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興意聯姻

“那是戈利人的長矛。他們是戈利人！他們是戈利人！”

當珍妮絲帶著她的族人出現在余靈洞大廳的時候，南谷部落有人一眼就認出了他們手中的長矛。

天地山九大部落勇士的長矛，尖刺是長長的圓錐形，與矛身自然一體;戈利勇士的長矛，尖刺扁平，在向矛身過渡的地方，有由圓向扁過渡的月牙。

“屠夫，戈利人。殺死他們！”

“屠夫，戈利人。殺死他們！”

“屠夫，戈利人。殺死他們！”

“吼吼吼吼吼……”

安格斯衝到了漠南和南谷兩個部落的最前面，他揮舞著他的大拳頭，領頭高呼示威的號子，仿佛馬上就要把敵人撕成肉末似的。海倫站在南谷部落前面，用審視的眼神從上到下來回地打量著這些難民，既不呼喊，更不製止。

戈利部落幾十名手拿矛刺的勇士，對眼前發生的事情，措手不及。他們拋棄了手裡五顏六色的天雨粟果，任憑它們去滿地上打滾兒，雙手牢牢地抓住鋒利的長矛，像落入陷阱的鬣狗一樣齜著牙，做好了隨時反擊的準備。

“我親愛的族人們！”霍夫曼騰地跳上一塊大石，“看看他們稚嫩的臉龐，難道真是殘害我們族人的那些屠夫麽?看看他們的傷口，難道他們不是我們屠魔的最好幫手麽?再問問他們的歷史，難道他們和我們沒有共同的血緣麽?發動戰爭的屠夫早被處決了。上神都已經寬恕了他們，如果我們再濫殺無辜，那我們與惡魔還有什麽區別?”

群情激奮的人群逐漸平靜下來。

“戈利人給你們帶來過災難。對此我們終生懺悔！”珍妮絲也站上了大石，“我的丈夫卡爾始終把天地山派來的大巫師當作老師。他沒有發動過一次戰爭;他鼓勵族人和鄰邦部落聯姻;他還和遙遠的海漁、海鹽、海帆部落做朋友。當惡魔屠殺鄰邦部落的時候，他收留了那些逃難的族人;當惡魔逼近戈利的時候，他為捍衛上神獻出了生命。他愛他的家人，他愛他的族人，他愛他的朋友。他用生命侍奉上神。”

珍妮絲淚珠流淌，但聲音異常堅定。

“媽媽！”克麗絲跑過去，站在珍妮絲腳下的大石旁，對著所有人說，“我爸爸說，愛是最鋒利的武器。”

珍妮絲走下大石，抱起了克麗絲，母女依偎著。

“是的。上神做證。卡爾是一位仁慈而勇敢的族長。”阿諾大巫師也走上那塊大石，“他執行了上神的所有指令，跟他相處是令人愉快而光榮的事情。他留下的這些勇士，除了戈利人還有不肯放棄作戰的南方難民，他們志願赴死。是卡爾收留了他們，把他們變成血戰惡魔的英雄。再看看他們保衛的那些可憐人，他們全是婦女和兒童。這樣的戈利人，難道不應該得到尊重嗎?”

“這樣的人難道是屠夫麽?”霍夫曼站在大石上說，“不。他們不是。他們是上神勇敢的衛士，是忠誠可以信賴的弟兄，是值得我們尊敬和學習的人！”

人群中早有婦女和兒童泣不成聲，還有婦女帶著哭腔喊:“上神保佑他們！”

人群中開始有人此起彼伏地喊:“他們是弟兄！他們是弟兄！他們是弟兄……”

霍夫曼在大石上振臂高呼，與眾人一起喊。

“他們是弟兄”這口號，慢慢形成一股音浪，共振著整個余靈洞。

珍妮絲和克麗絲相擁而泣，戈利武士也收起了長矛。

漠南、南谷兩個部落的族眾，大多體驗過家毀人亡的慘痛，聽了這些，他們的心好像又被捅了刀子一樣痛。

剛才帶頭呼號“殺死他們”的安格斯，這會兒看著珍妮絲和克麗絲，眼裡流出難以言說的同情和哀憐。他回憶起自己小時候隨媽媽在原東部落避難的往事。

海倫是戈利人入侵的受害者。面對眼前這些人，無論如何，她都找不到怨恨的理由，默默在原地看著。

“來，我陪你玩。”漢森跑到那大石前，拉著克麗絲的小手。山姆也跑過去，盯著克麗絲來回端詳，克麗絲看著眼前這兩個小男孩，有些不知所措，扭頭往媽媽的懷裡鑽。

“好了！我的勇士們！你們男人的事還是到議政洞裡去說吧！”伊娜從僵硬了的人群中擠出來，走到珍妮絲身旁，右手搭著珍妮絲的肩，左手摸著克麗絲的頭，“看把我們的小天使嚇成啥樣了?這裡屬於需要幫助的女人跟孩子。噢，對了！還有蒙學洞，那裡現在是救治傷病的地方啦！”

聽伊娜說完，大家扭頭去看大石上的霍夫曼。

見此情景，伊娜從克麗絲的頭上收回左手，叉著腰，朝大石上的霍夫曼提了提下顎，“嗯?怎麽樣?”

“哈哈哈！女人總是正確的！”霍夫曼一句話擊碎了悲傷的僵硬，人群裡有了會心的笑聲。

有個調皮的家夥大喊:“我們還是快走吧！小心屁股上長板子！那女人可是會功夫，不好惹！”

“哈哈哈……”“嗡嗡嗡……”說笑聲音在人群中爆發出來，此起彼伏。

“哼！迪克，我就知道是你這個壞小子！”伊娜拉了拉垂在胳膊上的大紅披肩，在人群裡四處眺望尋找，“小心你的耳朵！”

“不是我！不是我！”剛才逗趣兒的那個聲音好像在急促地跑動著，人群裡爆笑聲四起。

霍夫曼在大石上笑著抬起雙手，在手肘位置向下拍了拍，示意大家安靜。

這時，八百勇士團有勇士高聲喊道:“請大家安靜！九獅頭人有指令。”

人群立刻安靜下來。

“各位族人！我們的隊伍不斷壯大，可能還有更多族人到來。要保證所有人的健康與安全，提升戰力，我們需要制定全新的對策。”霍夫曼站在大石上說，“現在，先請伊娜保障戈利部落婦女和兒童的食物救濟;也請醫人部大巫師帶人救治戈利部落傷眾;約西亞大巫師請帶領巫師團和八百勇士到演兵洞照常練習;各位族長請安置各部族民照例回洞;阿諾大巫師和戈利勇士們，請隨我暫到勇士洞修整。午飯後，請各部族長、巫師到議政洞討論新策。大家聽清了嗎?”

“聽清了！”

“好！分頭行動。”

族人各自轉身分頭去了，大廳只剩下伊娜、漢森、山姆、珍妮絲、克麗絲和戈利部落健康的婦女和兒童。

伊娜朝大廳裡十個女族人揮了一下手。那十個女族人每人端了個大木盤，早在那兒等著呢。見伊娜招呼，馬上趕了過來。

伊娜笑著，看看珍妮絲和克麗絲，又看看戈利部落五十來個抱孩子的婦女，再看看那三十多個跟漢森年齡相仿的戈利兒童，眼裡流淌著無限的同情與悲憫。她蹲下身，摸了摸克麗絲冰涼的小臉蛋:“你叫什麽，幾歲了?”

“克麗絲，三歲。”

伊娜對眼前這個小孩喜歡極了，她真希望這是自己的親女兒。

“給！”伊娜從剛剛遞過來的木盤裡拿出一大塊熟肉干遞給了克麗絲，“吃吧！一定餓壞了吧?”

克麗絲右手撫心，很優雅地朝伊娜行了一禮。

克麗絲的一舉一動都讓伊娜喜歡。但是，她不能只顧著她，大廳裡還有幾十個孩子等著她照顧呢。

伊娜摸了摸克麗絲的頭，然後起身，依次去給每個孩子都送了一大塊熟肉干:“快吃吧，孩子們！吃完讓漢森和山姆帶著你們一起去玩。”

“咱們去看石乳鍾，可好看了！”漢森跟他媽媽一樣，非常喜歡眼前這個天使樣的女孩，他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克麗絲看。

“對。”山姆拉住了克麗絲的胳膊，“有石頭做的大象，有石頭做的猴子，還有石頭做的長矛，特別好看……”

“什麽呀，別把她弄疼了！”漢森一把拽下山姆的手。

“我沒用勁！”

“沒用勁也不行！”

“我不怕。”克麗絲手裡拿著熟肉干，好奇地看著漢森和山姆，忽閃著棕色的大眼睛問，“石乳鍾是什麽?”

“石乳鍾就是……”

“好啦，孩子們！看了就知道啦！”

克麗絲抬頭望了望媽媽珍妮絲。

珍妮絲笑著說:“去玩吧！我的孩子。”

戈利部落的孩子們一起跳了起來，喊著:“好啊——好啊——”隨後追著漢森和山姆，都往大廳裡面跑去。

孩子們的身後響起了伊娜囑托的喊聲:“就在山南洞，不能跑太遠！”

漢森和山姆一邊帶頭跑一邊回答:“知道啦！知道啦！”

孩子們跑遠了，大廳就剩下了伊娜、珍妮絲和戈利部落的幾十個婦女。大家互相介紹過後，伊娜專門拿幾塊最大最好的熟肉干送給珍妮絲，又給每位婦女都送上了同樣的禮物和祝福。

作為回禮，珍妮絲從懷裡掏出一捧五顏六色的小粒粒送給伊娜，“感恩上神！感恩九族頭人！這是我們在青丘嶺下撿上來的天雨粟果。很美味！也很神奇！我將它們作為禮物敬獻給您！”

伊娜聽了非常好奇。珍妮絲便將經過敘述了一遍。

伊娜接過天雨粟果，品嘗了一顆，立即感覺體力充沛，渾身溫暖，一下有了用不完的勁兒。

“這天雨粟果來得太及時了！”伊娜對珍妮絲說，“實不相瞞，我們已經住進洞裡十多天了。這些天，大家采摘和狩獵的食物已經消耗過半。我正在為全族人的食物擔憂呢。真盼望這場劫難早點兒過去！”

“為何不下山采集更多天雨粟果呢?”珍妮絲說，“當時，我見那果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便想，如果全部收來，應該夠族人吃上好些時日了。”

“這想法很好！今天太晚了，下山不安全。明天跟九獅頭人商議後，我們就去收。”伊娜說，“不過，眼前還有一件更大的事兒想和你商議。”

“夫人，請講。”

“人族大難將至。按照神製，凡我族人均可申請到天地山避難。”伊娜說，“我想發起難民救助隊，專門接收、安置難民。你看怎麽樣?”

“太好了！”珍妮絲說，“我也正想做些這樣的事情。我頭一個報名。”

“當然歡迎！”伊娜又面露難色，“但是只有咱倆是不行的。還得有更多的人參與才好！”

珍妮絲看伊娜有顧慮便問:“您有什麽難處麽?”

伊娜沉思了一會兒， 然後猛下決心似的說:“好吧！那我就直說吧。天地山九大部落都有自己的族人和領地。但是九族頭人是沒有的。所以，有些想法只能想想，真要做起來還是會遇到很多問題的。”

聽了伊娜的話，珍妮絲心領神會地笑了:“這個好辦。正好我們戈利部落來了這麽多人。今後，全聽您的。”

“這不好吧?”伊娜心裡高興但嘴上卻不能答應，“戈利部落還是戈利部落，這是神製，永遠不能變。但是，如果真想幫忙，我倒有個辦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只要能幫您，我還有什麽不願意呢?”珍妮絲說。

“按照祖宗習俗，部落聯姻是必不可免的事。將來，如果克麗絲能與漢森成雙配對。一切就都好辦了。”

“呵呵呵……”珍妮絲從心裡笑出了聲，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我以為是怎麽個幫法，原來這樣呀！”

伊娜很緊張，看著珍妮絲問:“怎麽，為難麽?”

珍妮絲假裝思索。

伊娜看了看她，然後朝天歎了口氣:“好吧！也許這就是上神的安排。我不該求得更多。”

珍妮絲突然笑出了聲:“好！好！好！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真的?太好了！”伊娜喜歡得都快飛了起來，“可有一樣，既然答應了我，日後別人再求，必須拒絕啊！”

“呵呵呵……好的！”珍妮絲也被這樁意外的大喜事托舉到了雲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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