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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景鑽出海面,此刻仍舊是彎月在天。
他看著那永恆不變的星辰,說道:“你若總是這般不變,那可真叫人惆悵。”轉過頭看了看海的另一邊,歎了口氣,往來時的路追去。
……
迎日河入海口聚滿了人,各方勢力都在焦急等待那驚天一戰的結果。
“自從那個姓沈的出道江湖,二十年以來,天下就沒有一天平靜過。從最南面的雲州、越州,再到北面的北夷,全都被他禍害了,整個人就是江湖的動亂之源。”中州李家之人抱怨道:
“現今終於能將這禍害拔除,重還天下一個太平,累得陛下親自動手,也算是他的榮幸。”
旁邊又是有一個蕭家之人,冷笑道:“收起你這幅令人作嘔的忠君愛國來,你們的皇帝陛下又聽不到,賞賜不了你一個五品七品的官帽子。
若是李大宗師真有本事殺得了沈公子,早在迎日河就追上了,何至於要鬧到海裡。也不知兩人要深入多遠,我看大夥也不必等,說不定沈公子已經順著海岸,從另外的地方登陸,逃出升天。”
“胡說八道,陛下怎麽殺不了區區一個地榜宗師?”李家之人大聲道:“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否則叫陛下知道,就算蕭家家主躲在雍州,也免不了變成下一個沈元景。”
眾皆默然,不敢胡亂說話,輕易得罪一位大宗師,也確實認為沈元景逃不脫。
蕭家之人臉上變了顏色,又自強辯道:“區區地榜?好大的口氣!若不是閣下汙濁之氣盡顯,連先天境界都不到,我還以為你是趙無涯大宗師呢?”
“棲霞山莊已然再次宣布中立,趙大宗師是不會出來的。”邊上一人接口道。
蕭家之人不服,便要駁斥,看清來人模樣,頓時驚慌失措,脫口而出道:“沈逸雲?”又連忙跪地磕頭,稱罪不已。
“沈家主好大的威風,嚇得這小輩話都說不囫圇,頭也磕出血來。”邊上站著王耀奇,冷冷的說話,又一揮袖,將蕭家之人扇到一邊,道:“起來吧,蕭家之人也就這點出息。”
“哈哈哈哈!”沈逸雲搖搖頭道:“我看是王兄好大的威風。無論怎麽說,我都放了你過來,你該感謝我才是。”
王耀奇沉默,對方肯在互為敵對的情況下,不阻攔自己來此,已經算得上是巨大的恩情。
沈逸雲也歎息一聲,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苦笑道:“當年我和沈公子在泰豐交接之地相遇,互相試探了一番,尚且在伯仲之間。哪裡知道短短十年過去,他已經一飛衝天,幾能和大宗師比肩。”
“也不是好事。”王耀奇喃喃的道:“若非如此,李持哪裡會不顧身份追殺他,從迎日河頭追到河尾,不肯罷休。元景為何不和從前一樣,躲上幾年,練到大宗師再出來。”
“他現下不出來,王家哪裡還存在得了?”沈逸雲搖了搖頭,正要接著說,卻臉色一變,和王耀奇陡然抬頭,看向海面。
其余人察覺異樣,連忙跟著二人看去,只見海面上現出一道人影。李家之人雖看不真切,卻大聲呼喊道:“是陛下,肯定是陛下回來了!”
王耀奇眯起眼睛看去,那人穿著明晃晃的皇袍,只是金冠有些歪斜,略顯狼狽。他臉色發白,兩人出海決戰,現在隻回來一人,結果不言而喻。
沈逸雲歎了口氣,說道:“王兄,陛下回歸,那我只能得罪了。”手上正要有所動作,卻見著對方並不答話,眼睛陡然明亮,臉色也十分激動。
他轉頭看去,只見在李持身後,跟著一道白色的人影,
要從容許多,看似不緊不慢,卻更要迅捷一些。……
沈元景追了三夜三天,調整了幾次方位,才在這近海處追上了李持。
兩人之間的關系倒了個個,獵物變作了獵人。
李持心中憋屈,卻一句話也不敢說,悶著頭自顧趕路。在經過岸上眾人之時,連多看一眼也做不到,隻帶起無邊風浪灑落眾人頭頂。
李家之人目瞪口呆的望著緊隨其而來的沈元景,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沒看、沒看錯吧?前面那個是陛下,後面是姓、姓沈的?”
蕭家之人罕見的沒有諷刺,使勁擦著眼睛,自語道:“應該是看錯了,或許我磕頭磕得有些眼花。”
沈元景猶有余力,衝著王耀奇一點頭,傳音過來一句話道:“大舅快些趕回平州,天下即將大變,準備好將李家趕出平州豐州。”
他往前急追兩步,將水面盡數平定,大喝一聲道:“李持不要逃,留下命來!”故意將聲音說得極洪亮,傳遍全場。
這樣一句話,真叫現場鴉雀無聲,如此結果,是人們預料不到的。那蕭家之人小心翼翼的問向王耀奇道:“王家主,沈公子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經晉升天榜了?”
他吞了口口水,似乎問出的話,自己也覺得荒謬。
事實上王耀奇也有些精神恍惚,他看不穿沈元景的境界,只能含糊道:“你看他現在比李家主還要厲害一分,追得對方逃竄,還不明白麽?”
李持如何能夠不逃?對方境界尚且不如他的時候,都能幾番將他算計,反敗為勝,現在境界反倒超出一線, 他連上岸都不敢,只是因為對方的身法,在岸上似乎比水中還要更加高明。
不過他這樣躲避,也沒有多拖延出多少時間,一日之後,還是被對方追上。
這時候沈元景先用出了長劍,迅捷如同天外流星,殺意沸騰,徑直往李持後背扎去。這一劍若戳實了,對方不死也要重傷,一樣保不住一條命。
李持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機,立馬轉過身來,將全部的精氣神融入到拳頭裡面,僅存的一絲霸氣化作殺氣,不管不顧的合身撲上,就是要一招既分勝負,也分生死。
沈元景才晉升不久,尚且有些關竅不知,如今雖有把握殺死對方,卻無把握自己不遭受重創。若只是大傷還好,無非多養一些時日;就怕是傷殘,那就無論如何也補不回來。
他隻得用劍往對方拳頭上一點,借著對方的勁頭飄然落到一邊,躲開對方狀似瘋魔、同歸於盡的招數。
李持也不多話,轉身又往前奔走,仿佛剛才的招數並不是他打出一樣。沈元景再追,他再反抗,始終是一副搏命的打法,如是再三。
如此形成了一個平衡,沈元景倒也不急,安心綴在後面,一邊慢慢思考大宗師的境界的延展,一邊等消息傳出,看看這一路會有什麽重大變化。
兩人仍舊沿著迎日河奔走,從下遊往上遊逆行,泰州境內並無大事,直到入了雍州,又近了清水幫總舵處。
李持感應到前方橫著兩艘十丈多長的船,無有旁人,隻三個地榜宗師分別在列,且武功全都不低。
他頓時明白過來,逃生之路上的第一次生死危機已經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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