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身體不適，這幾日在休養，不宜見客。”

石傳傑想都沒想，很自然地回答，一來雍王爺確實上了年紀，而且身子骨嘛，也本來就很一般。

除了那些不得不見的人，這些年來雍王府的客人，基本上是自己接待的。

再一個，現在既然要和段威劃清界限了，當然是更加要避嫌。

“石傳傑，你知道我是來幹什麽的，你能代表雍王爺嗎?”段玲並不打算給他什麽好臉色，也不想廢話，直接開口問。

石傳傑笑了笑，“可以代表，尤其是現在。”

“什麽意思?”段玲眼睛眯了起來，一股不好的思緒上來了，自己的預感看來是真的會出事的。

“段姑娘，最近一段時間，雍王府一直都在支持段大人，我們也算是不遺余力了，雍王府啊，雖然是皇親國戚，可是畢竟現實情況就擺在這裡，我們根本沒有實力了，不過，最後我還是能幫你一個忙，也算是盡了一份心力。”

“最後一個?”段玲重複了一下，又說道:“雍王府是打算和我們段家撇清關系了是麽，這是雍王爺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怎麽會撇清關系呢，這裡是徐州，我們是徐州治下的臣民，段大人是徐州守備，當然是我們的朋友，不過也希望段大人能體諒一下，雍王府畢竟能力有限，我們已經把能做到的，都做到的了，至於是誰的意思，這不重要，這是雍王府的決定。”

“好，我明白了，告訴我是什麽事情吧，你最後能幫得上我們什麽。”

段玲目光裡已經帶著點點寒意。

不過石傳傑倒是不在意這些，自己也不是優柔寡斷之人，更別說一個段玲想要嚇得住他，天方夜譚而已。

“賈登科已經知道宣威公了。”

“什麽?”段玲的聲音帶著一點微微的變形。

石傳傑無視了段玲眼中的質疑，直接回答:“我不清楚他是怎麽打聽到這個消息的，只是你要提醒段大人一點，賈登科能知道宣威公，那很可能就知道我們的其他事情，還請段大人行事務必謹慎一些。”

段玲站了起來，就要離開，卻停下腳步，深深地看了石傳傑一眼:“多謝。”

“嗯。”

……

而這個時候的賈登科，送走了崔星，自己再次出門，上了馬車，直奔城郊的軍團駐地。

馬車裡，賈登科手裡把玩著虎符，真是沒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擁有了第一軍團和第七軍團的兩隻虎符，就算是自己手下的軍團，也不如段威手裡的兵裝備精良，現在段威還集中了優勢軍力，將城防軍，第一軍團，第七軍團三個部分整合起來。

那麽想要把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圍內，就絕對不能真的開戰，這也是自己對上段威的一個很大的劣勢。

段威只要不死，宛州那邊沒有撤銷他的身份，那麽就算徐州兵變了，其他的州府，也沒有足夠的理由來插手段威的地盤。

但是段威如果倒了，那麽就算是自己壓得住其他軍團，也壓不住天下各州的軍隊。

就憑徐州這些兵，估計是全天下最弱的成編軍隊了。

畢竟是個內地州府，這就是弊端啊。

事情一旦不可控，那始終都是誰的拳頭硬，誰說的對，這是永遠不變的真理。馬車搖搖晃晃，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賈登科在老三的陪同下進入第二軍團。

“賈掌櫃，怎麽這時候來了?”已經得到消息的劉湘君迎了上來，有些疑惑。

“進去說。”賈登科揮揮手讓老三等人守在外面，自己和劉湘君進了大帳。

“這是?虎符?”劉湘君看見賈登科打開盒子之後，

皺了皺眉。“嗯，崔星給我的，你最近查看第七軍團，怎麽樣了?”賈登科問道。

劉湘君淡淡回答:“我們的人始終都在盯著他們，對人員配比，還有裝備軍械之類的有些觀察，不過我基本上可以肯定，如果真的打起來，恐怕我們不是對手，正規軍，老兵，他們單打獨鬥或許不行，可是軍團作戰，陣型之類的東西，我們還差很多。”

賈登科點了點頭:“這也正常，那這兩個虎符就放在你手裡，如果真的兵變，你可以用它們來製約一下，只要不打起來，徐州不亂，我們就達到目的了。”

“這個我應該能做到，可是青城怎麽辦，城防軍都是段威手下的，這一點商會根本沒有權力取代，就算外頭再怎麽樣，城中段威一聲令下，你們商會可以在半個時辰內，土崩瓦解。”

賈登科歎了口氣，這就是權威的力量了，商會的手，怎麽樣都不可能伸進青城去，在大家商量著辦事的時候，一切好說，如果段威不想商量了，那青城就是他的一言堂。

“或許我們試試斬首行動?”最近一直在研究各種兵書的劉湘君提出意見。

“不行，成功率太低，打草驚蛇不說，很有可能被反過來利用，段威身邊的親衛軍，不是幾個人偷進去就能解決的，讓我再想想。”

青城的天氣越發寒冷，城中的氣氛也有所改變，因為天氣的變化，城中的小攤販們也不約而同地減少了自己的出攤時間，轉而去打打臨工。

反倒是各個酒樓變得更加熱鬧了，和坐在露天場所吃飯喝酒比起來，人們更願意不受風的侵襲。

談論詩詞歌賦，或者天下大事，這是讀書人們坐在青樓裡的固定話題。

聽著外頭的各種聲音，秀兒無聊地轉過頭，想說話，卻發現賈登科並不像平時那樣輕松自在，而是目光始終盯著木地板上的縫隙，手指也在小案幾上無意識地摩擦著。

賈登科是來綺雲坊和王琳談合作的，談話之後，慣例在自己這兒休息會兒，可是今兒卻顯得很是不自在，不明白他有什麽心事的秀兒，只能無聊地啃著點心，順便擔心一下自己的身材問題，王媽媽已經說過不止一次了，要是自己再這麽吃，變胖是遲早的事。

可是人嘛，哪裡能管得住自己的嘴呢。

“主子，別發愁了，能有多大事兒啊，咱家裡現在生意紅火，您也日子過得舒坦，來，吃點荷葉餅。”

忍痛割愛，要不是看賈登科心情不好，秀兒才不會交出這麽好吃的東西。

賈登科無意識地接過來，塞進嘴裡，秀兒翻了個白眼，往前探了探身子，伸出手來按住賈登科的下巴動了幾下，就當做是嚼了嚼，又給他灌了點水，說道:“到底是怎麽了?”

賈登科喉嚨裡邊‘嘎達’一聲，咽了下去，這才回過神來，說道:“還不是段威的事情，這老小子，硬給我搞事。”

反正也沒什麽思路，賈登科順便給秀兒說了一下最近這些事兒，重點是把自己塑造成為一個受苦受難，又堅貞不屈的形象。

不過賈登科很快就發現了，秀兒別的不說，完美地繼承了賈府丫鬟們的特質——無視自己這個主子的悲慘。

“所以，現在您是擔心段威會突然發難，直接不管不顧掃清商會對麽?”

見到秀兒完全沒有一點安慰自己的意思，賈登科也只能正面回答問題了。

“嗯，現在雍王府應該是和段威劃清界限了，我的人回報說，段玲進去沒多久就怒氣衝衝地出來了，估計是鬧掰了。”

“這估計也是您故意的吧?”秀兒抿著嘴笑了笑。

賈登科挑了挑眉，理所當然:“這是當然啊，難不成我還能讓他們好過?就算這次我沒有說的動石傳傑，有這麽幾次聯系，段威也會對他們心生猜疑，本來就是見不得人的聯合，哪裡經得住一點刺激?”

兩人對視一眼，笑了起來，秀兒又說:“主子，你有辦法能限制段威的行動嗎?比如讓城防軍不聽指令?”

“做不到，城防軍都是段威的嫡系，我們根本沒有一點人脈，就算是整個城防軍那麽多人，都插不進去手，連商會都不行，段威對城防軍的建設，那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了。”

“那您說，段威真的會兵變?”

“可能性很高，段威現在已經是有些瘋了，加上這次雍王府也被策反了，估計他會坐不住的。”

“那我們能不能先下手為強，既然都已經無法避免了，就索性破釜沉舟！”

“你不知道，段威身邊的那些親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咱們家裡的護衛，不是對手，更何況這裡是青城，誰能有段威手下的兵將多，要是真打起來，沒多久咱們就要被一鍋端了。”

賈登科愁眉不展，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更別說，我們是最好被動防禦的，段威是什麽人，是徐州守備，他先動手，多少咱們還能有點說法，要是我們動手了，那叫什麽，叫暴動，叫反賊。”

可是事情的發展，要比賈登科想得更快。

回家的路上，賈登科就聽到外頭老三的聲音響起:“掌櫃的，出事了！”

“怎麽了?”賈登科撩開簾子，看見街上的軍士們在四處盤查，捕快也幾乎是瞬間就布滿了大街小巷。

“聽說是段姑娘遇刺了！”老三從身邊過來送信的人那裡聽了幾句，轉過頭來，臉色很難看。

“今天段姑娘從雍王府出來之後，還沒回到守備府，就在六角街道被人行刺，受了傷，段大人震怒，全城搜捕。”

“現在青城已經戒嚴，城門封閉，無人可以出入。”

“商會是什麽態度?”賈登科皺起眉頭。

老三瞧了一眼家裡的小廝，小廝急忙回答:“商會裡現在兩位大掌櫃都過去了，目前的意思是配合段大人，畢竟段姑娘被人行刺，這非同小可，段大人有些憤怒也是合理的。”

“至於那些小攤現在都關了，還有各大酒樓之類的，也都閉門了，馬掌櫃那邊傳話來，要您去商會管理處，他和劉掌櫃在等您。”

賈登科點了點頭，馬車緩緩向著商會管理處而去。

隨著青城氣氛的嚴肅，就連平日裡客來客往，熱熱鬧鬧的商會管理處，都變得冷清了很多。

一群商會的護衛們，守在外頭，賈登科的馬車進來，他們讓開了一條路，而街上此時，捕快已經在驅離人群了。

“馬叔，劉叔。”賈登科踏入大堂裡，打了聲招呼。

“阿科，坐吧。”馬天元坐在那裡，臉色陰沉，而就連坐在他旁邊的劉如意，也沒有了平時那副裝模作樣的淡定，一隻手揪著自己的胡子。

“段姑娘現在情況如何了?那個刺客有什麽新消息嗎?”賈登科坐下之後，看得出大家都沒有那個寒暄的心情，也就直接問了。

馬天元搖搖頭:“據說是受傷，但是也沒有什麽生命危險，只是刺客到現在都不知所蹤，段玲身邊的護衛砍中他一劍，之後被他逃走了。”

“段玲身邊的護衛，那都是高手啊，是段大人的親衛隊，那就是說這個刺客，功夫恐怕搞得厲害。”賈登科咂咂嘴。

“那倒未必，段玲今日出門匆忙，也沒帶幾個人，這樣他都沒能得手，只是這家夥的輕功應該是獨一份兒了，否則不應該能逃走的。”

賈登科‘唔’了一聲，說道:“段姑娘遇刺，還是在青城，這是在段大人臉上打巴掌，估計這次段大人是氣得不輕啊。”

“真不知道最近是怎麽回事，怎麽青城裡，事兒就這麽多，前些日子段府才有賊人出沒，到現在都沒抓到，現在段玲又被人刺殺，也不知道青城府和城防軍是怎麽回事。”劉如意松開了自己的胡子，拿起來茶杯。

馬天元‘哼’了一聲，說道:“這些日子，七軍團，一軍團，城防軍，都在換防，段大人自從上次被人摸入官府，就已經在盡力提高青城的防備了，可是依然沒多少用，這些自惡人越來越猖狂，居然敢當街行刺。”

“可惜商會今天的生意算是全黃了，來商量合作的商人們，全都被安排在驛館裡，又官府的人照顧，大街小巷的，店鋪全都關門，也不知道要維持多久。”馬天元很不高興地繼續說著，他兒子最近剛剛和幾家青樓，以及其他鋪子展開合作，這就被打斷了。

“當務之急，還是先配合段大人把青城巡查一番，免得再生事端。”賈登科想了想，開口說道。

事情必須安靜下來，否則的話，段威盛怒之下，要調兵遣將的，誰都能理解，他要做事情，平日裡會有各種阻礙，可這時候就輕易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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