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不少人更是拿起手機,拍著小視頻,昊天在自己人面前又向來沒什麽架子,不一會兒更是連卡拉OK都接上了,一群人在他家鬼哭狼嚎了起來。
與此同時,廖岑岑背著昊天新送給她的吉他,爬到了熟悉的山坡上,先是看著下面一眼可以看完的北河村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接著才調了調琴,然後拿出一本教材來,自言自語的嘀咕著:“《童年》老掉牙了麽?那就學這個吧,我看看這個該怎麽彈……”
然後就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琴音,大概多了半個多小時吧,琴聲才連貫起來,原來廖岑岑唱的是:“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愛著的人啊……”
※※※※※
一眨眼,春節便如期而至。
北河村家家掛上了喜慶的紅燈籠,貼上了火紅的對聯還有窗花,從臘月29那天開始,村裡就有零零星星的鞭炮聲響起。
待到除夕這天的中午,更是聲若驚雷、電光火石……一戶人家的鞭炮聲音聲音剛落,旁邊另一戶的鞭炮聲就利馬響起,宛如接力一般,劈裡啪啦的清脆爆竹聲中,偶爾夾雜著幾聲巨響,冷不丁的嚇等著吃飯的大人們一跳!
孩子非但不怕,反而數著誰家的大炮仗聲音更響。
一直到王璐壞笑著把三個保溫杯大小的大炮仗的撚子給捏到了一起,又另外接出來一根老長老長的撚兒,慫恿著勒夢把它給點著的時候,街上的孩子們才哄一下的散了。
不一會兒緊急接到情報的王長友就帶人撲了過來,不但給了王璐好幾腳,還順帶著把勒夢小賣部門口擺攤的炮仗也全都給沒收了,一天天的沒點B數!
幹了虧心事的王璐灰溜溜的跑了,目睹了這一切的昊天腸子都快笑出來了。勒夢扯著他的耳朵給他扯進了店裡,哭喪著臉說:“我那一攤鞭炮一千多塊錢呢!”
昊天更加的幸災樂禍:“簡單啊,你去找王璐那小子賠啊!”
勒夢先是瞪了他一眼,接著又噗嗤一聲笑了:“就他,一個月才1500塊錢工資,還要抽煙,連老婆本都湊不出來!”
昊天擠眉弄眼的逗勒夢:“那你還看上他了,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想讓王璐給你當贅婿啊?”
勒夢又氣的剜了昊天一眼,跺著腳說:“哎呀你不懂!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這兩個人之間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昊天問過幾遍了,可每次勒夢都用這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來搪塞他,昊天也就不多於問了。
光頭強待到臘月23那天才回家去過年,昊天讓他過了15以後再回來。往年他都沒怎麽過好年,今年就當是補償了。
倒是廖岑岑那臭女人,以前天天看她在村裡忙這個、忙那個的,可等她臘月28這天終於收拾東西回家過年去了,在村裡看不到她了,昊天這心裡又覺得空落落的。
肥松家的那些違章建築到底年前沒有拆除。村裡的整體三改進度再一次落到了全鎮的後面,年前各村一二把手開會的時候,廖岑岑又在會上被盧書記點名批評了一通,搞的昊天也臉上無光。
一些村民們見狀又打起了退堂鼓,尤其是王老么,出爾反爾,還親自跑去找廖岑岑說,要是“黎算計”他家不拆的話,他也不拆了……
不過,這些事情也還是阻止不了年節時候的喜慶。
現如今城裡的春節越來越冷清、也越來越沒有年味了,
但是農村的年味反而越來越濃了。 好多外出打工的人都回來了,一家子團團圓圓的,在村裡大排宴宴,搞的熱熱鬧鬧的。
……
正月初七,城裡頭打工人重新上班的日子。
這一天,天還沒亮肥松家裡就鬧開了鍋!
肥松背著一個雙肩包,手裡還拎著個旅行包,背著鋪蓋,不顧他老子、娘的阻攔,就跟吃了秤砣死了心一樣,說什麽都要出去打工!
肥松他媽追著他一直追到村口,才發現不止肥松,村裡好些的年輕人都在這了。
王長友急的連棉褲都沒有穿,穿著條秋褲就跑來了,帶著人攔著大家死活不許他們走!王思剛拿著褲子緊趕慢趕的追來了,然後就指著肥松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昊天是被外頭砸門的聲音給吵醒的。
誰啊,這一大早的,還讓不讓人清淨了。
華衛披著衣服剛把門打開,就差點讓王璐這小子給拱一個跟鬥。不等他開罵,王璐就急吼吼的對他說:“華叔,不得了了,村裡好多人要出去打工,攔都攔不住!”
等昊天還有其它村幹部們都趕到的時候,天也已經亮了。大家這才看清這一夥人足足有十七八個之多!
清一色的男人,幾乎都是各家屋頭的主力!
有些原本在外頭打工的,本來都打算不走了,結果現在又出現在了這裡,大家紛紛猜測著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了。
廖岑岑初五那天就匆匆的趕回來了,還給村支兩委的委員們都帶了禮物。
送給昊天的是一款年初剛成為爆款的無線機械鍵盤,花了580塊的大洋。
昊天也沒跟她客氣,她送來就收著了。當天晚上直播就用上了,並且還在直播間裡給粉絲們抽了10個獎品,送主播同款鍵盤。
結果搞的廠家把電話都打到了光頭強那,問他昊天願不願意代理他們家的產品,代理費用一開口就是廖岑岑一年的工資!
等初六那天昊天得意洋洋的跟廖岑岑炫耀的時候,她大概也想在太陽底下曬犬,可能還恨不得捅昊天兩刀;總之是既矛盾、又複雜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廖岑岑可能是最晚一個得到消息的,所以看起來也最狼狽。素面朝天的就跑出來了,是真的無修飾過的素顏!
昊天打量著她,暗戳戳的在心裡想著這臭女人不顯山不漏水的,看不出來底子還挺好。回頭要是讓光頭強給她全方位的收拾上一番的話,說不定不比一般的女主播差。
只是這臭女人明明就是個近視眼,這會兒還不戴眼鏡就敢跑出來,活該她看不清楚,剛才一腳踩空了,好懸沒有摔倒!
昊天不忍直視的搖了搖頭,走過去一把扶住了她,小聲的問:“你怎麽不戴眼鏡就跑出來了?”
廖岑岑焦急的回答:“一著急,眼鏡被我掃到地上摔壞了!”
昊天乾脆無奈的牽著她,一直把她拉到那群人的前面,然後廖岑岑才焦急的問:“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為什麽你們又要走啊??”
肥松他們那夥人先是安靜了片刻,然後其中一個帶頭的,叫李火兵的大聲的說:“廖書記你的酒呢?我聽說每一個離開北河村的都能從你那討那一杯酒喝,喝了這杯酒,我們就進城打工去了!”
廖岑岑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為什麽啊?!明明一切都開始變好了呀!!”
李火兵一攤手:“好什麽呀?這村裡我算是看透了,沒指望了!廖書記我就問你,我們家5口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年的收入才2000多塊錢,這日子你讓我怎麽過?讓我怎麽過!”
有李火兵帶頭,村裡其它人也紛紛發言:“廖書記我知道你一心想讓我們村脫貧,可是你也看到了。有些人他就是不願意脫貧,不願意過上好日子,就村裡一個三改,拖了一年又一年,這不就連肥松在這個村裡都待不下去了,要跟我們走了!”
廖岑岑又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大喊了一聲:“黎耀松?!”然後才費勁的看見人群裡,肥松果然背著鋪蓋垂頭喪氣的躲在最裡面,就像是特意在躲她似的。
廖岑岑急忙的四下裡找王思剛他們的影子。昊天再次把她拉住小聲地說:“別費勁找了,他們都在後頭呢。”
廖岑岑急了:“你幫我勸勸黎耀松啊,村裡不能沒有他!”
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今天居然跟他唱反調:“人各有志,他家又是那樣個情況……”
“你放屁!昊天我告訴你,刺梨酒要是少了黎耀松,你就釀不出來!”
昊天這才“跳”了起來,衝著幫人大聲的吼:“我說你們怎對我昊天這麽沒信心呢?我親自回來擔任村主任了,也不能讓你們打消出去的念頭麽?現在城裡競爭越來越厲害,好多行當都要熟手,要有經驗的,進了城你們又能幹啥啊?尤其是你肥松,進城了你能幹啥啊你告訴我!”
被人戳到了痛腳,肥松梗著脖子也吼了起來:“老子進城去搬磚,去送外賣,去當廠第,總不得餓死!”
昊天連忙又勸他:“好好好……實在不行你上零度去行不,我讓光頭強帶你,當個主播助理啥的。”
然後昊天就感覺腳背上被廖岑岑給狠狠地踩了一腳!這一腳可不輕,疼的他抱著腳背直跳。
惹不起、惹不起、昊天隻好連忙又改口繼續勸說其了肥松:“可是乾這個你在咱村裡也能做啊!不信你們都看啊,等一開春,田裡的油菜花一開,主播們就會一批的一批往我們北河村跑,我昊天的影響力別人不清楚,你小子還不清楚麽?
然後還有你們大家,村裡今年要釀刺梨酒、要建扶貧車間,要搞特色農業、要……這個廖書記有一堆項目等著展開呢,村裡哪不需要用人啊?你們留在村裡乾,不比進城掙得多麽?你還不用擔心房租、吃飯的問題,還能陪著父母家人多好啊?”
王長友他們聽了昊天的話後都紛紛點頭,然後幫忙勸說著李火兵他們。
可誰知李火兵重重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說的比唱的都好聽,你昊天為了當這個村主任把自己家院子都給扒了,可是有用麽?”
旁邊這些人也一窩蜂的跟著起哄:“就是,說得再好落實不了又有啥用!”
“沒錯,都什麽年代了,還給我們來畫餅充饑這一套!”
人群裡肥松的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突然大吼一聲,拎著東西撒腿就跑。
肥松他娘死命的抓著他的衣服:“你要走是吧?你一定要走是麽??那你帶我一起走啊!你把我一個人留在村裡,那才叫生不如死啊!”
村裡知道內情的人都唏噓不已。
肥松他爸真的是棺材裡伸手——死要錢!這些年對他媽真的是苛待到了極點!!
村裡別的婦女大半都掌握著家裡的財權,就是不管家的,兜裡也隨時能有個一百,兩百的。平時農閑的時候趕個場,去趟鎮裡,網購點小零嘴,或者打打小麻將啥的,那日子也算是有滋有味的。
可肥松他媽過得是什麽日子,穿衣服都是撿肥松穿舊了的穿。身上從來沒有一分錢的,出去買啥東西,肥松他爸給的錢能精準到幾角!
村裡人現在誰沒有微信和支付寶嘛,肥松他媽卻連手機都是那種只能接打電話的老年機;就這還是肥松堅持他爸才給她買的呢。
肥松他媽越哭越傷心,周圍的人也是陣陣的唏噓……
肥松看著他媽傷心、絕望的哭坐在了地上,突然把身上的東西一扔,緊接著又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接著就在大家的注視下,從路旁抄了一把鐵鍬,鐵青著臉大喊著:“我現在就回去拆了那些私搭亂建,我黎耀松絕不拖村裡的後腿,我他媽丟不起這個人!”
等肥松帶著一幫人風風火火的趕到自家院子的時候。他老爸正在門口刷牙,看見他一臉不屑的吐了口沫子:“龜兒子不是有能耐的很嗎?你還回來爪子,將來賠了錢老子一分錢都不分給你,瓜娃子!”
這混帳話更加激起了肥松的怒火,他抄起鐵鍬就重重的掀在了自家的院牆上,然後衝身後的人群大喊:“村裡老少爺們都給幫把手,把這些私搭亂蓋的都給拆了,中午我請大夥喝酒!”
肥松他爸把牙缸一摔,目眥欲裂的就攔在了肥松的面前:“我看哪個敢?!”
肥松一把就給他扒拉到了一邊去:“這個家我是戶主!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