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目光散漫,望著窗外,不知想些什麽,半晌才回過神來,苦笑道:“卻是小老兒失態了。我亦算是受害之人,家在黃州府,有幾畝薄田,雖無余裕,也算安足。只是孫女天真爛漫,怕她受害,才不得以逃到北邊,做了流浪人。”
三言兩語,道出艱辛,沈元景見他長衫雖洗得漿白,卻整潔異常,手指乾淨,神態並無底層常年勞作之人的困苦之色。說起故事頗有條理,見識不淺,二胡抑揚頓挫,頗有造詣,便知他是讀過不少書的。
略一深談,果然他有著秀才功名,在鄉間私塾教書,獨子早喪,瓜田李下,遣了兒媳再嫁,自己一人養大孫女。
兩人不言江湖,說些其他閑話,老者亦驚訝於沈元景的學識,言道:“我之前見過許多舉人,也無有如公子這般才學者,若你投身科場,怕不是進士也能考得。”
沈元景笑而不語,又憐他一把年紀,還四處奔波,便托了華山道觀的住持,替他尋了處好營生,安頓下來。
臨別之際,老者遲疑一下,說道:“這裡有個消息,說與公子聽聽。我有位至交好友,亦是一季考中秀才,在荊州凌知府手下當差,聽他提到一年多前,凌府千金驟然失蹤,說是丁大俠拐走。
凌知府找尋一年,近日好像有了眉目,遣了府中不少人出去。我見公子甚是關心丁大俠,也不知這事情的真假,公子姑妄聽之吧。”
沈元景道過謝,徑直往江陵而去。一路行來,大道小道,多見提刀拿劍的江湖中人,呼朋引伴,火氣都頗大,動輒爭鬥,流血斷肢,似乎平常,只是苦了沿途的農家店家。
連城訣世界的江湖,似乎沒有什麽黑白的分別,不欺凌弱小,不殃及無辜,就已經算得好人。所謂正道人士,遭逢江湖爭鬥,該下狠手的,該下陰手的,一樣沒見少做。
他面相不大,又獨身一人,遇到好些麻煩,都一一打發。初始他少殺人,只是略做教訓,可有甚者三番五次,變本加厲的侵擾,這才痛下辣手,接連斬殺了三波人,由是傳出威名,才換得些許清靜。
可越是接近江陵城,忽而滋擾的人越多了起來,不少人掏出一卷畫像,看過之後,便一言不發,衝撞過來。
沈元景再也不手軟,一路殺殺殺,殺到江陵城外,殺得人人色變,即便這樣,也依然止不住不斷有人上前冒犯。
……
茶館裡面傳出一聲驚叫,有人跳將起來,卻是他盯著沈元景的時候,不注意把半杯滾燙的茶水灌入口中。
這人大怒,一把揪住店小二的衣襟,嘴裡哆嗦著吼道:“你這賊廝鳥,敢來消遣灑家。”提起拳頭,就要打將下去。
不料那小二一矮身,往外一鑽,就已脫逃,隻留了件短衫在這漢子手上。他正要追打,卻吃了眼前一道黑影襲來,連忙舉起拳頭打去,卻聽“砰”的一聲,是一個陶做的茶壺,轟然破碎。
“啊啊啊!”漢子捂著臉大叫,原來茶壺裡面是灌滿的開水,他措不及防,應對失當,滿壺的開水有一半落到他上。其余的和著散開的陶片,落到旁邊三桌。
其余人跳將起來,紛紛破口大罵:“龜兒子的,日你先人板板”、“你個瓜皮,額怎要哈你個萬貨”、“鴨勤醋德你昂驚之某歇”……
對面的一個老者還算和氣,說道:“掌櫃的,這人得罪了你,衝著他去便是,波及我們這些旁人,卻是你的不是了。”
掌櫃斜了他一眼,說道:“波及到你們怎麽地?這裡是荊州府,豈是你們這些個外人過來撒野的地方。”店裡面有許多本地江湖人士,俱都稱是。
老者冷笑一聲,說道:“什麽內人外人的,還不是為了財寶,怕我們過來搶,找些借口趕我們走罷了。”
掌櫃也不爭辯,旁裡有人幫腔,嚷嚷著:“你們既然都知道,還不滾蛋,死皮賴臉的留在江陵做甚。”
“這天下是你江陵一家的麽?那梁什麽皇帝搜刮的是天下的財寶,人人都有份,偏你把自己當根蔥,還做些獨佔好處的白日夢。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這地頭蛇,壓不壓了我這過江龍。”
一位大漢說著,舉起單刀,就朝櫃台殺去。那掌櫃不慌不忙,果然斜裡殺出一個瘦小的漢子,使一柄三股叉,架住長刀。
又有拿劍的拿槍的外地人士,都起了身,往另一邊的本地人身上招呼,一時之間,茶館裡面亂糟糟的,兵器乒乒乓乓的四處磕碰,兩邊人馬呼呼哈哈的怪叫。
整個酒館,只有沈元景一人坐在角落,沒有被波及進去。
剛才說話那老者也尋了掌櫃的,捉對廝殺。這裡面也隻這兩人功夫最高,都使的長刀,一邊攻勢凌厲,一邊刁鑽狠辣,鬥了三五十招,似乎打出了真火,旁的不管誰不小心撞到前頭,輕則斷臂殘肢,重則命喪黃泉。
兩人越打越快,從大堂裡面那邊打到這邊,那被潑開水的漢子正捂著眼睛,縮在一旁,見狀連忙往角落裡躲來,卻不料慢了一步,被一刀砍在腰上,撲倒在沈元景背後。
掌櫃的似乎因為多出一招殺人,失了先手,稍稍落了下風,便腳下一動,繞到桌子的另外一邊,只是那老者自不肯擾,追來當頭一刀,劈砍而下。他心裡發狠,也一刀往對方肚子戳過去。
眼見就要兩敗俱傷,忽而兩把刀都調轉了方向,老者的刀往沈元景的右胳膊砍去,掌櫃的刀卻戳他的小腹。
他依然坐直著紋絲不動,瞅著就要傷在兩人手下,忽而抬起右胳膊,往桌上一抄,捏了根筷子在手裡,左右一晃,又往後一遞,空手而回,仿佛並未動過。
那老者和掌櫃臉上的笑容還未消失,額頭就一股鮮血飆出,接著碌碌的往外湧,摔在桌子上。後面那大漢也仰面而倒,額頭插著一根竹筷。
沈元景以一根筷子,戳穿了三人顱骨,旁邊有些人眼前一花,只見到三具屍體, 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往外面跑。其余人等摸不著頭腦,立時停了爭鬥,一齊向他殺來。
他伸手往桌子上一磕,筷筒不動,裡面的筷子都跳了起來,用手一揮,“噗嗤”、“噗嗤”,不分先後的十幾聲,那些剛跑到門口的,都撲倒在地,背心插著一根筷子,只露出半截。
裡面的人嚇了一條,都停頓住,面面相覷。沈元景卻驟然起身,身子在大堂裡面晃了兩晃,“撲通”之聲響起,夾雜著“大……”、“饒……”幾句。
沈元景站在中間,抬起右手仔細看了看,才走到櫃台,果然從裡面翻出幾張畫像,是他的模樣。
旁邊火爐上“籲籲”做響,他提下燒開的壺茶,倒滿杯子,拿起聞了一聞,撇嘴道:“卻是些沒技術的,連毒都不知道下。”
一飲而盡,滾燙的開水入喉,卻霎時變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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