽到這個事件名稱之時，心裡卻只有一陣問號。

　　裹屍人又低頭看著地上的幾堆垃圾和那兩碗餛飩，沙啞著聲音繼續說道:“隔壁市的事件，據說是某些街區在深夜會出現一名清潔工模樣的老頭，推著一輛垃圾車。”

　　“呃，深夜推個垃圾車出來收垃圾確實是讓人有點害怕，但不至於被列為靈異檔案吧?”

　　深夜推車收垃圾，這可能是生活困難，可能是曾經窮困養成的習慣，可能是年紀大了精神有點問題，甚至可能是單純的搞公益……雖然深夜出來的確有點瘮人，但怎麽也不至於列為檔案啊。

　　但還不等裹屍人開口，余良之前的想象的那些東西突然再度連了上來，他眼睛陡然睜大，死死盯著裹屍人。

　　“該不會，這裡指的垃圾是人吧?！”

　　裹屍人抬頭，對上余良震驚又不敢相信的眼神，淡淡道:“是的。”

　　深夜推車出來遊蕩，專挑落單的人下手，受害者就此人間蒸發……余良不忍去想了，他指了指地下兩碗餛飩，希望不要聽到那個回答，“那這餛飩……”

　　“屍體不會憑空消失。”裹屍人這次回答的很簡短，但意思不言而喻。

　　這是人肉餛飩……

　　“yue～”余良不顧形象，立刻彎腰對著垃圾堆去扣嗓子眼。

　　他使勁搗鼓了一陣喉嚨，剛才喝下去的那點餛飩湯混合著膽汁和胃酸之類的玩意兒，全部嘔吐了出來。

　　此時的他再也沒有了之前那股興奮勁，對獵奇檔案的新鮮感也全化為了惡心和排斥。

　　“那……那我們是不是要追上去抓他回來?”余良指著攤主推車離去的方向看去，卻又是一驚。

　　“人呢?”

　　底部布滿劃痕和鏽跡的黑色路燈立在路邊，黃色的燈光透過有些模糊的燈罩向下方照耀，剛好照亮這附近大概幾平米的位置，再遠一點，光線亮度就大幅度下降，越遠越暗，光線暗到一定程度後，亮度又開始增加，直到在下一個路燈那裡重新達到頂峰。

　　這忽明忽暗的光線分布，讓這這條路看上去頗有一種詭異的氣氛，但最重要的是，才走了沒多久的攤主，竟然就不見了蹤影，好似根本不存在這個人一樣。

　　而這離奇的現象，也毫無疑問的說明了剛才的老頭絕對有問題，余良面色發苦，第一次任務就喝了人肉餛飩煮出來的湯。

　　“那他……它不見了，我們怎麽辦，要不要試著追一下?”余良隻想趕緊把剛才那看似和藹的恐怖老頭抓獲。

　　“追不了。”裹屍人語氣平淡，又補充道:“根據檔案記載，那老頭的小破車似乎也有自己的鬼域，擁有隱匿或者穿越空間的能力。靈異事物有沒有鬼域，鬼域有什麽能力，難纏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

　　“鬼域……”余良下意識的摸了摸額頭，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問道:“那天我們在普惠醫院的時候，那裡的鬼也是有鬼域的吧，而且……似乎有兩種鬼域?”

　　聞言，裹屍人眼睛眯了眯，“的確是，或者說，外面那個鬼域只是靈異事物出現後，一定概率上會自然產生的低級鬼域，但地下那個……”

　　“地下那個怎麽了?”余良繼續追問，他對那天的場景印象極其深刻。

　　那種被世界遺棄的感覺太過恐怖，要不是有青幽瞳，他最後也出不來。

　　“地下那個鬼域，探靈所的人並沒有發現它的源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溜掉了。”

　　“溜掉了?鬼怪也會逃跑嗎?”余良疑問更大了，以他的理解，鬼怪應該是不具備“逃跑”這種意識的。

　　“第一，鬼怪並不是一定不會逃跑，或許某種情況下選擇逃跑也是那個鬼怪的規律之一。”

　　“第二……”裹屍人歪了歪頭反問道:“誰告訴你，靈異事件就一定單純的是鬼怪乾的?”

　　靈異事件不一定是鬼怪乾的?

　　聽到這句話，余良第一反應還以為他指的是某些人裝神弄鬼騙人嚇人，但他立刻就想到了在普惠醫院的那個電話。

　　伴生者?

　　他心中起先冒出了一股驚訝，卻又覺得似乎沒什麽不對，“難道靈異事件也有很多是伴生者乾的嗎?”

　　“呃，或者說，外界有很多非官方的伴生者嗎?”余良察覺了異常，既然有官方組織，為何還有人敢在外面作妖?

　　裹屍人歎口氣，“是啊，很多，甚至比官方組織人員更多。”

　　“這，為什麽?”余良有些無法理解了，官方會允許外界出現如此多的不安定甚至是惡意因素嗎?

　　“對靈異事件的研究，一直都在暗地裡進行， 或許有出於維護穩定的考量，但其實也說明，這方面並不是很受重視。”

　　“因為相對於很多事來說，靈異事件並不是我們想的那麽重要，我們的機構只是一種類似科研所和消防局的結合體，甚至地位都不一定比這二者高多少。”

　　余良越發的難以理解了，原本他還以為這些是被隱藏起來的重要事物，但此刻看來似乎並非如此，他再度問道:

　　“就算研究靈異事件無法直接獲利造福社會，僅僅憑鬼怪的危險程度，就應該要很重視吧?”

　　“呵，你確實是剛畢業的大學生，過於想當然了。”

　　裹屍人輕呵一聲，接著道:“說到底，對於規劃者來說，靈異鬼怪也不過是疾病、貧窮、暴力……這些之一罷了，而受後面那些影響的人數，可比每年受靈異事件影響的人數要多得多啊……”

　　裹屍人轉身，向著城市中心那邊的深夜依舊亮著光的高樓望去。

　　“或許，直到某一天，這些事足以危害到秩序的穩定，才會被真正的重視甚至公開吧。”

　　余良聽完，沒有再說話，他沉默的思考著這些。

　　今晚他已經吸收了太多信息，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裹屍人也沒再說話，依舊望著城市中心方向的高樓。

　　許久後，整條街道的燈光忽然齊齊熄滅，黑暗轉瞬便包裹了二人，只有少數人家的窗戶還亮著微光。

　　裹屍人微微轉身，余良似乎看到黑暗中的他眼中有火光一閃而逝。

　　“走吧，深夜了，任務時間到了，我們該去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