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覺得,自己以後的日子是不用過了。
他低頭坐在案邊,一杯接一杯地灌起酒來,根本不敢去看一旁的夫人。
然而,剛才就有些醉意的他,反而越喝越清醒了,連睡過去都做不到。
王妃看不過眼,搶過杯子,“別喝了,皇兄說不定還要找你的。”
“連外公都冒出來了,還要我做什麽。”
“不就是沒穿衣服,在大街上跑嗎?瞧你這點出息。”
“夫人,你不生氣?”
“有什麽好生氣的,那時我又不認識你,你做什麽都可以。”
“呼,那就好,本以為會被夫人嫌棄,這輩子只能睡書房了。不對,夫人怎知,那時我們不認識?”
“你還有臉說?你當著我的面衝過來,我眼睛都要瞎了。要不是這樣,你以為我會選你?”
“咦?哈哈哈哈,那我該好好謝謝那些人了。嗯,給他們送刑的時候,讓他們喝杯酒。夫人瞞得我好苦,真是不地道啊。”
“滾,瞧你這個德行。”
宴會已經進行了快兩個時辰,眾人光吃瓜都要吃飽了。
皇帝審案很有意思,核定了罪名,讓人簽字畫押,但並沒有做處理,甚至連下獄都沒有。
韓銘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老將軍說話,一直在想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嗤,看到了吧?我都站出來了,他也隻敢做到這裡,真是丟人。算了,以後我也懶得管這些。你們兩個,有空來府上玩啊,我送你們一對魚。”老將軍搖頭,覺得索然無味。
秦憶茹很好奇,“太外公,為什麽您一直都不和我們相認啊?”
老將軍拍著她的肩膀,憤憤說道:“就你皇祖父和父皇那個樣子,誰想搭理。好好一個大盛,都快被人玩壞了。小長安啊,太外公答應過別人,不能插手這些的,你不要怪我。”
“哦,那我以後可以時時去看您嗎?”
“當然可以,太外公養了很多魚,也學會了很多做法。你要是來了,我親自燒給你吃。”
“好呀,謝謝太外公。”
看著這兩人聊起了魚,韓銘抬頭看了看皇帝。他覺得事情定然不會這麽簡單,這位大佬怕是又在搞什麽大事。
這種重拿輕放,雷聲大雨點小的做法,完全不符合一個憋悶多年,心中怒火洶洶之人的心態。
可以名正言順的報仇,為什麽會放棄?
但不論對方怎麽做,現在都只能配合了,誰讓自己已經上船了呢。
“小茹,用我們帶來的米,給陛下熬碗粥吧。”
“現在嗎?”
“嗯,讓春桃、小舟、小琛一起去。順便,把那箱紙帶過來。”
秦憶茹眼睛都笑彎了,“好的。”
一直在打量,看著小姑娘歡快出去的老將軍,湊了過來,“小子,你又在玩什麽?”
“陛下累了一晚上,該餓了。”
“睜眼說瞎話,你怎麽也不讓小長安孝敬孝敬我?說吧,不說清楚,大婚當日我也讓你,不穿衣服滿街奔走。”
“您很快就知道了,來來來,小輩敬您一杯。”
“韓家怎麽會出你這麽個怪胎,你不是假冒的吧?”
“您怎麽到這就醉了,我給您拿點菜去。”
“哎,話還沒說完呢。”
韓銘找到宮宴負責人,讓他給各位宗室和那些爵爺什麽的,上些熱菜和主食。看了這麽久的熱鬧了,是人都該餓了。
這名官員對他非常客氣,連連點頭,深怕這人一不開心,就掏出記錄著自己名字的小本本。
在附近轉了轉,韓銘來到六安身邊,看著皇帝在紙上不斷寫著什麽。
他有點好奇,稍微湊近了一些,見到了滿是人名的白紙。而這些名字,都屬於剛才被審過的人。
皇帝速度很快,有些名字劃圈,有些是劃方框,還有些直接劃叉。
韓銘看了一會,漸漸有些摸出門道了。劃圈的應該是能用的,方框表示革職或者貶謫,劃叉基本上就是一刀了。
“駙馬,請喝茶。”六安十分恭敬,端了杯茶過來。
“有勞總管了。”韓銘不敢怠慢,連忙接過。
“當不得駙馬如此客氣,老仆代全家感謝您今天出手。”
“我這也是為了自己,總管不必如此。”
“駙馬誤會了,老仆指的是天象之事。幾十年前,我全家因荒唐之罪下獄,現在終於有希望翻案了。”
韓銘一愣,看了他好一會,“總管節哀。天象之說來源已久,不被人理解的事物,被有心人利用,非上天之意,乃人心之惡。”
“是啊。駙馬,聽說您要開堂授徒,獨傳算學一道。恕老仆僭越,為何關於天象這些,您不一並傳授呢?”六安有些不理解。
“我自己對這個也是一知半解,如何能誤人子弟?此為其一。算學,乃探索世間道理之根基。有了根基,學有所成之人,會自行鑽研個中奧妙,比我瞎教好得多。”
“駙馬自謙了。老仆也想看看,日後那番景象該是如何壯麗。不過,怕是無緣啊。”
“您看起來很是康健,怎會無緣呢?您和陛下,到時可親身嘗試一番。”
“借您吉言。老仆去伺候陛下了,您自便。”
六安沒有解釋,行禮後又去給皇帝端了一杯茶。
韓銘也沒有多待,直接走向自己的位置。
“駙馬,你和長安回江南的時候,記得到我封地坐坐。”
在他回身的時候,宗室的一名王爺,開口邀請。
此外,另一些人也紛紛開口,對他比較客氣。
看到桌上冒著熱氣的菜,韓銘一一微笑回應,和他們喝了幾杯才走。
“夫人,看到了吧,此子可怕至極。”
“我又不傻。小茹的眼光真是不錯,在那個犄角旮旯也能找出寶來。我還從沒見過,有哪個駙馬,一上來就能獲得多數宗室認可的。”
“是啊,這小子一不漏怯,二會做人,誰能想到他還會親自去加菜?這些個王叔,那些清閑的爵爺,年紀都不小,這時一碗熱湯下肚,誰不念個好?”
“慢慢看吧,只要他是真心對小茹就可以了,但願茹妃姐姐保佑。”
“這個不用擔心,他看小茹的眼神很不一樣,就和我初次見到夫人一樣,滿心裡都是你。”
“去去去,說不到三句就不正經,快把這湯喝了,一晚上盡喝的酒。”
回到自己的位置,韓銘看著小口喝湯的老將軍,點頭打了個招呼。
這時宴會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那些被點名的官員和家眷面如死灰,等待著最後的命運。
皇帝拍了拍手,讓眾人各回各位,門口把手的禦林軍也被撤下。
他喝了口水,鎮定自若地說道:“朕很痛心,滿朝官員,一半都在名單之上。這還只是查了的,剩下沒被調查的,就沒有問題嗎?你們捫心自問,你們的官俸不夠豐厚嗎?”
“臣等知罪,請陛下責罰。”
眼見躲不過,這些人主動請罰,只希望不要影響太大,波及家裡。
皇帝擺擺手,一臉疲態,“六安,宣旨吧。”
“是。”
“吏部尚書吳懿文,受賄白銀七百五十三萬兩,在任期間,隨意篡改京查、各道官員考核,另……現革除吳文尚書之職,所得髒銀盡數充公,本人及其二子流放南洋。”
“吏部右侍郎……”
……
一條條罪證,一位位官員的名字,足足念了一個多時辰還沒念完。
被點名的人先是面如死灰,接著是不可置信,最後是狂喜。
這個結果比預計的要好上太多,連抄家的都沒幾個,除了本人受罰,很少有全家連坐的。
就連大家猜測,會被滅九族還是三族的吳通,也只是本人被處以剮型,全家流放而已。
這個處罰,皇帝是怎麽定出來的?
真如大家所說,皇帝是愛惜自己的子民,不忍清除大批官員,影響吏治民生?
柳丞相覺得自己,已經完全看不透皇帝了,事情絕對沒有這麽簡單。
他忍了這麽多年,怎麽會如此輕易放過他們這些人。
皇帝才不管這些人怎麽想,最後一條針對的是太后,強行讓她搬離鳳棲宮。但是,對於遺詔卻隻字不提。
太后驚怒交加,“皇帝,你這是不孝,不把先皇放在眼裡。我要去皇陵……”
“丞相,你來執行,有問題嗎?”皇帝沒有管這個大喊大叫的人,直接點名。
“請陛下放心,老臣遵旨。”
“兄長,你?”
柳丞相揮手讓人把太后帶走,不想再多生出什麽變故。無論皇帝是有什麽打算,現在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
強行惹得皇帝不快,在現在可是要犯眾怒的,說不定整個柳家都會被拖進去。
摸出些門道的人,已經發現,這場宴會有些虎頭蛇尾的意思。好像,皇帝突然就改了主意一樣。
看到上面那個威嚴的身影, 他們盡皆低頭,不想引起注意。
“父皇,喝些粥暖暖身子。”
這時秦憶茹帶著一個大箱子和一罐粥,來到皇帝身邊。
“莫非,這粥還是我兒親手熬製?”皇帝開了個玩笑,喝了一口。
秦憶茹有些不好意思,“嗯,第一次弄,禦廚也在一旁指導的。”
“哈哈哈,朕還能喝上小霸王熬的粥,真是不虛此生啊。”皇帝的手稍微抖了一下,之後一口一口把粥喝完。
“亂說。父皇,這煮粥的米,可是我特意從吉州帶來的,有沒有吃出不一樣的地方?”
“是嗎?這我倒沒注意,不過這米很雜,且口感不一。”
秦憶茹朝韓銘看了一眼,隨即正跪在地,“好叫父皇知道。長安此次所獻壽禮,乃吉州二十九萬百姓所賜。吉州四萬九千八百六十六戶子民,每戶出一兩米,合三千一百一十七斤。”
“長安本意,每人一粒米足以,聊表心意。可百姓覺得父皇對他們很好,給您送禮怎麽都不能小氣,自發加到每戶一兩。此外,他們都有祝福之語,托兒臣帶來,請父皇禦覽。”
(https://)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書客居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