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刀峽在東北兩海交界之處,方圓四五千裡不說人煙,更是一座旁的島嶼也無,十分難尋。
沈元景禦劍飛了許久,見到六座前百丈高,石黑如漆,形如大刀的礁石直插入海,便知來對了地方。到得近前,才見礁石頂各有一片廣約數十畝的平地。
其上荒涼,連苔蘚都不生,可腳下海底六七丈深處,卻是千石萬壑,峰巒靈秀,琪花瑤草,滿地都是,宛若另一個世界。
他一邊探查,一邊正讚歎,忽然打遠處來了幾道劍光,很快落到近前,卻是前幾天見過的苦行頭陀與朱梅,另有笑和尚,胳膊已經接續,看著已是無礙。
“沈道友果然守時。”苦行頭陀說道:“卻是我等怠慢,來得晚了一些。”
沈元景道:“無妨,這山下美景十分惹眼,縱是再多看一會,也不覺時光流逝。”
一問一答,倒也十分平和,絲毫看不出前番有過一場針鋒相對的大戰。
苦行頭陀也不多話,從寶囊中取出一個玉匣,送了過去。沈元景甫一接在手裡,儲物寶匣中那《長生訣》跳躍不停,他展開一看,果然是廣成天書中冊。
於是不動聲色收入儲物寶匣,並取了前次從笑和尚手裡奪來的無形劍,隻一放手,便自行飛去了對面。
笑和尚連忙接在手裡,長出了一口氣,又朝邊上的朱梅躬身一禮,說道:“因師侄肆意妄為,惹得兩位師叔失卻道書,罪莫大焉。”
朱梅伸手虛托,笑道:“不過是一旁門殘術,算不得什麽。說來上次也是我等疏忽,才讓你受了重傷,若非求取了北海陷空島的萬年續斷和靈玉膏,恐怕肢體已然殘缺。
我等三清門下,可與那佛門不同,軀殼乃是渡世寶筏,輕易毀損不得。”
前番峨眉三人在西崆峒無功而返,正要離去之時,卻從沈元景口中得知,對方連紫青雙劍的下落都已然明了,驚駭莫名,不知所措。
就算對方自己不取,偷偷透露出去,叫魔門那些老怪物取到手裡,將極大的打擊到峨眉威望與氣運。
苦行頭陀一時之間摸不清沈元景想法,當時脫口而出道:“道友意欲何為?”對方既然能夠光明正大的告知,又自己不取也不說與其他人聽,自然不是好心替峨眉派遮掩。
沈元景立刻提出了要求,除了索要廣成天書中冊之外,還要來此黑刀峽分一杯羹。
三人見他連黑刀峽藏寶都知道,也不懷疑他的確知道紫青雙劍的下落。白、朱二人當場答應,但要他交換無形劍;苦行頭陀沉吟一番,也立刻同意。
只是為了防夜長夢多,約定立刻行動取寶,才有了今日之四人來此。
交易完畢,兩方之間的氣氛稍稍緩和,苦行頭陀見沈元景如此在意廣成天書中冊,便道:“看來道友也是出自廣成大聖一脈,為何不依玄門正宗,反同一些左道旁門,與峨眉為難?”
沈元景輕笑道:“苦行道友此言差矣。你峨眉得了廣成子的傳承便是玄門正宗,為何我得就是旁門左道?”
朱梅插言道:“便是一門傳承,也有嫡庶之分,這等道理,你這白面賊難道不知?”
“焉知你等傳承不過是庶,我反倒是嫡?”沈元景輕輕一笑,便轉過話頭,說道:“以後有的是時間論證,今日不談太多。隻說眼前這盤犖仙府裡頭的藏寶,也不是那麽容易得到。”
苦行頭陀已然將礁石底下觀察了個通透,臉色有些凝重,歎道:“這海底構造如此神奇,定然不是天然成就,道友來此也當有一會了,卻不見任何人來問詢,果然是大有問題。”
朱梅接口道:“兩位道友的意思是說?主人家已然知道我們到來,卻不肯相見?”
苦行頭陀伸手一指,說道:“這上面海水仍是狂濤洶湧,駭浪如山,離海面六七丈以下,裡面全是空的,好似被什麽東西將海水托住,不令下沉。
這般陣法造詣與法力,豈是普通劍仙所有,要察覺到我們來此,並不為難。”
就算是道行最差的沈元景,也能透過海面,看到內中情況,隻除卻笑和尚外,但他是此寶庫主人盤犖前世之好友,取寶之關鍵,不得不帶他前來。
沈元景笑道:“聽聞那位大荒山盧嫗,法力與境界俱都十分高明,只是性情乖僻,將恩怨看得極重,若無所求,也輕易不肯助人。她知兩位道友前來,去不叫人出來相見,其意不言而喻。”
“若如道友所說,此處早得了盧嫗看管,今番取寶,恐要波折叢生。”苦行頭陀又歎了一聲,說道:“她不願出面,其意昭然若揭,要是我等入內,定要起糾紛,如之奈何?”
沈元景自然不信峨眉猜不到有此一難,卻仍舊讓苦行頭陀前來,還少了一個白谷逸,顯露在外的狀況值得深思。
在此大爭之世,若說峨眉派一乾人等沒有心思取此重寶, 定不至於,那麽便是另有大事,將齊漱溟與玄真子等拖住不得行。
他心中略有猜測,面上卻不動聲色,說道:“無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要耽擱了,既然來了,先去看看吧。”言畢,穿波而下。
卻先是腳底浮著一片奇大無比的浮力,軟綿綿湧將上來,似乎此地主人逐客。
既打定主意做個“惡客”,沈元景哪裡理會這些,強衝而過,隻一眨眼,人已落在水層之下,果然是洞壑幽清,景物靈秀,有山有水,美景無邊。
接著另外三人也到了此間,往底下一瞧,卻是海底多出一個平原,上有二十四座小峰,都是玲瓏秀拔,參差位列。只是除卻笑和尚外,三人都看出四面均有門戶,乃是一座十二元辰、二十四氣排列而成奇陣。
幾人停步陣外,朱梅當即朗聲道:“峨眉苦行頭陀、矮叟朱梅,並清玄劍派清玄子前來拜訪,還請裡間道友出來一見。”聲音透過海底,卻半天不見回響。
漫說是他了,便是苦行頭陀心頭也微有嗔怒。沈元景笑道:“看來此地主人並不歡迎咱們。”
“誰是這裡的主人還不一定呢。”笑和尚哼哼了兩聲,臉上帶著輕蔑與不屑。苦行頭陀一怔,道了聲“孽障”,搖頭並不多說。
又等一會,見仍舊無人理會,這次不需沈元景動手,朱梅抬步落到地上,進了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