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香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整理好衣裙走到旁邊坐下，滿面通紅。

　　“我……我剛才睡著了，是無意識的行為！”

　　她梗著脖子辯解。

　　牧長清想笑，卻又故作鎮靜道:“嗯，應該是，畢竟你剛才還說了那麽多夢話，我頭一次聽見你的夢話這麽清晰和連貫。”

　　“……”

　　“過來。”

　　“幹嘛呀?”

　　嘴上說著，栗子香還是挪挪屁股靠近，待距離差不多，“哎呀”一聲被牧長清拽了過去，重新回到被窩。

　　這回要舒服多了，後者也變成側躺，空了不少位置出來。

　　順勢將小白狐攬進懷裡，將她的頭摁在胸口上不松開。

　　“哎呀！你好粗魯，我都呼吸不過來了……”

　　“不喜歡嗎?”

　　“……喜歡。”

　　說罷，栗子香主動往裡擠了擠，羞澀道，“長清什麽時候醒的呀?”

　　牧長清歪頭想了想:“豆皮出去之前。”

　　“啊?那你還裝睡這麽久！”

　　“是啊，不然怎麽聽到你自說自話?傻乎乎的。”

　　話落，他隻覺自己腰間軟肉被掐住了，罪魁禍首一邊捏，一邊撅嘴看著他，不滿道:“再說一遍誰傻乎乎的?”

　　牧長清寧死不屈:“你。”

　　“嗯哼?”

　　“哦謔謔……疼……我錯了我錯了……”

　　小白狐松手，嬌哼道:“哼，看你還調笑我。”

　　“不敢了不敢了，呼——”

　　牧長清長出口氣，冷靜下來。

　　忽而發覺遠處傳來的吵雜聲越來越大，再聯系她和豆皮之前的談話，迅速轉移話題道:“今天是天緣大會?”

　　栗子香點點頭:“是呀，我們現在就在廣場上，算算時間，應該還有小半個時辰就正式開始了。本來想著你若是還不醒，就直接把你放進陣法裡，試試看可否感悟天道。不過還好，你總算醒了。”

　　“嗯，運氣挺好的。”

　　嘩啦——

　　牧長清掀開被子，直起上半身，小心翼翼爬到窗戶邊撩起紗簾角落往外看去。

　　只見天境峰廣場上到處是妖，少說兩三千號。

　　其中有不少沒穿天境派弟子製服，想來是別家弟子，來參觀，或者乾脆就是來參加大會的。

　　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之感湧上心頭。

　　兩年了！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等大會結束，他將成為一名真正的修仙者，什麽傳音、靈識之類的小技巧也都可以用了。

　　人生從此翻開新篇章。

　　“奈斯啊。”

　　“長清！！什麽死不死的?”栗子香皺起眉頭，啐道，“剛醒來就死死死的，晦不晦氣?真討厭！”

　　“……”

　　猛男沉默。

　　良久，他才放下簾子回身，搖頭道:“這就是文化代溝，奈斯，是地球上另一種語言的衝文發音，表示‘很好’之類的意思，多用於表達自己愉悅的心情，或者誇獎別人某件事乾得好。”

　　“是嗎?”

　　“騙你幹嘛，比如我看到你的畫，就可以說‘這張畫很奈斯’。”

　　栗子香眨眨眼，似懂非懂，舉一反三問道:“那，我說你長得很奈斯，也是在誇你嗎?”

　　“不是很準確，這個詞一般不用來形容人的相貌，不過身體部位可以，比如，你的腿腳很奈斯。”

　　“……變態！”

　　“……”

　　猛男再次沉默。

　　頓了頓，牧長清抬手打斷她，“那什麽，先不說這個，我現在就想知道那天后來怎麽樣了?”

　　“那天啊?”

　　栗子香躺在坐墊上歪頭想了想，而後抬起玉足，抵在他胸口上輕輕摩挲，回憶道，“那天你撤去禁製昏迷後，大叔就來了，將那片天地重新歸位。”

　　“然後呢?龍族那家夥死了沒?”

　　“死了。”

　　牧長清皺眉，剛準備抓住小腳把玩，卻忽的停下，說不清到底什麽心情。

　　他真的殺人了。

　　不對，殺妖了。

　　但本質上沒有區別，他殺了一個不屬於家禽牲畜的類人智慧生物。

　　對於從小在和平國度長大的他來說，這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

　　沉默良久，牧長清聲音低沉道:“栗子，你走吧。”

　　栗子香頓時渾身一緊，停下足上動作，慌慌張張爬到他面前且不知所措道:“為……為什麽?我做錯什麽了嗎?”

　　“沒有，我只是怕連累你。”

　　牧長清歎了口氣，摸出塊油餅，像死刑犯臨刑前的最後一頓飯，吃得極慢，“我殺了妖，還是天妖龍族的妖，他們和妖盟肯定不會放過我的，而你雖是幫凶，但只要趕緊回到白狐山，有你爹罩著定能平安無事。”

　　“……”

　　“只要你平安，我就沒了牽掛，可以直接去百萬山脈深處找個深山老林一蹲，加上有無鋒和沸血在，無懼尋常妖獸，說不定能苟活到老……對了，要不你把她倆也帶走吧?”

　　說罷，牧長清起身再次看向窗外。

　　回頭認真道:“就這麽決定了，一會兒大會結束了我就走，豆皮若問起，你就說我是個渣男，把你甩了，還拿了你的錢財溜之大吉了。”

　　“不是，你突然笑什麽?快起來，我得趕緊收拾一……”

　　話沒說完，栗子香起身將他推倒在坐墊上，笑意盈盈看著，俯身低頭，叼走了他嘴邊的半塊油餅。

　　邊嚼邊笑道:“原來長清也有這麽笨的時候呀?”

　　“什麽意思?”

　　“你想呀，若是你真的可能被抓，我還會帶你到這裡來嗎?”

　　“……”

　　“早就先一步帶著你藏進去啦。”

　　好像是這個道理。

　　牧長清皺眉沉思。

　　但他的的確確殺了妖，這件事或許一時半會兒不會被發現，但早晚會發酵，畢竟天妖龍族又不傻，自家一名戰船統領長時間連船帶妖杳無音信，不徹查才有鬼了。

　　而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早晚會查到這兒。

　　見他還擔憂，栗子香扶正他的面龐，低頭認真道:“你先聽我講，那龍幽此刻已經和他的戰船一起，漂在極星海上了。”

　　“極星海?”牧長清瞪大眼，“那兒離這裡少說不得有個十幾萬裡地?”

　　“是啊，是大叔動用大法力將他直接傳送過去的，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那其他妖呢?”

　　“也好辦，我將他們弄昏迷後，清除了最近一個月的所有記憶，並且又請大叔將他們隨機送到世界各地，互相之間至少相隔一兩萬裡。”

　　“……”

　　若是這樣，那顧慮確實少了很多。

　　以他淺薄的了解，極星海在青藤大陸東側，也就是妖族世界的東側，而天妖龍族則在妖族世界中心點附近，距離極星海比北冰城近些，但也有將近十萬裡。

　　這樣的距離，在這個交通和信息傳遞並不發達的時代，簡直就是天塹。

　　除非有認識天妖龍族的修仙者，正好在那，又正好在茫茫大海上發現了戰船。

　　不然可能幾年，幾十年過後，天妖龍族都不知道自家那位名叫龍幽的統領到底去了哪裡。

　　但還是那句話，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是可能。

　　“栗子， 你知道我們衝國人最喜歡做什麽嗎?”牧長清忽然問，語氣松了不少。

　　“不知道誒，什麽呀?”

　　“種地、囤積和防禦。”

　　栗子香一頭霧水:“不太懂，具體什麽意思啊?”

　　“就是當個鐵皮烏龜，當然，不是貶義的那種，以後你就明白了。”

　　說罷，牧長清盯著她的大熊熊沉思了會兒，等她俏臉逐漸紅潤時，認真道:“栗子，想見識下特殊的大炮嗎?”

　　“……”

　　“嗯?沒興趣?”

　　“呃……那個……唔……”

　　栗子香吱唔半天說不出話。

　　兩手攥拳，粉頸泛起粉紅，耳朵尖更是紅得能滴出血來，兩隻狐耳則早已從挺立變得軟趴趴的，看上去像折耳狐，可愛到不行。

　　她咬著唇角一臉糾結，稍作沉吟，點點頭，極盡羞澀道:“好~但是長清一定要對人家負責哦。”

　　“???”

　　說完她就向後退了退，顫抖著手——

　　“你幹嘛?”牧長清眼神一凜，小聲喝止。

　　栗子香有些慌張，囁嚅道:“不是你說的嗎?讓我看那個呀……”

　　“……”

　　牧長清一頭黑線，掏出一張尚未刻畫任何符印的符紙，哭笑不得:“我說的是靈符大炮，刻在這上面的！你的小腦袋瓜一天到晚在想什麽呢?”

　　“……”

　　空氣瞬間凝固。

　　二人對視，大約三秒鍾後栗子香發出一聲刺耳尖叫，響徹廣場。

　　“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