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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之朝陽松濤》【六十四】 鳴泉10虎互稱量(上)
  封亦依言起身。

  田不易叫其妻蘇茹瞪了眼,目光稍有緩和,開口道:“你師父已將事情言說清楚,我也應下,只要當真是‘牝珠’,成色不差的話倒是能煉出好丹。——且先教我過過眼,先看看品相罷。”

  封亦答應,取出一個木盒,由宋大仁接過去轉交。

  那木盒呈長條形,寬六寸余,長一尺。田不易接過去,放在身旁幾案,隨手揭開木盒的蓋子。當是時,木盒蓋子一開,驀地便有一股寒意擴散,便是侍立堂上的一應弟子都清晰感受,皆露出驚疑表情。

  再看那木盒,居中隔開,竟分兩格。一格襯錦,放著顆滾圓玉潤的珠子,隱隱似有光輝;另一格則放著個瓷瓶,那寒氣便是從瓷瓶逸散。木盒打開不過一瞬,便有細密的水珠凝在瓷瓶外壁,可見其寒!

  “咦?”

  田不易見多識廣,隻感知了寒氣,都無需觸碰便知瓷瓶之中為何物,不由皺眉,道,“這又是何意?”

  封亦忙道:“回師叔——此物乃‘石樞冰乳’,為弟子歷練時偶然所得。弟子今日拜訪,身無長物,便以此作為拜訪見面之禮。正好師叔精善藥理丹道,此物在師叔手中,方才得其所歸!”

  雖說有師父商正梁之言在先,定然早便談妥請田師叔幫忙製備丹藥的報酬。可封亦覺得自己畢竟是晚輩,又是初次拜訪,有求於人,不若大方一些送上合適的見面禮,搏個好感。

  田不易生性驕傲,哪裡願意佔小輩便宜?更何況還是商正梁的徒弟,當即皺著眉,便欲拒絕。還是蘇茹一眼看出丈夫心思,又心思通透,明白封亦此舉不過是拜訪長輩的尋常禮儀,怕丈夫說話太過生硬,傷了年輕人面皮,便先自一步伸手拿起那瓷瓶。

  “你倒是有心。”蘇茹笑意盈盈,將那瓷瓶在手中打量一番,道,“那師叔便厚顏收下了。”田不易雖意外,可他卻不會在眾人面前反駁蘇茹,隻好伸手取出那顆珠子,放在手中端詳片刻,開口道:“不錯,正是‘牝珠’。所謂‘牝’者,陰也,天地玄**粹聚而生育,歷經千百寒暑,積氣運方可生成。此物雖不是絕品神物,卻也極為難得,師侄這顆品相極佳,精心調配可煉做‘凝元丹’。”

  凝元丹!

  那可是能助益修為增漲、夯實修行根基的丹藥,比起粗放利用的“石樞冰乳”,效用高出不知凡幾!

  封亦面上閃過喜色,忙躬身稱謝:“有勞師叔費心!”

  接著他與田不易又閑話幾句,覺得事情順利辦妥,倒不便再多做打擾,就出言請辭。然而田不易卻擺擺手,將那“牝珠”放回木盒,道:“師侄不必著急。我與你師父乃是故交,你也難得來一回大竹峰,不如多遊覽遊覽——大仁。”

  田不易轉頭喊了聲,宋大仁立時出列,道:“弟子在!”

  田不易道:“封師侄便由你招待,好好用心,莫要怠慢知道嗎?”

  宋大仁應下:“弟子、知道了!”

  封亦直覺敏銳,他仿佛注意到宋大仁在答應的時候,竟有些為難與硬著頭皮的意思。頓時心中奇怪,暗道莫非招待自己竟是讓人為難之事?

  “封師弟,請隨我來吧。”

  封亦先向兩位師叔行禮辭別,這才轉向宋大仁,道:“師兄請!”

  兩人剛走出守靜堂,大竹峰一應弟子竟全都齊齊行禮告退,便是站在田不易與蘇茹身後那紅衣少女,也嗓音清脆地道:“爹、娘,我也去看看!”旋即追著眾人出去。

  一時間,守靜堂只剩了田不易與蘇茹兩個。

  “啪嗒”,蘇茹將那寒氣散逸的瓷瓶放下,田不易目光落到那瓶上,看了眼,有些不解地道:“方才你為何要搶在前面,把這東西收下?”蘇茹白了他一眼,笑著道:“都是小輩心意,為什麽要拒絕?”見田不易不服,在他出言之前便打斷,道:“好啦,你若是覺得臉面上抹不過去,一會兒回他份禮物便是!”

  田不易一想事成定局,倒也隻好如此。

  他可不願在商正梁面前,落個貪圖小輩便宜的名頭。

  蘇茹此舉,自是有意而為。別看田不易與商正梁多有爭執,明裡暗裡更是競爭不休。可從某種情形而言,兩人之間的熟悉與情誼,倒比別脈首座之間還親近些。落到宋大仁這輩,反而兩脈弟子之間幾乎全無交流,蘇茹此舉,自是有加強兩脈來往之意。

  尤其是,當她敏銳地覺察商正梁似有意推出其弟子封亦的時候。

  “不易。”蘇茹見他思索,以為還在想這事,便開口道,“人咱們也見過了,你覺得此子如何?”

  “唔,”田不易回過神,略作沉吟,道,“此子單論待人接物、世事人情,以他的年紀倒不算差,面對我們既有尊敬也不畏怯,頗為難得。至於修為麽,他的氣息平穩,不做試探一時倒摸不清底細。”

  蘇茹點點頭,對他所言頗有讚同。

  不過,田不易頓了一下,又道:“當然,商正梁既然讓他專門走這一趟,想來便有借我之手稱量的意思!——興許還有炫耀之意!”

  蘇茹見說,莞爾而笑,搖頭未語。

  守靜堂外。

  氣氛,一時有些古怪。

  尤其是宋大仁好似心思重重,身後更是跟著大竹峰一行所有弟子的情形之下。封亦覺察出了異樣,初時還有些疑惑,沒往別處想。不過等他與宋大仁交談幾句,宋大仁總會生硬地扯到修為交流上時,封亦忽然便明白過來,一時豁然開朗!

  原來,師父所言的“變故”,卻是在這兒等著呢!

  敢情師父與田師叔口中的“故友”,卻是存了相互較勁的心思。不管是師父,還是田師叔,竟都心下默許,想通過他到大竹峰拜訪之余,也借此在兩脈弟子之間相互摸摸底,切磋切磋。

  因為前一陣長門長老下山去益州一事,再加上商正梁時不時於田不易面前誇耀,故此田不易親見了封亦,頓時起了“稱量”之意。而商正梁卻是知曉封亦修為的,大抵炫耀心思佔了上風,難怪離山之際,他還特意囑咐“注意分寸”之類的言語。

  宋大仁卻是個性情耿直之人,他隻奉了師父之命,不明緣由。隻覺得前一刻還被囑咐要“好好招待”,下一刻就轉到切磋動手上,有些失禮,故而表現得頗為生硬。

  想明白這些,封亦也就明白身後跟著的大竹峰弟子心思了。

  於是,他站定原地,乾脆為這大漢遞上台階,便道:“宋師兄!早先我便聽聞宋師兄道法精深,乃是年輕弟子中極為出眾的人物,難得今日當面,故而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能借此機會請師兄賜教,切磋一番,也好相互印證,不知師兄意下如何?”

  宋大仁正想著如何才能不至於惱了對方,又恰如其分地提出切磋較量的意圖,沒成想反而是對方先一步說出來,意外地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他也不笨,自是知曉自己的意圖被看穿,魁梧大漢的面上也有些棠紅,道:“封師弟,咳,實不相瞞,我其實正有此意!只是師弟你初次來大竹峰,卻如此叨擾,實在有些失禮冒犯——”

  “宋師兄無需介懷,”封亦笑著道,“你我本為修道之人,時時關心道法修為分屬應當。能與不同的人交流切磋,也是我的榮幸!”

  宋大仁見他確乎這般想,也松了口氣,恢復爽朗,道:“既如此,封師弟,那便請!”

  封亦回禮:“師兄請!”

  兩人一齊,下了台階到那開闊地坪處。

  大竹峰其他弟子,也盡都興致勃勃,跟隨而來。正自在打掃寬敞地坪的張小凡,回頭見到一眾師兄,滿面驚訝:“大師兄、師姐,封師兄!你們這是——”沒等他說完,大竹峰弟子中便有一個樣貌精瘦、滿臉機靈之人奔出, 拉著張小凡往眾人所在而去。

  一邊走,那精瘦漢子還道:“別問了,小凡!朝陽峰的這位封師弟與大師兄約定切磋,這可是平日裡難得見到的盛景,快隨師兄過來。咱們便在此處安靜旁觀,長長見識才是!”

  張小凡訝然。

  同時,他心裡也覺得不太妥當——封師兄初次來大竹峰,便要與之動手,會不會有些失禮?

  只是他性格木訥慣了,向來看多說少,見其他師兄都興致勃勃地模樣,也隻好閉了嘴。僅是在走近那紅衣少女時,忍不住又輕喊了一聲:“師姐——”

  紅衣少女,便是大竹峰首座田不易愛女田靈兒。

  她雖年紀小,可自幼受父母教導,天賦極佳,修為也很是不凡。且她在山上輩分低,向來受諸位師兄寵愛,性子稍顯嬌慣,好勝心強。

  因為此前益州之事,大竹峰眾人也聽過封亦的名字。知道有這麽一位與他們年紀相仿的朝陽弟子,在下山歷練鏟除邪魔,頗受長門陽長老讚譽,甚至傳言掌教真人都曾出言誇獎過。

  都是年輕一輩弟子,若沒比過,誰肯服誰?

  故此田靈兒此番見到封亦,早就有些躍躍欲試,恨不得讓大師兄把切磋的機會讓給她。由她來試探試探這封亦到底有何本事,也叫門中傳她名聲!

  此乃小女兒好勝本性,也無什麽惡意。

  只是田靈兒的注意力,從一開始便放到場上兩人身上。這會兒聽見身邊張小凡叫她,她回頭看了一眼,道:“小師弟?你看我做什麽,看大師兄切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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