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憂之余，栗子香已經邁步進入庭院邊上的涼亭，撫平裙擺坐下，拿起石桌上的橘子斯斯文文剝皮，一派大家閨秀模樣。

　　這麽一看……她好像也不是那種喜歡鬧著玩兒的人。

　　也對，不管怎麽樣她都是天妖白狐，不說實力，單論眼界就遠非自己可比，這個師父認下來怎麽都不算虧的，哪怕她天天劃水放養他。

　　“長清，過來坐。”栗子香將橘子掰成兩半兒。

　　待到牧長清坐下，她將其中一半兒遞給他，微笑道:“不用這麽拘謹。”

　　她的手指很白很纖細，指甲蓋上沒有任何別的東西，透露著悅目的健康粉。

　　牧長清遲疑了會兒，還是伸手接過:“謝謝師父。”

　　“不用謝。對了，咱倆雖然是師徒了，但是你見我不用行禮，也不要使用‘您’這種尊稱。”

　　“為何?”

　　“因為我年齡還沒你大，那樣會顯得我太老啦。”

　　咀嚼動作立即停下，牧長清依然不解。

　　以他的了解，妖族的等級森嚴程度比人類要高出不少，單以這個理由似乎過於牽強。

　　頓了頓，他猶豫道:“這合理嗎?”

　　“這很合理，人家今年才二十歲呢，又不是活了幾百上千年的老太婆。”

　　“好吧。話說回來，師父你不會給我發布傷天害理的任務吧?比如殺人放火什麽的?”

　　“會。”

　　牧長清眉頭緊皺。

　　他自認是個好人。

　　真正意義上的好人。

　　或許也有這這那那的毛病，但內心的正義感從來沒有消退過。

　　他之所以一心追求修仙，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自保情況下維護正義，當然，更為了回到地球，盡管那時候可能自己家人都不在了。

　　但人活在世，總歸要有些執念不是麽?

　　見牧長清一副沉重之色，栗子香嘴角輕揚，放下書伸了個懶腰，展現出玲瓏身段。

　　“傻徒弟~放心吧，師父逗你玩兒的。”

　　“是啊是啊，栗子姐姐是個很溫柔、很可愛、很膽小的女孩子，連雞鴨魚都不敢殺，更不要說殺人了喵。”

　　“……”

　　“……”

　　栗子香臉上浮過一絲羞紅，很快又掩去，瞪了黑衣小女孩兒一眼。

　　“豆皮，醒了就去練功！”

　　“不要，我還沒睡夠呢喵。”

　　說罷她翻了個身面對歪脖子樹躺下，小小身子蜷曲起來，輕輕揮手:“我叫豆皮，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罩著了，誰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哦喵。”

　　栗子香哭笑不得:“你這小丫頭，長清是我徒弟，憑什麽你罩著?”

　　“因為栗子姐姐你不會打架啊喵。”

　　“誰，誰說的?！”

　　“咕嚕嚕……”

　　樹下傳來貓咪特有的咕嚕聲，豆皮睡著了。

　　栗子香稍顯尷尬，馬上調整情緒，淡定道:“童言無忌。”

　　“理解。”牧長清眼觀鼻鼻觀心。

　　兩隻天妖扯嘴皮子，豈是他一介凡人能指指點點的?

　　栗子香對他的反應頗為滿意，正想開口，牧長清已經搶先一步問道:“師父還有什麽任務發布嗎?”

　　“誒?長清這麽積極嗎?”

　　“沒辦法，之前求仙問道失敗了二十三次，這回終於得償所願，自然要積極些，省得浪費機緣。”

　　“真可憐……”栗子香撣了撣狐耳，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後眉頭輕挑，“天境派是吧?”

　　“還有凌雲派、氣合宗、鬥浪門、雪玉派、天命派、康樂宮、無極宗……”

　　“誒誒誒誒?”

　　栗子香睜大金色眼眸，

驚訝道，“有這麽多嗎?”　　牧長清一臉肯定:“有！師父雖說經常觀察我，但日日看書，又還要自我修煉，再加上些其他瑣事，自然不可能對我事事知曉。”

　　“有道理……”

　　“所以師父要去幫我教訓他們?”

　　“想得美，這跟我看小說直接翻大結局有什麽區別?”

　　栗子香白了他一眼，手托下巴，翻了頁書，又捏上一粒葡萄送入嘴中輕輕咀嚼，認真道:“雖說你現在是我徒弟，但可別想著什麽事都讓師父擺平哦，除非事情遠超你能力范圍。記住你腦海中的那幾個字，‘最強徒弟系統’，我培養的是最強徒弟，不是最強軟飯。”

　　“軟飯挺香的……”

　　“嗯?”

　　“我說師父的目標指定能實現！”

　　“哼，這還差不多。”

　　吃完葡萄，栗子香稍稍擼起左手袖子，露出纖細皓腕，上邊還套了個白色手鐲。

　　這手鐲一看就不是凡品，表面圖案如流水，是動態的。

　　她輕輕撫摸手鐲，微笑道:“初次見面，長清想要點兒什麽見面禮?”

　　“不用的，本來該是我獻上拜師禮，沒有就算了，又怎能反手還要師父的見面禮呢?”

　　牧長清連忙擺手。

　　“真的不要嗎?我這儲物手鐲裡很多寶貝哦。”

　　“那就來份合適的功法吧，謝謝師父，師父好妖一生平安。”

　　擺動的雙手立即合十。

　　“……”

　　栗子香頓時僵住，很快又掩嘴輕笑，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個厚臉皮。”

　　牧長清一臉無奈:“現實逼的，臉皮不厚點我早就被趕出北冰城，甚至可能被打死了，實際上我真不是。”

　　“說得也是，那師父就幫你好好挑一本適合你入門的心法。”

　　“謝謝仙女師父。”

　　“嘴真甜~”

　　話音落下，牧長清腦子裡忽然出現栗子香的聲音:“叮——恭喜乖徒弟討得師父歡心，徒弟值加一點~”

　　好家夥，這也行?

　　牧長清眼前一亮，那簡單了啊，拍馬屁這事兒他老熟練了，這兩年不知道裝多少回孫子了都。

　　正想開口，栗子香搖頭道:“故意連續拍馬屁沒用哦。”

　　“呃，我是發自肺腑……”

　　“我才不管呢。”

　　說罷微微閉眼，將意識沉入儲物手鐲內翻找。

　　少頃，她微蹙眉頭，似乎沒找著。

　　片刻，她眉頭皺得愈深了些，還嘟囔了幾句。

　　半晌，她歎了口氣睜開眼看向牧長清道:“長清，準備做第二個任務。”

　　牧長清不明所以，不過還是老實點頭。

　　接著只見栗子香素手輕揚，一陣光華閃爍，旁邊空地瞬間出現了小山一般足有七八米高的——書。

　　栗子香轉身望著，歎氣道:“真煩人，本來都分門別類擺放好的，結果不小心打翻全弄混了。長清，第二個任務就是幫師父整理書本，獎勵徒弟值一點，見面禮也在裡面，叫《歸元心法》，你順路自己找找。”

　　“好的師父！”

　　頭一回摸到正兒八經的修仙功法，牧長清乾勁衝雲霄，一頭扎進書山裡翻弄起來。

　　這堆書少說上千本，種類確實繁雜。

　　有功法，有小說，有樂譜，有各行各業教學的手工冊，還有小孩子用的書本，上面還寫了字，看起來是栗子香小時候念書時做的筆記，字跡很稚嫩。

　　牧長清分門別類碼放，而且隨著看到的書名越多，他對這個師父愈發感到好奇，時不時看她兩眼，又趕緊撤回。

　　夕陽西下。

　　書山還剩一小點兒。

　　牧長清看著手中的又一本書，面色古怪，瞄了眼一直端坐在涼亭中看書的師父，琢磨片刻還是將書碼放好。

　　沒過幾秒鍾，他手裡又多了兩本書，書名再次讓他神情怪異，不過他還是沒吱聲，繼續翻。

　　等到新起的這摞書堆疊到足有他大半個人高時，牧長清終於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僵硬道:“那個……師父啊……”

　　“嗯?怎麽啦?”

　　栗子香轉頭，輕撩耳邊碎發，眼中滿是迷茫，顯然還沉浸在手上那本書的劇情裡。

　　“那什麽，你不是喜歡看小說嘛?”牧長清嘗試組織語言。

　　“是的，怎麽了?”

　　“沒怎麽，我就是有個問題……”

　　“有話直說。”

　　聞言，牧長清深吸口氣，拿上幾本書走了過來:“為什麽你收藏的小說全部是這種類型的?真的好看嗎?”

　　栗子香眨眨眼有點沒反應過來，直到看到書上的名字才了然，不假思索道:“當然好看，而且我也看其他類型小說的。”

　　“可我到現在也沒找著，能找到的都是這些。”

　　牧長清轉身又拿了幾本過來，念道:“比如《我的夫君是修仙大佬》、《調戲徒弟的一萬種方法》、《從零開始培養仙王相公》、《狐妖傳:小哥哥別跑》。”

　　“還有這本——《霸道帥徒愛上我》”

　　“……”

　　“師父，你不對勁啊，你該不會……”

　　“啊！！！我沒有我不是你別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