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類?”

　　陳南抬手摸了摸鼻子，愈發覺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老人，他下跪道歉的時候是那麽誠懇順從，現在又笑得像個瘋子。

　　更古怪的是，老人的話像是有一種魔力，讓陳南不自覺地聽了進去。

　　難道是什麽異能?

　　不，不太可能。

　　陳南來這之前服用了【精神增幅藥劑】和【異常狀態抗性藥劑】，這兩樣東西都是他之前在遊戲商店裡買的，目的是預防遇到什麽有精神控制手段的敵人。

　　這次直面穹頂的人，考慮到穹頂的危險，他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服用那兩種藥劑後，即便敵人的能力強大得能突破他的抗性，他也應該有所察覺才對。

　　目前看來老人並沒有動用任何手段。

　　只是在很普通地在說話而已。

　　僅僅是言語……

　　“是的，同類。”

　　老人笑到劇烈咳嗽，好半天才在少年的拍打下緩過氣，滿臉通紅，繼續說:

　　“我問你，你向往地面麽?”

　　陳南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你向往乾淨的水源，健康的動物和正常的綠色的植物麽?”

　　點頭。

　　“你向往蔚藍色天空和溫暖的陽光麽?”

　　繼續點頭。

　　“我們有同樣的向往！”

　　“讓所有人，人類，都能堂堂正正地踏在地面上，活在自由而蔚藍的天空下，而不是如蟲子般蜷縮在地下！”

　　“這，就是我們穹頂的夢想！”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這個夢想很大，很空，幾乎沒有實現的可能。”

　　“確實，我們堅持了很多年也沒有進展，我們為此無所不用其極，我們被其他人當成瘋子，除了我們之外，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沒有意義的事情，提起都當做笑話。”

　　“事實上，我也這麽認為。虛無縹緲的夢想本就沒有半點意義。”

　　“但是！”

　　“那又怎樣！”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大，唾沫像是釘子一般打在木製的櫃台上，仿佛在說話的不是一個年邁得半隻腳踏進墳墓的老頭，而是個熱血澎湃的年輕人。

　　他忽然停頓了一下，笑著看著陳南，語氣又變得幽幽的:“你追求毫無意義的死亡，我們追求毫無意義的夢想，我們當然是一類人。”

　　陳南猛然意識到，自己為什麽會被老人的話說動了。

　　不是因為老人耍了什麽手段。

　　只是單純地……

　　陳南認同了老人的話。

　　他很想要出聲反駁，說他追求的根本不是什麽無意義的死亡，他們不是一路人。

　　簡直可笑。

　　穹頂果然是一群瘋子。

　　他應該轉身就走，想個巧妙的辦法將老人的身份透露給莫山，讓莫山來解決這個麻煩。

　　但。

　　內心有個聲音阻止了陳南。

　　是那隻小怪獸。

　　它在說:“承認吧，他說得對，你就是這樣的人，和他們一樣。”

　　陳南沉默。

　　老人也結束了演講，不再說話，他的話已經說完了，只是需要靜靜等待陳南的答案。

　　良久。

　　陳南歎了口氣。

　　……

　　陳南承諾的一個小時就回來，可直到三個小時後，劉璐幾乎要忍不住出門找人，陳南才推開房間門。

　　“你……挺持久啊?”

　　“剛好碰上莫山，沒走得開，不過我趁機跟他聊了會，

他同意送我們一台遊戲倉庫。”　　陳南毫無痕跡地岔開話題，劉璐好幾次旁敲側擊都不起作用，最後也隻好作罷，商量起離開海灘後的路線。

　　之後的兩天，陳南每天都會找借口單獨行動，有時候一個小時，有時候兩個小時。

　　劉璐悄悄跟蹤了一次，發現他居然跑到賭場去和馬升打牌。

　　但只是正常的打牌，沒鬧出那晚的大陣仗，陳南甚至還輸了馬升幾萬，他事後的解釋是安撫馬升，以防出現“懷恨在心伺機報復”這種意外。

　　無法反駁的理由，劉璐挑不出半點毛病，她只是隱隱有些不安，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好在。

　　第五天的時候，地面運輸隊帶著遊戲艙凱旋歸來。

　　莫山很高興，兌現了一百萬的支票之外，還給了他們“海灘公民”的身份，當眾宣稱從今往後陳南和劉璐就是海灘的一份子。

　　有了這個身份，做事方便了許多，僅僅花了兩天時間，他們便采購齊了需要的物資，還給那輛防毒車做了小小的改裝，讓它能容納那台小型的遊戲倉庫。

　　來到海灘後的第八天。

　　陳南和劉璐坐上防毒車，以“海灘探索小隊”的名義，回到地面。

　　“呼。”

　　劉璐長出了一口氣，感覺心裡的不安消退了許多。

　　“海灘其實還不錯，是個可以友好交往的勢力，等我們回到公司後，可以嘗試跟這邊聯系……不過得看距離，太遠的話還是不行。”

　　劉璐心情愉快地說著，踩下油門，防毒車在河道邊上疾馳。

　　她看了眼後視鏡，手伸出車窗揮了揮，大聲說:“抱歉！我們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然而。

　　僅僅三天后。

　　意外發生了。

　　防毒車突然失去動力，像是壽終正寢的老狗般趴在灰土上， 無論劉璐怎麽重啟和踩油門，都一動不動。

　　“怎麽回事?”

　　劉璐和陳南下車檢查，還沒瞧出毛病來，四周忽然彌漫起了濃濃的白色霧氣。

　　霧氣沒有毒，但讓人心慌。

　　“上車。”

　　“吼！”

　　劉璐瞪大眼睛，只看到一隻恐怖無比的紅色巨龍從霧中衝出。

　　紅龍正對著陳南噴出龍息，火焰瞬間將他淹沒，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呼喊。

　　太快了！

　　火焰消失，地上只有一具漆黑的骨頭。

　　瞳孔在眼中顫動，劉璐什麽也來不及做，那巨龍發出震耳欲聾的大吼，轉頭盯著她。

　　如太陽般的，黃金瞳！

　　劉璐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

　　濃霧像是潮水般退去。

　　哪有什麽紅龍。

　　只有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人，手裡舉著一盞微弱的油燈，燈罩上以幾根簡單的線條勾勒出龍的形象。

　　“還真是好用的能力啊。”

　　陳南從不遠處的小沙丘後走出，身邊跟著那個少年。

　　“放心，只是暈迷，不會有事。”

　　名叫楊國禮的老人衝陳南身邊的少年點點頭。

　　少年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抱起暈倒的劉璐放進防毒車副駕駛，他自己則是鑽進駕駛座，防毒車很快發動了，轉了個頭，往海灘的方向駛去。

　　“她在海灘會生活得很好，我以穹頂的信譽保證。”楊國禮走向陳南，“現在，我們該出發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