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次出門算起,韓銘已經兩天沒出這座小院了,也沒再見到秦憶茹。
本來他還想就雜貨鋪的細節和對方談談,可現在連人都見不到。
見不到老板就沒錢開工,沒錢開工就賺不到錢,賺不到錢就不能贖身,不能贖身就沒人權,沒人權就見不到老板。
從邏輯上講,好像沒什麽毛病。
第三天,韓銘直接叫住來送飯的小菊,“小菊姑娘,你們小姐這幾天在忙些什麽?我有點急事想見見她,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
小菊糾結了好一會,在心裡做了多次抉擇,這才小聲告訴他,“公子,我們小姐這幾天都沒時間睡覺的,您能不能幫幫她?幾個縣城的蘭桂坊都出了問題,小姐天天腳不沾地到處跑,人都瘦了好多。”
蘭桂坊?韓銘總算是想起來,為什麽會覺得這個名字熟悉了,原來是在家裡的時候秦憶茹說過。
三家分店加上前幾天的總店連續出狀況,擺明了就是有人搞事。如果僅僅因為商業競爭就用這種手段,事後還要面對一位封號公主的報復,這肯定是賠本買賣。
除非對方保證公主查不出來,或者是查出來也不怕。
第一種基本沒可能,第二種也不合理。做了手腳,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暴露是早晚的。若是有連公主都不怕的靠山,大可不必在這等小事上做文章。
吉州又不是什麽戰略要地,也不出產什麽特有的東西,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州罷了。治下也只有三個縣,加起來三十萬左右的人口,怎麽看都不出彩。
若不是出於商業競爭,那就是有特殊目的了。
韓銘從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分析,秦憶茹的經商天賦比較高,蘭桂坊的生意很好。現在蘭桂坊出問題的話,短期的影響是錢和精力,長期的影響是店鋪的信譽。
“小舟,你去茶館打聽一下,最近都有什麽新鮮事。”韓銘給憋了幾天的好動少年,一個放風的機會。
白舟放下碗就跑了出去,“放心吧公子,我很快就回來。”
對著不明所以的小菊,韓銘也交代一件事,“小菊姑娘,去給你家小姐傳信,就說我又發病了,讓她來見最後一面。”
“呸呸呸,公子,哪有這麽說自個的?真這樣說,小姐回來了,會生氣的。”小菊有些慌。
韓銘剛準備說些什麽,突然捂住自己的頭,手上的青筋暴起,直挺挺地栽倒在桌上。
“呀,公子你怎麽了,公子,公子……”小菊徹底慌了神,撒腿就往外跑。
過了不久,楚大夫匆匆趕來,仔細診斷後松了口氣。他拿出銀針,對準韓銘後背上的穴位扎了進去。
“噗。”韓銘吐了口血,接著睜開雙眼。
“公子,別亂動,馬上就好。”楚大夫見人醒了,減慢了行針的速度。
小半個時辰過去,韓銘感覺胸口的鬱氣不再,渾身舒暢。
“多謝大夫。”
楚大夫擦了擦汗,“公子體內,似有精血逆行之兆。敢問公子,是否在習武?”
韓銘愣了楞,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是的,最近無事,就和小舟學了幾招,想試試自己有沒有天賦。您也知道,我文路已斷,總要找個出路的。”
楚大夫:……
你都是即將成為駙馬的人了,還要什麽出路?和你比起來,老夫豈不是在混日子?
“公子,恕老夫直言,這武之一道,怕是也斷了。安心跟著我家小姐,
當個富家翁,豈不美哉?”楚大夫捋著胡子,誠心勸誡。 “您老說得對,是我著相了。”韓銘深表同意。
兩人談了一會,楚大夫就告辭了,讓他趕緊躺床上休息一天。
韓銘坐在床上,試了試所練的功法,發現運氣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極為順暢。
修煉了多個循環,沒見什麽異常,舒了口氣,“這是不是意味著,我賭贏了?”
臨近中午,白舟率先回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小紙包。可他才進門,聽到韓銘出事後,立馬奔進屋。
“公子,都是我不好,不該和你瞎說的。要是你真出事,我怎麽有臉去見韓爺爺啊。”
饒是韓銘這麽厚臉皮的人,此刻也不禁燒得慌,又坑人家孩子了。他急忙安撫道:“小舟啊,不關你的事,我就是好奇,自己也想學下武藝。這回總算是弄明白了,以後還得靠你。”
白舟擦了擦眼淚,重重地點頭,“公子放心,有我在,沒人能傷到你。”
“好,我自然相信小舟的本事。對了,打聽到了什麽?外面好不好玩?”韓銘笑著說道。
“我可是做完事才去逛的。茶樓今天說得還是公子的故事,沒有說別的。哦,這已經是公子的第十位新娘了。至於閑談嘛,說得最多的就是皇帝的誕辰。”白舟把了解到的都說了出來。
“誕辰?是了,原來是這樣,難怪他們這個時候動手。”韓銘總算明白了對方的目的,
白舟報告完,就拖了個小凳,坐在床邊看著他,死活都不讓人下床。
沒辦法,韓銘這個‘病人’只能憋屈地望著天花板,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對方聊著。
過了不久,一個淺綠色的身影躥到床邊,伸手摸摸了他的額頭。
韓銘轉過眼神,看著頭上冒汗,眼睛青黑、風塵仆仆的小姑娘,露出一個微笑。
“還笑,好端端的學什麽武功?你要做什麽,我找人給你去做就是了。”秦憶茹心跳得很快,哪怕楚大夫說了人沒事,她還是忍不住擔心。
“好好好,我以後再也不學了,就試試而已,怎麽所有人都反對。”韓銘有些無奈,謊言戳穿那天,可怎麽辦呢?
秦憶茹幫他掖好被子,說道:“不打擾你休息了,我晚點再來。”
韓銘哪裡會答應,好不容易才見到人,“等會,我已經沒事了,實在無聊的緊。另外,我有事和你說。”
“什麽事?”秦憶茹有氣無力的,心弦放松後,感覺很是疲憊。
“關於你正在做的事,無論你跑多少天,都是白花時間,之後還會出現各種問題。”韓銘稍有不忍,準備長話短說。
“對手的目的,在於拖住你。讓你沒那個心思,也沒精力去準備你父皇的壽誕。這是我最想不通的一點,為什麽你那麽在乎那幾家店,停掉一段時間不就行了?”
秦憶茹張著嘴,面帶苦澀,“原來如此。前段時間我抽了大筆銀子出來,現在欠著很多商販的貨款,要是不開張,那這些店就再也開不起來了。而且,我準備獻給父皇的禮物,還差一些銀子,必須從這裡面來。”
聽到是這個原因,韓銘想到了太伯公收下的那件東西,心情有些複雜。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
他直接問道“你要買什麽,還差多少錢?”
“一顆黑色的珍珠,據說是產自汪洋之中的神獸。這個說法我自是不信,可那東西我見過,確實值二十萬這個價。現在我手裡只有十五萬兩,父皇的壽辰還有兩個月,本來時間是夠的。”秦憶茹歎了一口氣。
“你往年都送什麽?是不是都比較值錢?”韓銘知道問題出在哪了,大概是套路被人摸到了。
“對,往年也差不多這個價。除了四家酒坊之外,包括田地,還有其他的買賣,我都花在這上面了。日常花銷,基本靠州城的稅。”秦憶茹解釋得很清楚。
韓銘又中了一箭,立刻換了一個思路,“小茹,你的想法是錯的。送禮講究投其所好,你父皇富有四海,天下都是他的,再貴重的禮物只能顯得你孝順。他會很開心,但不會滿意。”
“你仔細想想,我要是送你三百兩銀子作禮物,你會很開心嗎?你自己就很有錢,這三百兩對你來說,只是錦上添花,並不能觸動你。所以,你想要你父皇開心,又滿意的話,不能隻買貴的。”
“那,我該送什麽?”秦憶茹呆了好久,才訥訥問了一句。
“禮物是心意的表達,如果能送到對方的心坎上,那就是最好的。”韓銘很自信,拿出了多年的經驗,“你父皇不缺錢不缺物,那麽他缺的就一定在精神層面。精神無形,也可以說,你父皇想得到的是一種心理上的感覺。”
“縱觀你父皇親政以來的所作所為,如果他能得到百姓的祝福,知道自己是受人擁護的,那會如何?在朝堂之上,朝臣即使說了這個事實,在外人看來那都是溜須拍馬。這與自己親自收到,可是完全不同的。”
秦憶茹激動地站了起來,在房間走來走去,覺得自己真是太不應該了,從來沒想到過這個。
看到她這個樣子,韓銘讓她冷靜,“小茹,坐下說。我有一點想法,如果你認為可以的話,現在開始還來得及。”
“行哥,是什麽?”
韓銘看著她的眼睛,笑著說道:“當官的都喜歡萬民傘,因為這是一種認可和讚譽。皇帝呢,我們也能用類似的做法。比如,一個三口之家,他們家可以給皇帝送上三粒米,和幾句祝福的話,作為生辰禮物。”
“一個縣有多少人家, 整個吉州呢,如果每家按人頭去算,你父皇可以吃上幾年。以後,只要你父皇吃飯,都會想到這個。他會不會覺得滿足?”
“還有,你準備好相應的紙筆,寫上祝福話語,每個村子一張,讓所有人都按上手印,隨米一起帶過去。就憑你父皇在民間的聲望,百姓肯定會積極響應的。這個禮物,你認為怎麽樣?”
秦憶茹又站了起來,恭敬地行了一禮,“我替父皇謝謝你。”
“行啦,你先休息一陣,再去做這個事。但記住,一定得悄悄地做。因為這件事不管誰去做,只要打出為皇帝祝壽的名頭,都能成功。”韓銘提醒她。
“嗯,我明白的。明天開始,我依舊會到處奔波,並且還會推波助瀾,把水攪得越渾越好。”秦憶茹神秘一笑。。
韓銘看著有些狡黠的小姑娘,覺得心裡怪怪的。他趕緊找了個借口,“咳,我有些累了,其他的事明天說?”
秦憶茹擔心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說道:“嗯,行哥你好生休息,晚些時候我再來看你。”
她出去之後,一直當透明人的白舟上躥下跳,嘴裡不斷說著,“公子,怎麽會有你這麽厲害的人呢?我真是服了,這個辦法都能想到。”
韓銘沒說什麽,讓少年自己出去玩了。他則是重新盯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麽。
秦憶茹回到自己屋裡,小菊也是差不多的情形,一個勁地讚美。
讓小姑娘去休息後,她想著想著,自己也笑了出來,心中暗暗歎息:“別說三百兩了,就是一文錢,我估計都是開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