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來人,秦憶茹立刻站了起來,恭敬地行了一個晚輩禮,“小茹見過晉王叔。”
她的態度帶著一絲親昵,顯然這個叔叔是她內心願意親近的。
晉王上下打量了好一番,剛想伸手摸摸小姑娘腦袋,卻又中途止住了。他有些尷尬,“一別多年,小茹都這麽大了。剛才我都不敢相認,小霸王都成大姑娘咯。”
“皇叔!”秦憶茹很囧,這些人怎麽還記著那個稱呼的。
韓銘有點暈,小姑娘的外號是小霸王?反差,如此大的嗎?
他放下好奇心,行了一禮,“見過王爺。”
晉王按韓銘所知,今年三十歲,和皇帝一母同胞。封地就在晉地,也就是現代的山西。
他是親王,在沒有一字並肩王存在的情況下,真正的王爵第一人。
從長相上看,略微有些柔弱,顯得很是斯文。以這個時候的審美,算是當代潘安吧,甩韓銘十來條街是可以的。
晉王對他點頭,好一陣打量,這才說道:“免禮,小茹的眼光不俗,年少有為。”
說完,他開了一句玩笑,“小茹還和以前一樣?要麽看不上,出手就是最好的?”
秦憶茹臉色一紅,“皇叔,我們等會再聊這些。您是想讓我放了這些人?”
晉王輕笑,“小丫頭,在我面前耍心眼,還怨上叔叔了不成?我受人之托,來還人情的。想必,你的駙馬應該知道。”
韓銘一愣,明白對方說的是誰了,“王爺,人你可以帶走,可禮他們是要賠的。”
“這是自然。”晉王對著還在地上的人說,“公主都原諒你們了,還不過來賠罪?”
有他在這裡面斡旋,這些人也就順坡下驢了。連被打出一臉血的人,都不敢造次,恭敬行禮。只不過,眼神一直盯著韓銘。
多位公子哥也連連告罪,就怕再出波瀾,自己要去宗正府。
等到季意被抬過來時,晉王臉上的殺氣一閃而逝。他轉過頭,看著這位駙馬,心裡舒服了一些。
還算個有擔當的小子,就是下手太輕了。
一頓賠禮道歉後,晉王大手一揮,“都回去吧,下次眼睛放亮點。對了,賠禮可不是口頭說說的,知道嗎?”
“謝過王爺,下官明白。”
這些人走完以後,圍觀的人見沒熱鬧可看,也都散去了。
“小琛,不認得皇叔嗎?”晉王捏了捏小孩的臉,笑著說了一句,“是了,我離京之時,你尚未出生呢。”
秦琛立刻叫人,“見過皇叔。我知道的,也看過畫像了,父皇常常說起。”
白舟和小菊也匆忙見禮。
晉王擺手,臉上帶著傷感,又摸了摸秦琛的頭。他看向對面的一棟酒樓,輕輕頷首。
此時,掌櫃尋著機會,上了一桌的小吃,“王爺,兩位殿下,這是我們東家請的,多謝幾位關照。哦,駙馬爺,東家知道您是南方人,特意點了些您熟悉的吃食,給您解解乏。”
韓銘眼睛一亮,這個東家有意思啊。他聽出了一點弦外之音,“替我謝謝貴東家,愧領了。”
“哪裡,諸位慢用,小的告退。”
種類繁多的小吃,直接把人的眼睛勾了過去,秦琛從沒吃過這些,直咽口水。
“皇叔,坐下吃一點吧,想必您也很久沒吃過了。”秦憶茹拉了拉晉王的衣服,讓他坐下。
“你叫我什麽?”晉王沒有動作,反問了一句。
秦憶茹笑了,
“好啦,小叔行了吧,怎麽還是這個樣子。” 晉王這才滿意地坐下,用筷子點了點她,“我還沒說你呢,怎麽成這個樣子了?我們雙王的名頭,都快被你敗光了。”
“雙王?小叔,皇姐還有王爵頭銜嗎?”秦琛塞了一嘴的東西,很是好奇。
“不要吃太急,還有,不要含著東西說話。”秦憶茹教育了一下弟弟,試圖轉移話題。
“咦,你們不知道?我是大霸王,她是小霸王啊,當年我們可是在宮裡橫著走的。”晉王沒看侄女的臉色,興致勃勃地說著風光的往事。
韓銘都麻木了,就這兩人的長相哪一個像霸王的樣子,一個比一個弱。是皇宮的人太菜,還是人不可貌相?
見眾人一臉吃驚,晉王很高興,“哦,我從小身體不好,隻管拿身份壓人。動手的事,都是交給小茹的。”
秦憶茹抬頭看著屋頂,都不知該怎麽回應了。她在想,自己今後該怎麽做人。
其他人都是一臉的不相信,只有秦琛深有感觸,皇姐本來就很可怕,原來是這樣啊。
“小叔,你再這樣,我可是要告訴嬸娘,你那轟動長安的盛舉了。”小姑娘不甘示弱。
“還有這種事?小茹,你還說和我親的,想不到還瞞著這麽重要的事?”
不知什麽時候,一位雍容華貴,氣勢不凡的美麗女子悄然上樓,就站在他們不遠處。
晉王臉色一變,立刻衝秦憶茹告饒,請她手下留情。不然,這日子真沒法過了。
小姑娘也是一呆,這該如何是好?
“秦風,你膽子肥啊,當我的面就敢給閨女使眼色?”
“哪能呢,夫人快坐,要不要喝點什麽?”
韓銘覺得今天真是太刺激了,本來以為晉王這種大佬,應該是孔明那種形象才對。處變不驚,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可面前這個狗腿的人是誰?
晉王妃都不惜得搭理他,一把拉過秦憶茹的手,“好你個小沒良心的,盡知道拿好話哄我。來這麽久了,人都不知道叫一句嗎?”
“嬸娘,您怎麽來了?”秦憶茹把頭靠在王妃肩上,動作很是自然。
“還不是怕有人欺負你,特地給你撐腰來了。”王妃摸著小姑娘的頭髮,很是親昵。
兩人說了一會,王妃上下看著韓銘,表示滿意,“是個好的,懂得護人,可比某些人強多了,就知道躲在夫人背後。”
“夫人,這話可就不對了,當初說好的,我主內,你主外。”晉王不以為意,給自己老婆端了杯茶。
王妃風情萬種地瞪了他一眼,“臭德行。”
韓銘幾人再次見禮,秦琛更是有一種渴望,怯怯地叫了一聲:“嬸娘。”
王妃看著他,眼睛很快紅了,“好孩子,快過來,嬸娘給你帶了東西。”
秦琛依言挪了過去,瞪大眼睛看著這個給他溫暖感覺的女子。
王妃招了招手,從侍女手上接過一件皮質披風,隨後給秦琛披上,“這可是上好的白狼皮呢,嬸娘親手打的。”
“謝謝嬸娘,您好厲害。”
“哈哈,我可告訴你,這個是頭狼的皮,我追了好久才追到的。”
見他們有越聊越開的架勢,晉王說了一句,“夫人,你們先聊著,我們幾個到一邊去。”
王妃笑了笑,很爽快地把人趕到一邊,繼續和姐弟說話。
看到秦琛一臉糾結和不舍,哈哈大笑,“你還小,不屬於他們臭男人一夥的,來和嬸娘說說你的事。”
韓銘知道晉王有話和他說,對白舟示意,讓他注意點周邊。
晉王站在窗口,氣勢一點點變化著,與剛才截然不同。看了一會街景,他才說了句不著邊際的話,“知道小茹的封號,為什麽是長安嗎?”
沒有讓人回答的意思,他又自己接了下去,“皇兄十五歲登基,那時我才五歲,什麽都不懂,只知道跟在他屁股後面。看著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豪氣萬丈地走上了那個位置。”
“可事實卻是,皇兄什麽都乾不了。甚至,為了給我爭口吃的,還要與人大打出手。從那時起,皇兄不再只是我的兄長,還和父親一樣照顧我。我們兩個漸漸明白,除了一個身份,什麽都不是。”
“從那時起皇兄就變了,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少,直到遇到了皇嫂,他才有了振奮的信心。為了我們這些人,皇兄暗中積蓄力量,開始做一些違背自己意願的事。”
日當正午,可韓銘卻依舊覺得寒冷。從這三言兩語中,他明白了皇帝是多麽可怕的一個存在。忍所不能忍,所圖必大。
晉王夫婦一齊現身,上來就展現出強勢之態。這是不是在預示著,要有大動作了?
看到他的臉色,晉王眼裡帶著一絲讚賞,“皇兄十八歲和皇嫂完婚, 準備了五年才敢要孩子,之後更是隔了近十年才敢要第二個孩子。你說,這是為了什麽?”
“呵,長安是一個神聖的名字,它代表了皇兄所有的志向。在登基之時,他就打算好了,自己第一個孩子一定要封號長安。哪怕小茹是女孩,皇兄也絲毫不在意,第一時間就給宗正府傳旨。”
“明天,就是皇兄登基二十五年,親政十年的日子了,這長安又是怎樣一副場景呢?”
韓銘大驚,感受到了鋪面而來的血腥之氣。
他穩住心神,問了一句:“王爺為何會告訴我,不怕我會泄密嗎?”
晉王臉上帶著玩味,“你以為那些人沒有察覺嗎?他們不會相信的,心裡認定了皇兄會顧忌民生,最多只能抓幾個替死鬼。哦,忘記說了,整個京畿都被封鎖了,他們又能去哪裡呢?”
“陛下之前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明天?”韓銘知道了,明天定會血流成河。
“是啊,人被打擊一次,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了希望。而這個希望卻再被人毀了,那做出什麽,都不過分吧?”晉王手指敲著窗沿,漫不經心。
韓銘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讓他不要插手,安心做一個吃瓜群眾,就如今天的事一樣,沒必要。
皇帝要的是一錘定音,徹底清算,小打小鬧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懂了,明天我會護好小茹和小琛。”
晉王點點頭,“老一輩的恩怨,你們不用沾手。”
他看著對面的隱約的人影,笑得很暢快,“報仇,還得自己動手才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