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攘銀補裂

太陽照常升起。新的一天兀自到來。

昨夜朱莉在眾目睽睽之下倒地昏厥，今晨又早早起來跟漢森滿洞裡追跑。大家看著孩子們無憂無慮玩耍的情形，唏噓談論著近期洞裡發生的怪事以及昨夜的奇聞。

有人認為，昨晚是上神顯聖，在朱莉身上附體，給洞裡人帶來了警示。也有人認為，昨晚壁畫上的內容跟九大巫師團講授的並不一致，那是依夫把地母使者帶進了山洞。也有人認為，那不是上神降臨，也不是地母使者，可能是魔王摩克奇即將到來的前兆。

不管人們如何思考，做何評價，日子總是照往常的秩序滾滾向前:在余靈洞，衛兵團的巡邏勇士們，根據山泉滴落的聲音數量，周期性換崗;而勇士換崗的周期，也就慢慢成了洞裡作息的時鍾。

按照這個時鍾，現在又是演兵洞裡進行集訓的時間了。

據說，今天依夫要當眾表演他獲得的軍功獎勵——烏鐵劍。這東西誰也沒見過，似有大看頭。為了這，很多該去蒙學洞裡上課的大孩子逃課了，本該在大廳和起居洞裡玩捉迷藏的小孩子也不玩了。孩子無論大小，婦女無論老幼，好像全都商量好了似的，齊刷刷一律往演兵洞裡擠。

這洞中間低平，四周坡起。幸虧它的空間足夠大，任憑你再有更多人，他也一樣盛得下。現在四千來口人湧進去，也隻佔了少少一小半兒而已。

演練開始，程序照舊。先由三大兵團演練昨日陣法，然後休息，再後就是講授新陣法。依夫展示烏鐵劍技術被安排在中場休息環節。

這時，上一環節的勇士方陣均已經解散，勇士們圍到了演兵場周邊;在他們身後的坡地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依夫出場。他左手提著那劍，走到中場，右手撫心，向人群俯身施禮。然後拉開招式以運矛之功催動那劍，接連使出了刺、攔、隔、掃、擋、劈、挑、撩……三十八種招式;前有啟程，後有轉合;招招穩健，式式精妙;有時動如羚羊躍澗，有些靜如豹子匐蹲;進攻則如靈蛇捕鳥，後撤又似獅團回軍，場上場下看了都發出一陣陣的叫好聲。

待依夫演練完畢。人群裡有人提出想試試那劍的請求:“依夫！能不能讓我們也耍耍這東西?”

說實話，三兵團裡每一個勇士們都在眼巴巴地盯著依夫手裡這劍，每個人的心裡都饞得直流口水。

依夫痛快地答應了:“行啊，來吧！”

一時衝上去一大群勇士。依夫按順序選了十人，允許他們順次商場耍練那劍。這十人紛紛各自施展身手，直舞得那劍平地生風，風乍起，卷來千重駭浪;雨落長虹，虹飛處，蒼鷹逐狐。人群中又是叫好不絕。

十人演罷，本該收場，開始新課程教學了。怎奈人群意猶未盡。尤其是四周坡地上的婦女和小孩們，全都吵吵著也想要看看。

依夫稟告即將授課的九大巫師，得到他們的許可後，又邀請膽大的婦女和孩子們也去看那烏鐵劍，但是規定只能看看摸摸，不能玩。

膽大的婦女孩子們輪番去看去摸，漢森自然要去。待大家都看過摸過了，那劍毫無異常。可待漢森走近一碰，那劍竟浮到空中“叮鈴鈴”作響，直嚇得旁邊的婦女兒童們像海水退潮一樣，呼地全跑回去了。

漢森見狀，不以為意，又去半空裡摸那劍。還未觸及，那劍卻像被彈弓射出去一般，“嗖”地朝洞頂飛去。漢森趕緊縮回手來。那劍也便停住不飛，慢慢下落。漢森轉身回走，那劍竟從半空中朝他背後徑直刺去。

見此情景，依夫果斷扔出手中長矛，去攔那劍，哪知剛一觸碰，卻被它截為兩段。

眼看那劍即將刺中漢森後腦，全場“啊”聲如雷，可那漢森卻也不急，隻一翻身，雙眼朝那劍飛處一掃。那劍又像做錯了事的巴蒂一樣，戛然止步，搖著尾巴向後倒退。

人群愣住了，沒人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全都張大嘴巴站在原地裡等著看下一步。

“漢森，到這來！”站在遠處的霍夫曼也著急了，他手裡已經擎起了他的黑木刺。

漢森聽見爸爸叫自己，又見全場人替他擔心的樣子，眨巴眨巴眼睛，回過頭去跟霍夫曼說:“我就想摸摸他。”

“過來，孩子！”霍夫曼果斷地重複道。

漢森看看爸爸，回頭又看看那劍，心有不甘地開始朝霍夫曼那裡走。

那劍本已後退，現在漢森往場外走，它似乎急了，又重新搖動起來，在半空中重又發出“叮鈴鈴”的聲響，忽然加速，朝漢森後心刺去。

忽聽“啪”一聲炸響，霍夫曼祭出了他的黑木刺，在那劍身上劈下一道電光。那劍應聲落地，像剛被打撈上來的大魚，翻來跳去，拚命掙扎。

人群中不少膽小的婦女，已抱著孩子在驚叫聲中四散出逃去了。有些膽大的，還屏住呼吸，睜大著眼睛看。

“沒事的。爸爸！”

“過來，漢森！到爸爸這裡來！”

漢森繼續朝霍夫曼那裡走。

那劍就像離開主人好久的巴蒂，又從地上懸浮起來，貼著地面跟蛇一樣朝漢森腳跟處飛去。霍夫曼又提黑木刺連續劈出三道閃電，均未打中。

眼看漢森被刺，哪料那孩子周身竟紅光一閃，忽的飛起，仿佛猛雕突掠水面又離地衝天。

那劍刺空了，卻不甘心，又轉過身去，繼續追漢森。

只見紅光又閃，漢森連續空翻，早已落在那劍的後面，伸手一抓，竟把那比漢森還高的劍像小貓一樣拎在手裡。

漢森忽然玩心大起。也不知他從哪裡學來的劍術，竟使出一些部落人從未見過的招術:劈、提、點、撇、折、斬、甩、衝、劃、絞、頓、翻、回、砍、轉、騰、宕、旋……演兵場的半空中一時間出現了一紅一黑兩大光團:那紅光團上及白雲三重九，那黑光團下抵黑穹半月彎;看紅光，一經閃過彩虹懸;瞧黑光，風未曾來木先殘。眾人盡在抬頭看，卻見那紅光飛來黑光錯，黑光繞得紅光爍。突然，紅卷黑來朝地落，“哐”的一聲巨響，整個余靈洞搖了三搖，顫了三顫。

再看那地，早已裂開一道半人寬的大壕溝，壕溝裡，金水滾滾，煙雲漫漫，銀漿翻騰，火花爆射。

“不好啦！山洞裂啦！不好啦！山洞裂啦！大家快跑啊！”有看熱鬧的人率先喊起來。

三兵團忽的閃在那道裂縫兩邊，快速集結列陣。

沒過多時，那金水銀漿竟形成一道長長的烈焰噴泉，四溢橫流。

漢森知道惹了禍，倒提著那劍，拖在身後，卻也不敢撒手。只是一邊後撤，一邊搖擺著頭來回地看。

“老夫收拾！大家趕緊撤！”正在人群亂成一鍋粥的時候，門羅的聲音出現了。他走到霍夫曼身旁，與他耳語幾句。霍夫曼趕緊讓人組織三兵團和各部族眾回洞休息。很快，演兵洞內只剩下門羅一人。

只見他長跪於地，默默向上禱告，三拜而起。然後拿出白矛杖，右手揮舞三圈，左手在胸前立掌，運足法力雙手擰杖，朝洞頂一躍騰起。

那洞頂，在許多幻星球的照耀下，原本一團漆黑，可碰到門羅這白矛杖，瞬間現出一個巨大的白色光圈。

待門羅落地站定，那白色光圈越來越大，刹那間從中間向四周出現冰裂，冰裂越來越多。

隨著“哢——吧——嘩——”一連串的巨響，白光圈塌落下來，灑落大量白沙粉。白沙粉遇到噴湧的地焰烈火，即刻變得膠粘，不多時就將開裂的地面牢牢地粘到了一起，整個山洞停止了搖晃。

待沙粉落盡，地面已堆起個白色的大圓錐。再看洞頂，一個巨型黑窟窿空空蕩蕩地正對著演兵場。

門羅雙手合掌，原地默默誦念。不多時，黑洞裡腥風驟起，一隻龐大的八爪章魚從天而降。它趴在那堆白沙粉上，不一會就把它吸食乾淨了。

那八爪章魚又伸展腕足，沿那地裂處反覆行走。它那腕足上似有無盡的黏液，所經之處不多時即變回原初模樣。

修補完地面，那八爪章魚又抬起三隻腳，同時抓住洞頂，用身子堵住了那個黑窟窿，在那裡用腕足抹來抹去，黑窟窿越來越小，待只剩下個小洞的時候，那章魚忽變得如液體一般，倏地鑽了進去。 那小洞隨即慢慢封閉。

門羅繼續在那裡念著什麽。片刻之後，他抬頭看看演兵場業已恢復如初，呼出一口氣，轉身向洞外走去。

霍夫曼正在洞外等，見門羅將那地裂修補如初，暗生佩服，更對余靈洞的種種神奇愈加崇望。

正在霍夫曼踱步出神時，門羅已走出那演兵洞。霍夫曼便將此前情況講與他聽，並問:“那烏鐵劍究竟是何神器，為何會追逐漢森?”

“烏鐵頗具靈性，可收宇宙原力，自會尋護主人。在天國，它是上神的鎮星之寶。在地上，也是地母的聖誕石。”門羅像背誦天書一樣對霍夫曼說，“它追逐漢森，其中確有奧秘，老夫也無從得知。但照剛才所述情景看，漢森似乎已經具備了駕馭它的能力。這或許就是緣分吧！”

“洞內族眾甚多。今後如何避免事端?”霍夫曼問。

“這個考慮也對。”門羅道，“不如老夫把這劍帶去。今後讓漢森和依夫輪流到那轉生洞裡，老夫專門教授他們運用法門。以備他日用需。你看，可好?”

“這樣最好！”霍夫曼說道，“大巫師考慮周全……”

門羅與霍夫曼正說間，忽然洞外巡邏勇士抱著一片圓石頭，飛奔進來報告:“九獅頭人，大巫師！天下掉下來一塊石頭，上面還寫著字。有人說這是上神的隕石傳書。我們看不懂。特來稟告。”

霍夫曼接過來看了看，滿臉疑惑，遞給門羅。門羅拿過那石頭來，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一會眼睛放亮，一會兒又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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