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五帝看芸姚拘束地跪坐，都不由地交換眼神，都覺得這可不像是敢堵地仙村大門的囂張修士。

　伏羲笑道:“剛才你在地仙村門口可不是現在這般乖巧拘束，不用緊張，隨意一點。”

　芸姚連說道:“不敢放肆，諸位都是人族先賢，我就是個人族後生，得了先賢的饋贈才能度過難關，諸位都是我的恩人。”這都是實話。

　這小丫頭倒是還有好幾副面孔，不過這也正常，一個正在發展的修士要是不懂得進退，不懂得偽裝也不可能在各大勢力之間如魚得水。

　“好了，我們也不拿你說笑了。找你是有正經事情，你可知道‘常道’?”伏羲發問。

　芸姚茫然地看著對方，常道?《道德經》裡有‘道可道非常道’的話，但也就這樣了，這句話連起來經常聽，但單獨把常道拿出來，芸姚還是第一次聽說，於是她試探地回答道:“可是道可道非常道的常道?”

　“是，也不是。”伏羲說道。

　芸姚就更加糊塗了，就直接說道:“請恕晚輩無知，還請先賢賜教。”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此乃太上老君所言。常道這兩個字確實取自此句，但它所指卻並非這句話中的本意。”伏羲說道。

　芸姚了然，也就是斷章取義，賦予了新的內涵。就比如人盡可夫，最開始是說父親只有一個，但大街上的男人卻都可以作為丈夫，其實強調的是父親的重要性。但到了後來人盡可夫就是罵女子私生活不檢點了。

　道可道非常道的本來意思就是能被描述出來的天道，就不是真正的天道、普遍的天道。講述的就是天道的神秘性。

　現在有人把常道拿出來賦予了新的意義，那芸姚可就不知道了，於是說道:“還請賜教。”

　“現如今三界分為常道和玄道二者，並且常道之興已然成為定局，三界背離天道將會越來越嚴重。”伏羲嚴肅地說道，另外七位聖賢也是非常認真，他們不是開玩笑的，因為常道的問題會非常危險，事關三界安危。

　芸姚則是更茫然了，根本聽不懂。

　“簡單來說不可說的天道是玄道，可說的天道是常道。而玄道為什麽不可說?就是因為天道其實並非死板的死物，而是不斷變化的，所以是一天一個樣，根本沒有不變的時候。而常道卻要要塑造一個不變的、穩定的、永恆的、確定的天道，而這也是三界生靈所希望的。”伏羲緩緩說道:“當年我得‘河圖洛書’，推演先天八卦，著《易》，佔卜凶吉，引導人族，之後人族又在《易》基礎上修《連山易》《歸藏易》《周易》等經書，皆是指出一個‘變’字，這乃玄道。”

　這些倒是很容易理解，芸姚也是常常會說天道弄人，總是不給她好日子過。

　伏羲繼續說道:“然而今日變，明日變，日日變，三界萬族都疲於應對，於是就有了常道之說。他們希望有一個可以恆定的、穩固的、確定的天道，不要每天都變來變去，萬族皆追求穩定，於是西方教有了極樂世界，在極樂世界中萬族都可以安穩下來，在極樂世界中沒有變化，只有確定。”

　有點理解了，芸姚清楚萬族確實都會想要穩定，誰也不喜歡有意料之外的變化。比如一個東西用得好好的，突然壞了。日子本來好好的，突然病了。工作本來好好的，突然裁員了……

　諸如此類的變化數不勝數，小日子安安穩穩的人誰也不會喜歡不期而至的變化。所以他們渴望有一個確定的空間，比如極樂世界。

　還有很多人對科學的態度也是如此，他們希望科學是一個穩定的，可以給出確定答案的學問，但卻忘記了科學其實也有很多不確定性，也會犯錯誤，也有很多問題。

　萬族渴望得到確定的答案，哪怕這個答案是錯的，反正只要穩定就行。但三界變化不會停歇，所有的穩定都只是短暫的幻境，總有一天會被打破。

　所以萬族會投身宗教，希望有極樂世界這樣永遠穩定的彼岸存在。甚至連科學也會變為宗教，因為他們也希望科學可以帶來穩定的答案，能構建一個安穩的天堂。

　生活條件越好，渴望穩定的意志就越強烈，而隨著發展，萬族的生活條件整體上是不斷提升的，所以對穩定的渴望也是不斷提升……

　於是常道就在這種逆天的渴望中誕生。

　“所以常道就是穩定的不變化的天道，玄道就是變化的天道?”芸姚說道:“可是既然天道是變化的，那常道又怎麽可能戰勝玄道?”

　伏羲見芸姚已經進入思考狀態，不由點點頭，接下來才是真正的問題。他說道:“干涉不了天道，但卻可以干涉三界。一旦三界停止運轉，那麽清氣和濁氣也將會再次合攏，三界將會再次回到混沌之中。”

　影響不了天道，但足以毀滅三界。

　芸姚沉默了，追求穩定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但反者道之動，穩定背後就是滅絕。常道符合萬族的追求，甚至符合神仙的追求，所以影響力越來越大，雖然天道不會被干擾，但三界萬物足以受到影響。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道是不管萬族怎麽折騰的，就算是折騰自殺也無所謂。但三皇五帝，以及生活在三界中的無辜生靈肯定要在乎，肯定要想辦法阻止常道的擴張。

　只怕不容易做到，因為追求穩定是萬族心之所向，就算玄道才代表了天道的真相，但萬族只要安穩不要真相。

　如果他們真的在乎真相的話，三皇五帝也不會這麽著急了。

　可芸姚也沒什麽辦法啊，追求穩定的常道是萬族眾志成城的目標，誰又能蚍蜉撼樹呢?面對萬族集體逆天，除了說活該又能如何呢?

　芸姚自己都希望自己能把握天道，穩穩地過日子，她內心何嘗不是在追求常道呢。

　追求玄道才是久遠之計，但三界萬族肯定過不了安穩日子。 追求常道等於自殺，但誰不喜歡安穩的生活呢?

　這就是萬物的內生矛盾啊，就好像大唐無敵之後就不會發展軍武，但不發展軍武就早晚撲街。

　常道和玄道的鬥爭就是三界生靈的內生矛盾，芸姚眨巴眼睛，表示這種事情她也解決不了。

　“常道對玄道之爭將會無比漫長，我們希望你能站在玄道這邊對抗越來越強大的常道。”伏羲認真地說道，他是邀請芸姚和三皇五帝一起去戰鬥。

　還真是矛盾啊，三皇五帝開墾農田不也是為了讓人族過穩定的日子麽，不過他們並不希望人類陷入常道的安逸幻境中忘記居安思危。

　常道發展到最後會導致萬族忘記危機，甚至會導致混沌回歸，所以必須有人站出來反對，必須有人做這個壞人。

　常道是道，道非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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