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列夫城騎士居住區,一棟三層小洋房內。
在壁爐中柴火劈裡啪啦的燒,釋放著令人心安的溫度和柔和的光芒。
身穿白裙的少女正抱著恢復整潔的小卡克,溫柔的逗著對方,惹的小卡克一直發出清脆的笑聲。
“麗雅姐姐,不要老是摸我的頭,會長不高的長不高後,我就沒辦法了繼續騎馬了。”小卡克一如既往嫌棄的掰開了放在自己腦袋上的手。
“哦,沒想到小卡克還會騎馬。”名為麗雅的少女帶著溫和文雅的笑容。
“那當然!我可是很厲害的。”小卡克開始神采飛揚的敘述自己的騎馬經歷。
聽著聽著,麗雅的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勉強,問道:“小卡克,你騎的是人?”
“嗯,算是吧……”小卡克眉頭深深的皺起,有些糾結,隨後又搖了搖頭:“不對,爸爸說不用把他們當人看,他們只是一群奴隸。”
“這……”麗雅看著孩子天真的雙眼,突然有些恐懼。
“小卡克這樣是不對的,雖然他們是奴隸,但也是人,他們也會痛,你不能這樣對他們。”
“我是他們的主人。”
“話是這麽說,但你也不能這麽對他們。仁慈的大地母神說過,每一個生靈在這個世界上都是無價的,是一個奇跡,我們要互相珍惜彼此。”
“啊?是這樣嗎?麗雅姐姐說話好奇怪。”
另一側的沙發上,一老一少正沉默的坐著。
“裡斯死了?”一個四五十歲,有些消瘦斯文的中年男子沉聲問道。
他就是哈維的叔父,也就是自己父親的哥哥,裡根。
哈維腦袋垂落,雙手緊緊的抓著褲子,表情猙獰的點了點頭,咬牙切齒的說道:“父親,被那群怪物殺死了,身子碎成了無數塊,只剩下一個腦袋。”
“唉。”裡根深深的歎了口氣,表情變得異常疲倦,有些渾濁的眼眸裡充滿了悲傷。
起身走到壁爐前,拿起掛在牆壁上的騎士劍,拔出劍刃,劍尖指天。
“我親愛的弟弟,願騎士的榮耀庇佑你,願你的靈化為英靈,願你獲得永遠的安寧。”
進行了一次簡單的送別,裡根轉頭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少年,道:“哈維,以後你就住在我這裡吧,我會幫裡斯把你養大的,把你培養成一名優秀的騎士。”
“嗯。”哈維微微點頭,表情無悲無喜,心死大於悲傷。
這幾天發生的一切太過於突然,仿佛就跟做夢一樣。自己無比尊敬的父親,突然死了。所有的親朋好友都死了,只剩下自己和小卡克。
一路跌跌撞撞的逃到這裡,他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辦。怪物會不會再打過來,這裡會不會像自己家那樣被那些怪物毀滅?
他從未這麽害怕過。
哈維牙關咬緊,整張臉繃得僵硬,眼眸裡充斥著恐懼。黑暗仿佛化作一根根黑線,垂落在他的臉龐上,讓他變得有些猙獰。
忽然一雙粗糙寬大的手放到了他頭上,哈維猙獰的面孔稍稍緩和,眼裡的恐懼之色開始收斂些許。
哈維抬起頭來,看到一張和自己父親有些類似的臉龐,恍惚間好像看到了父親。
下意識的開口道:“爸爸……”
聽到這孩子對自己的稱呼,裡根愣了一下,隨後滿臉憐惜的說道:“不用強迫自己,想哭就哭出來吧。”
此話仿佛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哈維心中的那根弦終於崩掉了,一頭撲到了裡根著懷裡痛聲大哭。
裡根輕輕的拍著哈維的後背,聲音溫和的安慰道:“哭吧,放聲大哭,等哭累了就睡覺。”
“明天醒來後,神聖的烈陽依舊會照耀你,世界依舊如初,你還活著。我相信你的父親也不希望你消沉下去,你要繼續向前,成為一名大騎士,甚至是上位騎士,完成裡斯對你的期望。”
哈維沒有回應,只是緊緊的抱著面前這個和自己父親長得很像的叔父。
叔父和父親正好相反,他很溫和,但他更想念父親的嚴厲。
他想再被父親罵一次。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逐漸平靜。
裡根輕輕推開哈維,溫聲道:“累了吧,我已經讓麗雅給你準備好房間,你先去休息一晚,明天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對於一個失去父親的孩子,他實在是找不到什麽合適的詞安慰,只能靠他自己挺過來。
雛鷹離巢,想翱翔萬裡,磨難是不可避免的。
“裡根叔父,那些怪物到底是什麽東西?”哈維聲音沙啞的問道。
裡根沉吟了許久,看著對方不滿血絲的眼眸,反問道:“你想幹什麽?”
“幫父親報仇。”哈維聲音極其低沉沙啞,仿佛一頭即將掙脫鎖鏈的野獸。
“唉。”裡根又歎了口氣,不斷的搖頭。“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這個念頭會害了你。”
哈維有勇氣想復仇這很好,但他並不看好哈維,畢竟對方實在是太強大了。對方可是一位大公,比列夫伯爵老爺還要大的貴族,憑哈維想要復仇簡直是癡人說夢。
“為什麽?”哈維問道。
裡根猶豫了幾番,最終還是開口道:“這次進攻列夫領的是東境大公,那是一位真正的大公,你連見到對方都難,何談復仇?”
與其讓他繼續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還不如說出來讓對方看到差距,徹底死了心,好好的活下去。
自己那個弟弟應該也更希望哈維好好活下去,而不是想著報仇什麽的。
東境大公!大公……
哈維後退幾步,眼裡的仇恨有消彌的跡象。
一位大公,自己真的有能力像這種大人物復仇嗎?父親的仇真的報不了嗎?!
哈維這一刻竟產生這樣活下去,或許有不錯的念頭。
“這裡就是你的新家。”裡根輕聲說道。
哈維掙扎了許久,最終微微的點頭:“嗯。”
裡根看到好像成功勸服哈維,由衷的松了口氣,道:“麗雅,帶哈維去休息。奔波了這麽久,他也很累了。”
身穿白色素雅連衣裙的少女走了過來,端正的五官帶著淺淺的笑容,輕聲道:“哈維,跟我來吧,我帶你去休息。”
哈維站在原地表情有些愣然,不過經過一段痛哭釋放,狀態比之前好多了。
看到少年這副樣子,麗雅有些心疼,輕輕的拉起對方的手,道:“來吧。”
哈維在少女的帶領下走上了二樓,小卡克緊緊的跟在後面。
裡根又歎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仰著頭愣愣的望著,天花板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我當初就不應該讓他去城鎮。”
裡根夫人來到了他身後,雙手放到肩膀上輕輕的為他按摩,想要用這種方式舒緩丈夫的悲傷。
“親愛的,裡斯的死誰不想看到,你不必過於自責。”
裡根輕輕的握住自己夫人的手,道:“我知道,但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其實早在聽聞威爾城被攻破時,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確認消息後一時間還是沒辦法接受。
自己唯一一個兄弟,就這麽死了。一個月前還在一起喝酒,突然說死就死,換誰也無法接受。
咚!咚!咚!
古樸悠長的鍾聲從外邊傳進來,連響三聲。
當鍾聲完全消失, 裡根從沙發上站起來,拿起了自己的騎士劍。
“夫人,請為我披甲。”
裡根夫人眼睛微紅,捂著嘴,隨後緩緩地閉上眼睛,艱難的點了點頭。
戰爭開始了。
十幾分鍾後,裡根穿戴好自己的鎧甲,走出了房子。
裡根夫人忽然伸手拉抱住了他,聲音顫抖的說道:“親愛的,求求你,活著回來。”
裡根沉默了幾秒,道:“我盡力。”
說完,大步向前,沒有絲毫的留戀也不敢有。
他是騎士,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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