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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武俠賣假貨》第109章 秋夜晚(大章節)
  華燈初上,夜色凝霜,遠方黃昏最後的光,與淮河邊上的成排結隊的燈籠交相輝映,絢爛的各色燈籠,倒映在暗色的河水裡,仿佛天上的繁星,燈火連綿不絕,一整條望不到邊的淮河水,兩邊似乎有兩條彩色的長龍在隨著水流奔騰向前。

  河岸邊,一座座小樓交錯而立,樓上更是燈火輝煌,雖然還不到深夜,卻已經如同那粼粼的波光蕩漾。

  綺雲坊,這一段時間裡,已經隱隱約約成為了青城的一處交際中心。

  一場場的演出,一次次驚心動魄的故事,在梁山伯吐血之後,將劇情推向了最為揪心的一段。

  而在此之前,大概是有什麽原因吧,眾人都猜測,寫出這個本子的作者,肯定是個被傷害過的女子,才會對梁山伯這個人物形象,如此之既愛又恨。

  這也是眾多才子佳人話本裡,最曲折離奇的一部故事了。

  尤其是在其他故事裡,風度翩翩,雖然窮困當下,卻會有未來光明的男主角,在化蝶裡,幾乎是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

  幾乎每個青城人,最近談論的話題,都是接下來梁山伯會發生什麽事,那個有才有貌又有錢有勢的馬文才,會怎麽對付他?

  所以,能靠近一些綺雲坊,總是好的,尤其是打聽到一點小道消息,都足夠讓自己成為酒桌上的核心了。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最近綺雲坊的王媽媽,算是費盡了心,各種威逼利誘,各種方式方法,就是要杜絕消息的傳播。

  最後在秀兒的建議之下,將每一次的故事情節拆分開來,隻告訴上場人員他們的部分,除了幾個主演之外,剩下的演員們,都只能和觀眾一樣,等到最後才明白故事在說些什麽。

  人怕出名,豬怕壯,化蝶給綺雲坊帶來巨大利益和地位的同時,也給王媽媽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各路人馬,各種大佬,全都聚集在這裡,有的人還算講道理,只是想提前知道故事的發展,來說些好話,也就罷了。

  遇到那種不講道理的,以勢壓人的,王媽媽也是用盡渾身解數,說盡了各種理由,就連‘作者因為拉稀不得不拖更,導致綺雲坊也不曉得接下來劇情’這種理由都用了出來。

  然而總是有人挑釁,說些什麽‘識相的,就把那個寫話本的叫出來,老老實實把故事給爺們講完了,講的好了賞幾個錢,講不好連你的綺雲坊都砸了!’這種時候,王媽媽就只能拜托一下秀兒出場了。

  作為梁山伯的扮演者,秀兒也有自己的一套辦法,每次出場,就哭哭啼啼,說著自己對結局的美好願望,和對作者拖更的無限憎恨,再加上一句:

  “上次就是因為我去催稿,結果那個作者把我罵了一頓不說,還把梁山伯給寫的跌落懸崖,我為了演出,吃了不少苦呢。”

  每當有人要去義憤填膺為秀兒出頭的時候,就會就哭訴:“妾身多謝各位公子仗義了,只是那家夥油鹽不進,還是先不要給他更多拖更的借口了,否則最後受苦的,還是我,等到故事完了,我一定把他的消息告訴大家,到時候還請各位為小女子做主。”

  “如此作者,一定是個小人,平日裡名不見經傳,所以有了一次好創意,就如此做作,令人不齒!”

  或許是懷著對可惡作者的隱忍,或許是懷著對秀兒的愛憐,或許是懷著對梁山伯這個人物的同情,大家在怒罵一頓作者之後,也就不再提起打上門去這種話了。

  不過越是如此,

綺雲坊也就越紅火,那個可惡的作者在眾人的討伐聲中,也越發顯得神秘。  吵鬧聲,劃拳聲,歌舞聲,時不時還有幾首當場做出的‘好詩詞’傳誦聲,在還未入夜的綺雲坊就已經喧鬧不已了。

  而在最熱鬧的地方,卻也有著安靜的場所。

  綺雲坊旁邊的淮河岸邊,停靠著幾艘小船,上面點著星星之火,在夜色中,靜謐而安詳。

  當然了,這麽安靜的氣氛裡,談論的事情自然也是比較沉重的。

  “所以,這最後應該是個悲劇嗎?”船頭,一盞小小的燈,放在燈籠裡,而燈籠的面上,還畫著最近流行的祝英台男伴裝圖。

  至於提著燈籠的人,自然是不論身在何地,都是自然而然的萬眾矚目的中心人物——馬飛飛。

  在他身邊,賈登科只能憑借自己多年以來大掌櫃的氣場,能不會顯得像個配角。

  沒辦法,氣質這種東西,可以後天培養,就比如賈登科,也可以先天生成,比如馬飛飛。

  “據我估計,應該是這樣的,你想啊,梁山伯是弱勢方,根本就無法和馬文才抗爭,這種情況下,想要真的成為一個大團圓結局,就只有兩個辦法。”

  “第一,梁山伯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和馬文才他爹對抗,那是個漫長的過程了,而且,你也看得出來,梁山伯就是個一心為民的好人,他是不會把精力放在勾心鬥角上的,如果他那麽幹了,不就是改了性格?那觀眾怎麽會買帳呢?除非爛尾。”

  “第二,馬文才良心發現了,或者祝英台突然移情別戀了,這和上一條也差不多,屬於不能更改的。”

  “飛哥,你也知道,我是個寫小說發家的,我太懂這裡面的套路了。”

  “什麽套路?”馬飛飛轉過頭來,一雙眼睛裡,居然有了一些像水波一樣的憂鬱。

  該死的,這家夥以後要是成了憂鬱小王子,再配上他那個王八之氣,這青城的姑娘們,誰還會看我賈登科一眼?

  難道這就是主角光環,不管什麽事情,到他這裡,都會成為他成長的階梯?

  帶著最惡意的揣測,帶著一點兒發泄的情緒,帶著一點兒仇恨心理,賈登科繼續著下面的話:

  “劇目嘛,茶余飯後的東西,又不是用來學習的,觀眾自然不會仔細看,他們不會在意實際,所以主角的性格是不能變的。”

  “我給你舉個例子吧,比如有一個故事,主角是個少年,十來歲,是個嫉惡如仇,真善真美的人,那麽等到故事結局,他也是這個性格,這樣打發時間,大家會很喜歡。卻沒人想一下,這根本就不合理。”

  “就像你,像我,咱們十歲,二十歲,五十歲,經歷的事情越多,性格的變化越大,這才是一個人應該有的。”

  “可是故事不能這麽寫,十歲的少年,就必須有八十歲的心態了,或者說上次我寫的那本穿越小說,八十歲的人穿越回去,正常來說,等他再八十,那就是一百六十歲了,可是他在後面八十年,性格也是不能變的。”

  “否則咱們坐在台下就會沒有爽感,我知道這不合理,”看到馬飛飛的表情,賈登科擺擺手,繼續說著:

  “可是有什麽辦法,這就是網,額,這就是小說文化,說白了,有點尷尬,可是能賺錢啊。”

  “沒有人願意花時間去看一個人的成長,隻喜歡看一個人從頭到尾的裝13,沒轍,好吧,除非你能改變劇目的本質,讓它不是打發時間的東西。否則主角就必須這麽寫。這有個名詞,叫大數據分析觀眾愛好。”

  “可是,可是你以前寫過的神雕,那楊過也是有變化的啊?”

  “對啊,所以你看著吧,再過五十年,咱們的孫子也喜歡看神雕,它可以永遠流傳下去,可是像那種只能賣錢的什麽什麽修仙路,什麽什麽武者傳奇,永遠都成不了經典。”

  “這個作者也是如此的,我能看得出來,他已經在盡力讓故事人物有些東西了,可是沒轍啊,人總要吃飯的呀。如果他不這麽寫,你以為綺雲坊會願意演出他的故事嗎?”

  “可恨!”馬飛飛瞠目結舌,半天才吐出這麽一句。

  賈登科看見馬飛飛終於失去了那股子憂鬱小王子的氣質,終於滿意,不再毒舌,說道:“是啊,可恨,可是沒辦法,我也是先寫了主角開局就盡善盡美的小說,有了讀者,這才能養活老娘,第二年才開始陸陸續續發布射雕,神雕這些。”

  “經典可以萬古流芳,可它們卻需要不經典來給作者提供吃飯錢。”

  “唉,世事如此,可悲可歎。”

  “是啊,隨波逐流才是常態,所以你就會看到,我的動漫商行,那些經典有的時候,行情還不如一些惡俗套路。”

  看著馬飛飛被現實打擊得不清,眼裡的光芒變淡了,賈登科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不過,賈登科很快就發現,主角就是主角,跟自己這種凡夫俗子不同。

  “就算滄海橫流,萬古長夜,我馬飛飛也要為這個世界,點亮一盞燈,就算光芒弱小,微乎其微,本飛也絕不屈服!愛,與和平!”

  賈登科張大了嘴,像一頭河馬,看著馬飛飛剛剛還有一點頹廢的身軀,似乎被夢想撐起來了,整個人都在小燈籠的星星之光下,蒙上了一層光。

  “也許化蝶是個悲劇,但是我馬飛飛本飛,將會用現實,告訴觀眾們,只要你努力,就能讓生活成為喜劇!”

  “阿科,我們走,讓我們一起為夢想而奮鬥!”

  看著馬飛飛大踏步地離開,賈登科瞠目結舌。

  憂鬱小王子的氣質確實沒有了,可是馬飛飛好像多了點那種身為主角,隨便說點什麽空頭口號,都能讓人熱血沸騰的氣質?

  嗯?

  劇情怎麽跟自己想的不一樣?

  跟在後面的賈登科,低著頭,嘴裡暗暗咒罵:“沒吃過苦的人,讓你餓幾天肚子,看你還有幾分氣節?”

  ……

  夜色終於降臨,綺雲坊中,今夜為了迎接青城大英雄,孤身上山寨的賈登科,馬飛飛公子特意排演了隆重版‘化蝶’最新場景。

  當然了,所謂的隆重,就是塗脂抹粉,就連衣服上都刷了金粉,並且這一場戲,正好是在祝家,整個會場都布置得金碧輝煌,尤其是,莫名其妙地,祝家的丫鬟們,一個比一個好看,一個比一個穿的少。

  站在角落裡,王媽媽臉上的笑容都快溢出來了。

  在祝英台和家裡徹底鬧掰的時候,幕布在她嚶嚶的哭泣聲中落下。

  “一拳一個嚶嚶怪,咿呀咿呀喲。”

  二樓,小包廂內,賈登科哼唧一聲,還沒來得及表達一下自己對這種惡俗而不注重故事情節的憤怒,就被推門進來,帶著異常滿足笑容的馬飛飛給打斷了。

  “阿科,哥給你弄得這一場,怎麽樣?”

  ‘啪嘰’一聲,馬飛飛坐在賈登科旁邊的毯子上,身邊還跟著兩個綺雲坊的姑娘,一位高挑而端莊,一位嬌小而可愛。

  至於賈登科身邊,只有一個桃子正在猛吃甜點。

  “相當好啊,氣勢非凡,那些觀眾都看得雙眼發直了,足見飛哥的氣概與從容。”賈登科違心地回答。

  “哈哈哈哈,這就是我要的效果!”

  “賈掌櫃,您今日歸來,小女子也來敬您一杯。”一個笑著的聲音響起,是剛剛換下衣服的秀兒。

  白皙的脖子上,只有一串簡單的碧綠的翡翠珠子,或許是剛剛換下厚重的表演服裝,秀兒一身簡單的輕便服飾,緩緩而來。

  碰了一杯之後,秀兒便微笑著坐在賈登科旁邊,又衝著馬飛飛說道:“多謝馬公子今日為綺雲坊做了這麽大的排場,王媽媽要我來替她致謝。”

  馬飛飛大手一揮:“這都是小事兒,記得以後如果我有需要,你們也要幫我到好客樓去表演一下。”

  “那是自然。”秀兒的笑聲總是很悅耳。

  “秀兒,最近青城,有沒有什麽新上的吃食啊,我在山上這段時間,每天青菜白粥的,簡直要了命。”

  說笑了一陣兒之後,賈登科開口了。

  秀兒馬上就來了精神:“當然有啊,就剛剛的,前幾日,平安街上有個新出的甜奶酥餅,味道好極了,尤其是冰過的那種,不過不能多吃,因為會覺得膩。要是早上吃一塊,就是最好的。”

  還沒說幾句話,外面就不斷有人詢問,想要賈登科和馬飛飛去坐一會兒,賈登科無奈地看過去,說了一聲:“飛哥。”

  “明白,你剛回來就被我拉出來喝酒,當然很累了,既然是我的客人,這些麻煩事兒,當然是我來處理,你坐著休息,我去應付。”

  看著馬飛飛離開的背影,和他那爽朗的笑聲,賈登科滿意地點點頭,馬飛飛還是有點兒好處的,最起碼自認為老大,就要幫小弟擋住麻煩才對。

  “說吧,有什麽事情找我。”

  等到小包廂裡面,只剩下賈登科,桃子,和秀兒三個人的時候,賈登科轉過頭,眼裡雖然帶著一點醉意,卻已經不再迷糊了。

  秀兒一直低著頭,這時候抬起來,眼底已經有些水汪汪了。

  “不用這個樣子,我又不是那些蠢貨,覺得你可憐,才會幫你,直接說事情。”

  賈登科這句話,讓正在一邊,虎視眈眈的桃子滿意地放松了自己警惕的眼神。

  “主子,這些日子,因為我們出演梁祝的故事,所以有了更多的客人,為了這個而來,這本來是一件好事,我們開門做生意的,當然客人越多越好,可是段毅公子這裡,我實在有些應付不了,王媽媽也是一樣。”

  “段毅?誰啊?”賈登科有點不明白。

  “是段大人的親戚,他父親段弘是徐州城防官,所以他來,我們實在很難拒絕。”

  看著秀兒清白的臉蛋上,有些委屈的樣子,賈登科心裡歎息一聲,難怪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啊,這時不時賣個萌,誰頂得住?

  “那你為啥要拒絕?段毅對你動手動腳?”

  “還沒有,不過估計快了,妾身人在綺雲坊裡面,見過的人太多了,所以很明白他那個眼神,如果他是第一個提出要帶我回家的人,就算我拒絕了,也不會再有人去駁了他的面子,那以後我估計就很難了。”

  賈登科點了點頭,這倒是很常見的,這種貴公子要娶個青樓女子回家做妾,一般就是這些姑娘們最好的歸宿了,如果不接受的話,那倒也不會有人在青城做出什麽強搶之類的事情,畢竟都是要臉的。

  可是有這麽一出的話,就算這個姑娘看上了什麽普通人家,對方也不敢娶了,而在其他的貴家人物眼中,根本不會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去和段毅交惡。

  那麽,留給秀兒的結局大概就是兩種,第一自己終生不嫁,或許可以給自己贖身,以後做個平常人,或許接替王媽媽的位置。

  至於第二種,最後也只能呆在段毅的手中,只不過到時候也難保太平。誰讓自己折了人家的面子呢?

  “雖然段毅沒什麽,可是段弘畢竟算是青城的實權官員了,而且他們畢竟是段大人的親戚,也不好得罪的。要是讓段大人不高興了,那就不值當了。”

  許久沒有回應,秀兒抿著嘴,眼巴巴地看著賈登科,時不時還和另一邊的桃子對視一眼。

  不過從賈登科臉上,她實在看不出什麽表情來,而從桃子的眼神裡,卻能看到那種懷疑。

  也對,自己沒有什麽實際證據,就憑自己對男人的感覺,就想要賈登科幫自己,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可是這種感覺,也只有青樓女子才能如此敏銳啊,也怪不得桃子不信任。

  不過,就算有證據在手,賈登科就會為自己想法子嗎?

  “或許,您邀請我去家裡演出一下,然後說挺喜歡化蝶的,就讓我待幾天?這樣段毅公子應該就明白了。 ”

  想了一會兒,秀兒只能提出這麽一個或許賈登科能接受的辦法來,希望他不會讓自己失望吧。

  裙擺下,一雙纖細的小手,按在毯子上,指節有些發白。

  “嗯?”賈登科好像回過神來,看著秀兒,一臉奇怪,眨了眨眼:

  “你想進賈府?不當紅牌了?”

  “啊?”秀兒也有些發呆,賈登科這是什麽意思,自己現在處境艱難了,竟然還想著讓自己留在這裡當紅牌,連一個暫時的棲身之地都不願給自己嗎?

  “妾身並不是想給您添麻煩,只是覺得現在能避開段公子,是個不失體面又不會觸怒他的法子。”

  手指發白,身子也有點顫抖,秀兒努力讓自己不要流淚,不被人小瞧。

  “不是,你等等,你在想什麽啊?”

  這一次說話的不是賈登科,而是坐在那邊正在吃桃子的桃子。

  含混不清地來了這麽一句,桃子努力咽下自己嘴裡的一小塊桃子,這才繼續說:“你不是覺得,我們會不管你吧?”

  “啊?”

  這絕對是秀兒有生以來,發懵最多的一次,所以即使很多年以後,只要桃子拿出來取笑她,平日裡最有禮貌,最親切的桃子也會炸毛。

  “秀兒,”賈登科緩緩開口,看著秀兒,眼神裡有點失望。

  “我以前就告訴過你,你既然叫我主子,那就是我的人,我賈登科的人被欺負了,怎麽能躲著?”

  “什麽叫避開他?他哪兒來的體面?為什麽不能觸怒他?他算老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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