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啊,還喝呢?你老婆眼看要生了吧!趕緊回去照顧啊!”鄰桌一男子說。
小張一把摔碎手中的酒碗:“狗玩意,關你屁事!”喝高了的小張哪裡還有理智。
“喲呵,尋吵事是哇!”
“來啊,誰怕誰!”小張一把撣開桌上的酒瓶,晃晃悠悠地欲起身。
還未等小張站穩,鄰桌男子拎起酒瓶子就往小張頭上掄。小張頓覺頭暈目眩,一下栽倒在地。
鄰桌男子一把抓起小張頭髮道:“道上都說你是個人物,在我看來你就是個廢物!”說完揚起手朝小張臉上抽去。
巴掌如雨點般落下,店家見狀趕緊上前拉架。小張站起身,掏出幾枚銅板丟在桌上,拖著沉重的身子出了飯店。
小張姓張,弓長張的張。正如他的個性,張揚跋扈。
他當街怒吼了一聲,街上的行人投來異樣的目光。
“看什麽看?想死麽?”小張囂張道。街上的人不屑一顧,沒人理會他。
總算回到家,大著肚子的媳婦見小張的狼狽樣,心疼道:“你又打架了?”
小張背過身,雙手掩面一言不發。
“你當初是怎麽答應我的?啊?”媳婦哭了,哭聲悲慟不已。
小張的心裡咯噔一下,趕忙上前攙扶媳婦,為她擦拭著淚水:“你別哭了,哭壞了身子我心疼!”
“那你為何還跑去酗酒,還打架?”
“我……”小張語塞,他歎了口氣,沉默許久,他喃喃道:“唉,都是年輕時候犯下的罪啊!”
“怎麽了嘛?”媳婦覺察到小張的心事,一改口吻關切道。
小張紅著眼,講述起了自己的過往……
“噫!我兒子可神氣了,在城裡結識了大人物!大人物十分器重我兒子,帶著我兒子掙大錢……”張母眉飛色舞道。
一旁的老漢看不下去了,冷不丁一句:“這娃整日遊手好閑,一天到晚晃到東晃到西,沒個正經事!父母也不是什麽好鳥,家裡良田野草等身高,一天到晚就摸兩張牌。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麽狗屁大人物,山溝裡的泥腿子也配給大人物提鞋?到時候別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你說什麽?”張母耳尖,正好被其聽見:“你個半截身子入黃土的光棍也有臉說別人?你瞧瞧你,一天到晚嘴碎的那個勁……”
村口熱鬧了起來,村民紛紛候在村口看著兩人的笑話。農閑時節,村民們還巴不得天天有人拌嘴呢。
小張當時二十出頭,血氣方剛。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欠老大爺的錢什麽時候還?”小張齜牙咧嘴道,死死揪住眼前男子頭髮。
“您別為難我,我也是受害者。上家死死卡著貨款不放,我也很頭疼。”男子道。
“這是你的事!趕緊還錢!爺爺我耐心有限!”小張說。
“您就是弄死我我也弄不出來這麽多錢啊,我求求您,再寬限幾天。”
“你的意思是這錢不還了?”小張說。
“不不不,這錢我肯定一分不少地還您,我是說再寬限幾天……”
“哦!”小張裝模作樣連連點頭:“我深知你的難處,誰還沒個困難的時候!不就再寬限兩天嘛!你也是方圓百裡有頭有臉的人物,我不為難你。既然如此,我們就談談利息的事情你看如何?”
“好好好!利息我給,還請高抬貴手啊!”男子連連點頭。
“高抬貴手,哼!”小張不屑一顧道:“看在你這麽配合的份上,
利息我就象征性地收點吧!我這人仗義疏財,視金錢如糞土!我不貪財,老大爺那給的傭金也足夠多了;老大爺那不缺你這點錢。相反的金錢對於你們經商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命根子!要不這樣吧,我不要你錢,逾期一個禮拜割一隻耳朵!不過分吧?” “別!您高抬貴手,我……我……”
“左耳還是右耳?”小張掏出匕首,身後的小弟趕緊上前死死按住男子。
“我賠您錢,您……您別割我耳朵!”男子驚恐不已。
“行吧,你也算是這片有頭有臉的人物。破相了以後還怎麽混啊!要不留下一根手指?這個挺好的,不影響你的容貌,也就點錢的時候麻煩些!”小張說。
“別別別,我願多付錢,請您別傷害我,求您了!”
“那啥,我不為別的,我就想給你們這種奸商一個深刻的教訓!讓你們這商以後不敢再逾期了,老子我收帳的時候也輕松些!容我想想……”小王若有所思地左右踱步著:“既保全你的面子,又能讓你留下深刻教訓的兩全其美的辦法……”
“求求您饒了我吧!”男子痛哭不已。
“有了!”小王停下了步伐,快步走向男子,匕首深深扎進男子的臀部。
“這個教訓夠深刻麽?啊?”小張齜牙咧嘴道:“下個禮拜不還錢,就輪到另一半屁股了!”
男子痛苦地抽搐著,面部表情極度扭曲。小張還不停地攪動著匕首。
還未等小張再次登門,男子的家人主動還清了錢款。
自此之後,老大爺對其讚賞有加。
老大爺是道上的稱呼,其人姓甚名誰無人知曉。方圓百裡無人敢開罪於其。
有老大爺罩著之後,小張愈發猖狂。每日,他領著小弟每人拿一筐橘子,在老大爺的地界上橫衝直撞。
小張每經過一戶商鋪,就將一筐橘子放在門口,以極其怪異的聲調大喊:“老板生意興隆!”
識相的商戶趕緊掏數十倍於橘子的錢,不識相或給錢少的商戶則挨一頓胖揍。
“我跟你們說啊!我這是賣橘子,是合法生意,不是收保護費!誰要是去老頭子那一通亂說,老子弄死他!”小張囂張道。
眾商販是敢怒不敢言。
老大爺全都看在眼裡,這讓老大爺實在臉面無光。
“這小子太狂,怎麽也得給他一盆冷水!讓這小子吃個幾年牢飯,在裡面好好冷靜冷靜。”老大爺對手下說。
就這樣,小張鋃鐺入獄。
幾年的牢獄之災,令小張沉穩不少。漫長乏味的牢獄生活使他全都想明白了:這是條不歸路。
他決定痛改前非。
出獄之後,他娶了媳婦,生活慢慢步入正軌。
但老大爺如同揮之不去的夢魘,一直纏著小張。
“替我搞定這筆爛帳,我重重獎勵你!”老大爺嬉皮笑臉道。
“您放過我吧,我已沒有當年那股勁道了。”小張低著頭說。
……
老大爺數次溝通無果,終於失去耐性,便丟下狠話道:“你案底大把,完全夠你在裡面待個半輩子!你給我等著!”
“我對不起你,及即將出生的孩子。”小張停下了訴說,此時的他已哭成了淚人。
媳婦啜泣著:“你對我挺好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你的過去。”
“但我給不了你和孩子未來。”小張心疼道。
“那你依了他,再為他做一次事不就好了嗎?”
“一次?一次後面是千千萬萬次!這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哇!哪天,他想弄死我,我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到時候還得連累於你,和即將出生的孩子!我好後悔哇,當初我但凡有一絲成熟,也不至於會踏上這條不歸路!”小張悲憤不已。
“你趕緊逃吧,逃得遠遠的。”媳婦說。
“不,你臨盆在即,我著實不忍!”小張說。
“快!嫌犯就在這裡,上!”門外聲音突兀而起,一群捕快踹開了門,進了屋。
“束手就擒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我等你回來!”
“別等我了,你找個好人家改嫁吧!”
“不!”
還未等小張道別,他就被捕快強行扭送進囚車。
她嚎啕大哭著,哭了一下午……
腹部傳來劇痛。她步履闌珊地出了門,叫了車,準備回娘家臨盆。
一想起自己的父母,她愈發揪心了。父親重男輕女,母親早早離世,繼母就從來沒給過自己好臉色。整個童年都在雙親的陰陽怪氣下度過。在結識小張後,她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下嫁於他。自此之後,她與家人斷了聯系。
她擔心著自己可能被拒之門外,但她實在走投無路。
回到娘家。任憑她怎麽磕頭,生父繼母堅決不認這個女兒。
“是你自己當初鐵了心嫁給他的,自己釀的苦果自己嘗!”
“懷了這麽個野種,你還有臉回來?”
太陽逐漸落山,叫的車也早已離去。她不得已拖著沉重的身子往回走。
途經樹林,她不小心被枯枝絆倒在地。腹部疼痛愈發劇烈,下體被鮮血浸濕。意識逐漸模糊,她昏死過去。
太陽完全落山了,她終於醒了過來。她努力直起身,身旁一具早已青紫的孩童屍體出現在眼前。屍體的臍帶連著自己的下體。
她流產了。
她抱起孩子痛哭不止,痛徹心扉的絕望充斥心頭。
一名雙眼猩紅且嘴角長著獠牙的男子晃晃悠悠地朝她走來……
“有情況,眾人集合!”任平說。眾人立即上了馬車。
馬車顛簸了一路,目的地是一片樹林。樹林內遍布陰森之氣,烏鴉時不時叫喚兩聲,令人不寒而栗。
“根據羅盤的反應,暗影有兩隻。”任平說。
呂超半開玩笑地說了句:“正好,上單白忙活,這單掙回來。”
周寬不以為然:“少在這大言不慚,上次要不是那神秘男子相救,你早就成暗影的口糧了!”
“啊,這次他要是還來搶單,我一並將他砍了!”呂超嘴硬道。
付強說:“要是今晚神秘男子再出現,大夥都別幹了,回去挑大糞吧!”
張成按耐不住內心的慍怒說道:“我們乾脆就此散去吧,這一天天的弄的什麽勁啊,眼看月底要還房貸了,回去挑大糞都比乾這行強!”
任平拔高嗓音道:“好了好了,都住嘴。”
暗影怪叫著,進入了眾人的視野。
一直警戒著的周寬松開了弓弦,箭矢呼嘯而過,暗影趕緊側過身躲避。眾人一同衝了上去。
酣戰數回合,眾人略顯局促,暗影也顯頹勢。
“我說,今天指不定我們當中的誰會長眠在此。”呂超說。
付強故作鎮定道:“反正不是我!”
“反正也不是我。”張成說。
“那剩下的只有專業劃水員和廢物新人了。”呂超說。
又是嗖的一聲,箭矢飛向暗影,暗影隨意側身躲開了。
“嘿,這技術別在這丟人現眼了!”呂超嘲諷道。
“你放屁也不看看場合!”周寬罵了句,又將箭矢上弦。
李雷緊咬牙關,權當沒聽見。
一隻細小身形的暗影鑽出草叢,慢慢地、貓手貓腳地靠近正全神貫注瞄準的周寬……突然猛地躍起,朝周寬後腦杓襲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李雷飛奔向周寬,刀刃貫穿了暗影,隨即一甩手將暗影甩出老遠。
周寬跪地喘著粗氣驚恐不已,久久不能調整狀態。
“哈哈,專業劃水員被廢物新人給救了,廢物就適合抱團取暖!”呂超嘲諷道。
周寬罵道:“這個節骨眼還有閑工夫噴糞!”
“都給我住嘴吧,要吵架的話,回去隨便你們怎麽吵!”任平罵道。
話音剛落,遠處狂奔而來的人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正是那神秘男子。
“等你很久了!看刀!”呂超全然不顧不眼前的暗影,二話不說掄起刀衝過去。男子左手拇指抬起劍格,猛然衝向呂超身後,利刃出鞘,一劍貫穿了正要撲向呂超暗影,暗影口吐黑色液體痛苦地怪叫著,不一會兒化為灰燼。
呂超一陣後怕,身後的暗影險些要了自己的性命,且眼前的神秘男子身手遠在自己之上,萬一真打起來自己必輸無疑。
“誰要你多管閑事!”呂超怒吼道。
男子未做搭理轉身離去,隻留這一群人木訥在原地。
“好了,今晚就這樣吧,準備收工。”任平打破僵局,下令道。
“得虧新人眼疾手快,斬殺了隻侏儒,不然今晚打水漂咯!哎呀這個月的房貸怎麽辦啊!”張成心疼道。
任平說:“好了,別抱怨了,趕緊撿回來吧,蚊子再小也是肉。”隨即看向李雷:“新人好樣的!”
李雷會意,收起刀朝嬰兒大小的暗影的方向走去。
山坡上,神秘男子坐在篝火旁,篝火上架著簡易的鍋子。
鍋子內的水開了,他回過神揭開鍋蓋,鍋內煮著的是蘑菇與野雞。香味撲面而來,他拿木棍攪了攪,拎起鍋子吃了起來。
吃完之後,他躺倒在地,雙眼木訥地看著月亮,深深地歎了口氣。漸漸地,疲憊感襲來,他進入了夢鄉。
夢境裡,五個身影踹開了門,他們蒙著面。
熟睡中的一家人猛然驚醒。母親抱著年僅十歲的兒子蜷縮於角落,父親擋在母親身前。
“我死可以,請你放過我的妻兒。”
“留著日後給你報仇嗎?”
“不!”父親撲通一聲跪下了:“他們是無辜的,求求你放過他們。”
道士模樣的人背過身:“動手吧!”
武士手起刀落,父親重重摔倒在地,血流如注,卻還是顫顫巍巍地直起身,依舊擋在母親和弟弟面前。
“父親!母親!弟弟!”隔壁房間的長子聽到騷動立馬衝了出來,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父親渾身是血,母親抱著弟弟手足無措。
“天音,快跑!”父親撕心裂肺地吼著,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
“給我追!”道士吼道,兩名武士撲向天音,情急之下的天音奪窗而逃。
麥田裡,三個人影追逐著,他們全然不顧麥芒的刺痛……
天音絕望地奔跑著,武士窮追不舍。
麥田的盡頭是一條大河,灌溉機正咯吱作響。
“站住!”
“別跑!”
終於,天音無路可走,不得已跳向大河。不一會兒淹沒在湍急的河水中。
天音掙扎著,卻怎麽也浮不起水面,終於,他力竭了。
“我要死了嗎?”
“我就這麽死了嗎?”
“父親母親還有弟弟,他們該怎麽辦啊!”
“他們是誰?為何要殺我全家?”
就在意識即將消失之際,水面上憑空出現了一個人影,人影滿身邪氣,雙眼猩紅且長著人類不該有的獠牙,衝自己詭異地笑著。
隨即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化,背部傳來肌膚撕裂的疼痛,一對雛翼逐漸展開,額生雙角,皮膚逐漸萎縮。
眼前的事物變化起來:眼前骸骨成堆,滾燙的岩漿咆哮著,四周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活脫脫地獄的景象。一個念頭油然而生,他恨不得立刻撕碎那群殘害自己親人的歹徒。
雙翼逐漸成型,鮮血染紅了河水,就在完全長成之際,弟弟的身影出現在天音面前。
弟弟一言不發,衝著天音笑著。
眼前景象突然驟變,自己正處於山谷之中,花香撲鼻,輕快的鳥鳴聲不絕於耳。
“弟弟!”
弟弟未作停留,轉身朝前走去。
天音不得不跟上步伐。
天音不停地呼喚著弟弟,弟弟自顧自朝前跑著。
額頭的雙角逐漸萎縮,背部的雙翼逐漸退化,皮膚也逐漸回歸原本的模樣。
弟弟消失在巨石處,笑聲戛然而止。
巨石處閃耀著光輝,一柄長劍正端放於巨石前。
他撿起長劍,利刃出鞘,一道強光撲面而來……
他醒了。
“唉!”他晃了晃腦袋,眼前的篝火正劈啪作響,火勢有蔓延的跡象。
“嗞~”他起身澆滅了篝火,夜色將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