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飛娘雖然恨不得現在就去北邙山找楊達,面上卻不緩不急,繼續說道:
“我此次上門,也是受人所托,那被曉月禪師排擠出去的玄都羽士林淵,托到我門下,想與真人說和。他道是前番受小人蒙蔽,並非有意與真人為難,特奉禮致歉,懇請真人原諒。”
沈元景伸手將對方送過來的錦盒推回,說道:“他前番並未出手,我也不與他計較太多,隻以後若撞在我門下手中,便是他們的事了,我不會乾預。”
許飛娘松了口氣,說道:“幾番大戰下來,真人門下弟子各個閃耀世間,晾他也沒有膽子招惹。不過這禮物真人不妨收下,說來他還是得了真人便宜。
前番慈雲寺鬥劍,真人助智通和尚立派成功,他又自己討死,亡故以後留下一寺,被林淵繼承了來,現今也是一派之主。”
沈元景當然聽過,只是此事是他要破壞峨眉派重整天機的打算,故意成全了智通一夥人,事後懶得理會,誰做個派主,與他何乾?
當即搖頭,不肯收禮,問道:“那慈雲寺鬥劍之事,你可清楚其中內情,沙神童子怎地找上了智通和尚?”
許飛娘連忙搖頭,說道:“智通與林淵幾人,從五台派重開以來,就和曉月禪師爭鬥,因是我引禪師入門,也一直和我不對付。
前番禪師之師哈哈老祖出關,聯絡了軒轅老怪,又請了穿心和尚為援,這幾位是什麽人物,智通和林淵如何敢應對,嚇得落荒而逃。至於後來是怎麽被沙神童子看上,就不得而知。”
說到這裡,她心中也是暗暗驚歎,算來沈元景已經與沙神童子、紅蓮老魔等魔道祖師一級的人物交過手,雖然那兩位只是隔空出手,可他毫發無損,也是極為厲害。
更不能想到,單憑他一門上下不過十口,就把整個北邙鬼國百萬之眾連根拔起,冥聖徐完、鬼姥鄢妮盡數遭劫,連紅蓮老魔親自出手也救不得。
猶記得當時五台派一乾人等聽了消息,驚得目瞪口呆,病維摩朱洪本以五台派下代掌門自居,也是面露惶恐,不敢言語。
連哈哈老祖也曾推算過沈元景的來及,只是探查不出個所以然才作罷,也吩咐弟子不可造次,因這等轉劫之人,指不定就留有什麽厲害的手段。
不過許飛娘也不敢談及慈雲寺、北邙山之事,免得一個不慎,叫沙神童子、紅蓮老魔知道了,她可是承受不起後果。
沈元景笑道:“此事我也略有耳聞,哈哈與軒轅兩個老怪聯起手來,敵住了極樂道友,才叫峨眉派無法,隻得退去。還未恭喜道友,出了口惡氣,五台派亦是大漲了聲勢。”
許飛娘勉強一笑,說道:“道友有所不知,初始曉月禪師還要靠我拉攏五台派一乾同門師兄弟,還算客氣,現今他站穩腳跟,就翻臉不認人,欲要將五台派道統更易成哈哈老祖傳承,我便成了絆腳石。
要不然我為何要急匆匆的煉寶,還不是受了真人啟發,當今之世,紛爭迭起,哪有什麽道理可言,都不是要靠著實力才能立足。
只是我資質駑鈍,不如真人遠甚,當年在混元祖師門下就不算拔尖,本事低微;現今更是被人過河拆橋,幾無容身之所。說不定某一天,還要請道友庇護一二。”
沈元景笑道:“此事好說。隻道友不為惡、不惹出大禍,憑我們的一點交情,將來幫你一幫,倒是無妨。”
許飛娘心中又喜又憂,對方並未拒絕,可態度疏遠、模棱兩可,叫人心中發虛。只是如對方所說,兩人也隻一點交情,連利益糾葛都不曾有,也不好過於強求。
等她走後,裘芷仙入內,說道:“師父,此人雖很是恭敬,可畢竟出身五台派,牽連甚廣,就算你要與峨眉敵對,也不應當與之過多交往。”
沈元景笑道:“五台分屬旁門,也算是一條登仙的路子,隻她不為惡,有點泛泛交情,又有何妨。況且她屢次上門,奉送的消息都很及時,倒不好過於冷淡。”
裘芷仙撇撇嘴,說道:“我明白了,無非是她為人圓滑,送禮總能夠投人所好,就算你是天上金仙一流,恐怕也推辭不能。只是這等行徑,終究是小人做派,不是正道。”
“你呀你,太過傲慢。”沈元景點了點她,說道:“中土廣大,人口何止億兆,修成散仙的能有幾何?算來算去,不過千數,俱都是人中龍鳳、百萬裡挑一。
何況她已近乎地仙,不過是畏懼天劫,非得練就一柄神劍,不敢跨過一道門檻,憑得你這方才入門的小小修士隨意挑剔、看之不上?
須知我門下弟子中,也隻米明娘與神鳩在散仙境界,已能稱俊傑;前番滅殺徐完,聽來聲威赫赫,可知他帶眾百萬,門下又有幾個成材的?
若你只見得師兄們威風凜凜,卻看不見其中艱辛,不知進取,恐怕將來成就也有限,說不定還比不過此人。”
裘芷仙冷靜的說道:“我當然知道修行艱難,也從不敢懈怠。不過是見她明明傳承不弱、資質不差,卻不肯將心思用在正道上,天天想著攀附關系,靠人帶契,有些不恥罷,那有你說得這般嚴重,動輒一番大道理砸下。”
“好一副伶牙俐齒!”沈元景哈哈大笑道:“前番我見你唯唯諾諾、怯怯生生,還擔憂你不夠堅強,於道有礙,特意將那一柄青蛇劍與你,指望替你壯壯膽。
哪知女大十八變,才短短兩年,你像是換了個人,若不是我再三確認你非轉劫之人覺醒,幾乎要以為我這幾年閉關迷糊了,重新收了個徒弟還不自知。
現下想來,當日你兄嫂爽快放你跟我回山,怕不是也預知到今日這般情形,提前將麻煩推脫給我,說不定還暗中竊喜,哪來的傻小子,將碩大一個燙手山芋接了過去。”
裘芷仙輕笑一聲,說道:“兄嫂可是一直對我疼愛有加,重話都不願說一句。我在家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何曾想到了這裡,藥田裡頭耕種采摘、平素端茶送水,樣樣都做,還要成天被你嫌棄來嫌棄去的。”
石生突然鑽出來,好奇道:“師姐你在咱們這裡過的這般苦日子,為何上次回鄉探親,不肯留下,也願不多待幾天?”
“哈哈哈哈!”沈元景大笑起來,裘芷仙氣得擰住了他的小臉,喝道:“我白白疼愛了你這小鬼一場,平素好吃好喝都緊著你,關鍵時候,還是你師父親,姐姐就不親,可氣死我了。”
石生掙脫開來,往外跑去,嘴中嘟嚷道:“難怪娘說,越是漂亮的女孩,心思越多,叫以後跟你們玩的時候,得多注意一些,不要叫你們騙去。還是像五師姐那樣醜一點的姑娘好,不會惦記著我。”
他才到門口,被人一把提起,米明娘說道:“好啊,我才回來,就聽到你在說我壞話,虧我對你那麽好,領著你天南海北的逛了一圈。
也就是我這幾年辟谷了,否則真要把你這會走的人參果蒸煮煎炸,換著花樣烹製,吃上三天。”
“二師兄救我!”石生小腿亂蹬,扯住旁邊司徒平的衣服,撲到懷裡,順著溜下來,落到地上,一個轉身,到了沈元景背後。
米明娘伸手虛點了他兩下,說道:“師父,聽聞你出關的消息,我將那鬼女喬喬帶回來了,她求我幫他轉換根基,可我這道行法力哪裡足夠,還請你出手。”
喬喬連忙從後面出來,跪在沈元景面前。司徒平笑道:“區區小事,何必勞煩師父出手,你來我處,便可得解。”
米明娘喜道:“我曾答應過她,若是她不曾有過大惡,便要助她脫劫,一番查驗,確實不曾殺過一人,那便勞煩二師兄施以援手。”
司徒平道:“她不過是因入了左道旁門,難得正宗,想要轉換根基麽?法子也簡單。所謂旁門,不過是境界不實、法力不純、手段又雜。
譬若地基,淺淺挖一條溝,用了泥漿、沙土、雜草、枯枝亂葉填補,做間草屋自然無妨,想要立起高樓,卻不能夠。
要想轉換根基,不啻於將房子提起,將雜草淤泥盡數挖出,重新填補夯實,再將茅草棚子替換成磚石土木,放回原地。
這一過程,非止要法力極為高明,手段亦需精細,若有半點差池,那茅草棚子可經不起抖動。”
這一番說辭簡潔明了,沈元景也微微頷首讚賞。
司徒平接著說道:“若行以上之法,非玄門正宗的積年地仙與天仙不能成就,只是那等人物,哪個不是要準備天劫,或是逍遙世間,憑得為替你這不相乾的人費那麽多工夫?”
那喬喬見他這般說, 雖知有旁的法子,臉上仍舊不免露出沮喪與不甘。好在對方也不賣關子,徑直說道:“如不能有此大法,卻也可以走取巧之路。
你這便是一鍋摻雜了沙子的米蒸熟成飯,吃則膈得慌,不吃又白費了功夫,有一種辦法,便是將沙粒盡數挑出,便可還歸一鍋好飯。”
喬喬臉上立刻露出堅毅,說道:“請仙長教我挑出這沙子的法子。”
司徒平搖搖頭,說道:“若是用這種笨法子,還來找我作甚,你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日也磨,夜也磨,總有水滴石穿的一天。
我要用的法子,便是煉丹。將你當做一味草藥,置於丹爐中,以煉丹的手法,將一身根基中的雜質煉出來,返還一個純陰之體。此後無論你是修鬼,還是轉劫,都不至受前番所學拖累。
不過需提前給你說個明白,我肯幫你,也是要做個驗證。我本無經驗,行此法自是凶險異常,你這一身陰氣,稍有不慎,恐怕就是如油入火,瞬間燒個乾淨。”
喬喬大喜,說道:“不怕前路凶險,就怕攀升無門,請仙長成全!”
司徒平遂帶她前往煉丹房,真個就將她視作一類藥材,靜靜煉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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