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壽宴虎頭蛇尾,沈元景成了崇郡城不受歡迎的人,連帶著承平樓也是門前冷落車馬稀,很多人都不敢在這個時候入內,怕被沈家記恨上了。
沈元景坐在五樓靠窗的位置,望著迎日河之水一路往東流淌。對面的王耀宇長籲短歎,顯得心情極為不好。
這兩天來他一直都是如此,一面埋怨沈元景太過任性,執意要一人出去,才有今日之劫;一面又自責,若非是他提出讓沈元景代替自己前去和大江幫接洽,也不至落到現在的地步。
王世恆說道:“二叔,事已至此,何必糾結。虛衝道長說的不錯,元景如此年輕,說不定將來還有機會成就地榜的呢?”
王耀宇苦笑一聲,說道:“哪有那麽容易?蕭奉先的事你也聽說過的,當年何等才情的人物,卻叫人後來居上,就再也追不著了。至今五十年來,從未有過先宗師而地榜者,全都是一步登天。”
王世恆忍不住吐出了自己的疑問:“地榜上的那些,也是宗師,和尋常的有什麽不同?”
王耀宇詫異的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麽?就隻真氣外放這一區別。”
“啊?”王世恆十分驚訝,說道:“可是我見著那蘇煜,不是也能做到麽?手刀如電,劃出白光。”
“那是功法所致。”王耀宇道:“我說的不依靠功法,純粹是內力滿溢,真氣外放。”
“原來如此!”王世恆恍然大悟,沈元景心裡一動,沉思片刻,說道:“如此說來,那看來高明的武學仍舊是有極大用處的。二舅,今次我便不跟你們回去了,一來我還要探尋父親的身世,二者眼下有陸大宗師遺留劍法的線索,或許有機會,能夠彌補我之缺失。”
“這?”王耀宇本不願意答應,可轉念一想,沈元景如今掉出人榜,再也不是眾矢之的了,何況他武功之高,只在王耀奇之下,就算回到承平,並非嫡系,也只能作為家中長老,一樣要被派出去管事。
他想了一想,似乎也沒有理由阻止對方外出,隻得點同意,叮囑道:“你小心些,雖然其他人不在視你為眼中釘,可李家、蘇家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沈元景不以為然的道:“只要來的不是地榜宗師,其余人我就算勝不過,逃還是能夠逃走的。”
……
王耀宇一行隨著大流,離開了崇郡城,返回平州,沈元景則留在承平樓。他發出懸賞,若有人知道父親沈浪當年的一些確切消息,便會付出相當豐厚的金錢或是武功為報酬。
可惜一個月過去,所得的消息寥寥無幾,查證後也全都是假的,讓他很是失望。王掌櫃見他每日忙於此事,欲言又止,卻不敢說話。
沈元景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這天下廣大,人口多如牛毛,又無統一的勢力,各方割據之下,想要找一個普通人的生存軌跡,無異於大海撈針。
這還是在沈家治理下的泰州,多年穩定,若換到南面越州,亦或是北面雍州、耀州、幽州這等與外胡接壤之地,紛亂不休,那就真不用去費這個心思了。
直到某天,沈澤遣人前來送信過來,裡頭寫的是沈家的一番調查,沈浪並不是泰州人士,只是曾經在泰州某個靠海的地域生活過年余。據那鎮上的人說在二十多年前,沈浪是隨著中州的商隊過來的。
信件的末尾寫就:“非我族類,毋庸置疑;酒樓之債,一筆勾銷。”一公事一私事,既不承認沈浪分數沈家;又不願哪一天沈元景想起這著,真個那這帳目上郡守府討債。
沈元景依信裡頭的,動身去了那個位於泰州東部的小鎮裡頭,找到了對當年事情還有印象的人詢問,果然無差,甚至這人還透露了一些別的細節,倒也能夠佐證來此的人正是沈浪,據說他話語裡夾雜著一些中州口音,其後才學會泰州話,就往雍州去了。
這線索就明明白白的擺在眼前,沈元景卻無法往前追尋,現下要是去到中州,豈不是自投羅網了。
他只能收斂心思,往雍州一行,順帶著也能將黑帝遺留的藏寶取出,看看有沒有這個運道,能從中獲得歲景劍法的埋藏之處。
……
雍州較之平州、豐州、泰州幾地的不同,是水系沒有那麽發達。迎日河從中州而來,隻從雍州南邊的角上掛了一道,就又衝入了泰州。
可就是這短短的一截彎道,就孕育出一個清水幫來。幾百年前前朝滅亡,趁著李家、蕭家和沈家三家爭奪正統的機會,初代幫主在此起勢,十數年間就成了橫跨三州之地的大勢力。
初始三家倒也不是沒有想過將之剿滅,不過擔憂硬碰之後,自身損失不小,反倒會便宜了別家;又覺著有此一個緩衝,似乎也不用直面另外兩家的壓力。
清水幫連續三代幫主都是雄才大略之人,抓住李、蕭、沈三家矛盾,合縱連橫, 竟然也混得如魚得水,短短百年就成了天下有數的勢力。直至後來,任意一家想要打他們的主意,也得掂量掂量,會不會同歸於盡。
自打顯露了宗師修為,沈元景一路北上就並不可以掩蓋行蹤,路過清水幫之時,就得到其幫主薑大衛之邀,前往拜見。
清水幫既以水為名,總舵自然也是建在水邊,老遠就見著依著山勢,一座老大的水寨布滿江邊,陸上一半,水裡一半,十分壯闊。
走到裡間,彎彎繞繞的,如同進了迷宮一樣,倒也符合清水幫初代幫主出身行伍的說法,整個布置就是一座軍陣。
清水幫的大寨看上去普普通通,和旁邊的其他住所並無不同,若非是有專人帶領,外人絕對找不見地方。
到了裡頭,和外面如出一轍的質樸,一個白發白須、身形精壯的老人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木椅子上,見著沈元景也不起身,眯起眼睛打量一番,才點點頭,說道:“請坐!”
等沈元景坐下,他皺著眉頭說道:“你這般文弱的模樣,如何是那個讓舒雲念念不忘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