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分局技偵科極其高效的取得了進展。通過對孫林身份信息和消費記錄的調查,他們發現他案發第二天購買了最早一趟去往另一個省份的車票,而他的某張銀行卡今天上午在該省的某個城市曾取過錢。有了這個重大線索後,副局長向市局做了匯報,然後聯系了當地公安局,讓他們協助找出孫林。同時,他派出由支隊長組成的四人小組立刻乘最近一班高鐵趕往該市。
待支隊長等人火急火燎離開後,副局長把電話打給了負責監視王存三人的警察,他們表示:一組人馬正密切監視著洗浴中心的前後門和三人所乘的寶馬,另一組人馬已進入洗浴中心,王存三人目前在一個包間內,並未外出。
這組技偵科警員的收獲讓另一組同事相當沮喪,因為他們還沒有查出邱小同的任何蛛絲馬跡——他不但手機關機,而且沒有任何消費記錄,身份信息也沒有在任何地方出現過,他整個人仿佛人間蒸發一般無影無蹤。這樣的結果雖然讓這組警員頗為撓頭但竟升起一絲慶幸——如果連警方都找不到他的影蹤別人則更難發現,此時他們竟無比希望邱小同能躲得越隱秘越好。
張墨書在穿梭的人流中牢牢跟著那名戴棒球帽的男子,男子毫無察覺的一路向前,最終在走了十幾分鍾後進入一家餐館,隨後坐在最內側的位置背衝向門口。張墨書遲疑片刻後也走了進去,並坐在臨近門口的位置,隨後一邊點餐一邊偷偷注視著那人的後背。
幾分鍾過後,一碗面條擺在張墨書面前,而那名男子正狼吞虎咽吃著蛋炒飯。又過了幾分鍾,張墨書手機的短信聲突然響起,他點開短信——看相冊。
他疑惑的看了眼發來短信的號碼,居然是一個五位數的虛擬號,他連忙大惑不解的點開手機相冊,上面竟然是鍾克風和薑均、他和郝妍、鍾克風和周子楓、以及鍾克風和張瑤被偷拍的照片。
張墨書愣住了,他總是自信滿滿的臉上出現了莫名的恐慌。片刻後,短信聲再次響起——張墨書,別再跟著我了!我會幫你們抓到那三個王八蛋的,但你必須當我不存在,否則我就把你的真實身份告訴所有人!
把我的真實身份告訴所有人?
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從張墨書腳底直竄腦門,密密麻麻的汗珠漸漸從他額頭滾落,他見鬼般抬頭看向那人的後背。一分鍾過後,那名男子站起了身,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緩緩走出餐館,在經過張墨書身邊時他輕聲說了句:
“你的面條錢我已經結過了。”
張墨書凝固了,他沒有任何勇氣和力氣抬頭看向這名男子,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已經停止。
鍾克風和薑均抵達殯儀館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廖文斌的屍體也已完成了火化,張瑤正捧著骨灰盒哭成淚人。工作人員向她詢問是否要購買墓地,她沙啞著告訴對方:案子不破絕不下葬。
眼前的這一幕讓鍾克風不忍卒視,他以抽煙為由匆匆離開了大堂,然後悲痛的環視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十五年前他就是在這裡送別的林旭陽。
他掐滅了剛抽過一口的煙,獨自走向殯儀館後方的墓地。在大堂裡的薑均發現他離開後好奇而不解的遠遠跟了上去。那片位於半山腰的墓地在夏日陽光下顯得格外寧靜安詳,鍾克風緩步來到林旭陽的墓碑前,長久盯著上面金色的名字,默默將三根煙放在了上面。薑均遠遠的看著,她的眼中滿是疑惑。她本想趁鍾克風發現前趕緊離開,
但鍾克風在轉身的一瞬間還是看到了她。老師什麽都沒有告訴她,只是靜靜的在她的陪伴下返回了大堂。 已經失去人樣的張瑤在薑均的陪伴下坐進了鍾克風的車。從殯儀館到刑偵學院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而車裡的三人都覺得這一個多小時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就在三人剛剛進入薑均宿舍時,郝妍突然打給了鍾克風,她告訴老師:倩倩的表姐食物中毒,正在武警醫院進行搶救,她和幾名乾警正陪著倩倩在手術室門口等候!
鍾克風震驚的表示自己馬上趕過去,在衝到宿舍門口時、他用命令的口吻讓薑均和張瑤不得離開房間半步。倩倩表姐出事的消息讓薑均的血瞬間衝到了頭頂,一股肅殺之氣很快籠罩在整個房間裡。她立刻來到窗邊朝下看去,想要發現是否有可疑之人。無果後她拉緊窗簾然後走到門口認真鎖好房門,隨後驚魂未定的看向了一臉問號的張瑤。
“倩倩是誰?她表姐為什麽會出事?”沙啞的聲音從張瑤口中傳出。
薑均站在門口怔怔的看著等待答案的張瑤,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她一路上都在想著怎麽躲開這個話題,可它終於還是到來了。
“是……那個女孩嗎?”張瑤的聲音更加沙啞。
薑均隻得點了點頭。
張瑤側過頭看了眼放在薑均舍友床上的骨灰盒,哀傷片刻後竟然苦笑起來:
“每個男人都會乾這種事嗎?”
“當然不是。”薑均搖了搖頭,“你不是早就知道他的事嗎?為什麽不跟他離婚?”
“因為我認命。”張瑤的苦笑中有了某種悲壯的意味,“我爸年輕的時候跟他們廠的一個女人發生過關系,我媽知道後就跟他離婚了,一個人把我們姐弟拉扯到十幾歲。後來她又嫁人了,可有一天我因為肚子疼提前從學校回家,發現他跟一個陌生女人躺在我家的床上。我把這件事告訴我媽後她又離婚了。這就是為什麽我結婚這麽多年堅決不要孩子的原因,我不想讓他們重走我和我媽走過的路。當我第一次知道文斌做出這種事的時候,我沒告訴他,也沒跟他鬧,因為我一點都不難過,我不願像我媽那樣在抱怨和痛苦中活一輩子。說實話,這幾天我一直在想,當初我沒有堅持讓他跟我一起逃出國是不是因為我內心深處希望他死。我曾無數次幻想過他死的畫面,我本以為他死了我會很開心,可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我……二十多年的夫妻了,怎麽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呢。”
張瑤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她平靜的盯著骨灰盒,眼淚沒有湧出她的眼眶,因為她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流下的。
太陽徹底從天邊消失的時候,鍾克風趕到了武警醫院,接到他通知的張墨書也隨後趕到。此時倩倩的表姐依然在手術室搶救,郝妍和幾名警員站在門口焦急萬分,而倩倩則坐在長椅上驚魂未定如炙如烤。見鍾克風跑來,郝妍迎了上去,然後將剛才發生的一幕詳細告訴了老師。
倩倩在走向表姐家的時候郝妍一路都在尾隨,倩倩走到門口後敲了幾下門,但裡面無人回應,她疑惑的拿出鑰匙開了門,隨後走入。郝妍緊隨其後輕聲來到門口,深吸一口氣後正打算敲門、卻聽到裡面傳來倩倩的尖叫聲。她立刻震驚而急促的瘋狂敲了起來,幾十秒過後,倩倩幾乎站立不住的打開了門,郝妍隨即發現——倩倩表姐口吐白沫倒在客廳中,桌上是吃了一半的外賣。
郝妍告訴老師:倩倩的表姐是食物中毒,情況非常危急,具體中毒原因正在化驗之中。醫生化驗的對象不但有她表姐的血液和嘔吐物,還包括在她住所發現的外賣食品。
鍾克風聽完這些內容後毫不猶豫的與張墨書達成共識——王存等人在得知倩倩被釋放後不但給她送來十萬元的“犒賞”,還在外賣食品中下了毒;他們本想殺人滅口,但萬沒料到倩倩拿了錢後直接趕奔銀行,隨後又去了領事館和美發店,根本沒有吃那些食品;令人惋惜的是,她表姐成了她的替死鬼。
得出這個結論後,鍾克風立刻給副局長打電話詢問起王存等人的下落。正在分局圖像分析室的副局長聽上去相當暴躁,他告訴鍾克風:他剛剛得知,由於王存等人在洗浴中心的那個包房待了三四個小時,這引起了監視他們的警員的懷疑。他們闖入後發現三人早已不見蹤影,而且他們一同帶進來的電腦包也下落不明。通過對周邊群眾的調查,他們發現那三個人穿著浴袍從那間包房的窗口跑出。
此時的鍾克風完全顧不上分析他們是如何發現自己被監視的,因為最為緊要的是:據周圍群眾反應,他們是在三個多小時前看到了那三個穿浴袍的人——這就意味著,他們早已逃離了警方的視野。
副局長告訴鍾克風,分局已經拿到了洗浴中心附近的道路監控,他們正在逐個搜尋他們的行蹤。可惜,自打三個穿著浴袍背著電腦包的人進到一家商場後,再未有穿浴袍者出現。一組警員此時正在該商場調查,但結果還不得而知。
非但如此,王存三人的三輛車都原封不動的停著——王存的寶馬在洗浴中心門口,崔波的奔馳和林中林的奧迪在鑽石科技大樓地下停車場。
鍾克風掛了電話後看向了長椅上的倩倩,她渾身抖動的仿佛狂風中的樹葉。手術室門外的紅燈突然熄滅,幾名醫生沮喪的走了出來,然後向門口的眾人搖了搖頭。倩倩顫抖的試圖想要起身,但沒等站直便昏了過去,郝妍和張墨書一把扶住了她。
“你們看住她,我馬上去分局。”鍾克風一聲令下後火急火燎的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