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嶼看著這神態突然變得嚴肅的洛奕澤,心中快速分析,面上卻是苦笑一聲道:“洛先生,此乃我宗門秘辛。”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告訴你,就是有這種手段也不可能外傳。
洛奕澤抱拳的雙手不自覺地發力攥的更緊,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直起身來,語氣保持著平靜再次道:“素先生,貴宗應是有這種手段的。”
“素嶼,此事你不方便說,還是我來說吧。洛先生,借一步說話。”修羅起身沉聲打斷道,他不知道洛奕澤想幹什麽,但他看到了洛奕澤眼底那抹隱藏極深的瘋狂與渴望之色。這個距離,就憑剛才那接過酒碗的速度,素嶼被近身的情況下他也只有三成把握能攔下洛奕澤,所以必須先將這“逆天行”請出營地再說。
他當即向著洛奕澤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當先向著營地東面那片雪松林走去,洛奕澤則一言不發的跟在他身後。
不遠處的時墨看到這一幕,拿起一旁短弓就要跟上,卻被抱著長槍的衛喆伸手一把按住肩膀。時墨看向衛喆,眼中浮現疑惑之色,衛喆沒有說話,只是略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其他人。
自流離而來的一行人中,有兩個衣著相似的身影越眾而出,不急不緩的跟在洛奕澤身後。二人面容足有八分相似,皆為俊朗青年,只是一人面帶溫和笑容,一人神色冷漠平淡。面色溫和的男子外套一件黑色長袍,內裡是一套錦緞武者服,身後背著一把好似門板般寬大的厚重大劍。神色冷淡的那位衣著打扮與身旁同伴基本款式一致,唯有衣著顏色換成了白色,身後背著一對狹長雙劍,雙劍足有三尺有余,卻是一劍稍長,一劍略短。
流離諸位使者中的二位,王巍山,於滄瀾。二人現實裡是發小,打小便是在一起玩耍,相處二十幾年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當初玩《武之巔》時便是一起加入流離,職業分別為自身佩劍之名,一曰“千仞”,一曰“瀚海”,都是劍客一脈的終極職業“劍主”的分支,二人最擅聯手合擊之術。
使重劍的王巍山似是察覺到時墨的目光,走過其身邊時放慢腳步輕聲說道:“我們二人去吧,這種距離我們有職業優勢。”右邊背著狹長雙劍的於滄瀾也輕聲道:“放松些,一會真打起來了你帶著森瑾丫頭遠程支援我們。我二人的合擊技現在也能用了,正好與這本地的高手過過手,試試成色。”
時墨略微思索,當即點頭同意,輕聲回道:“你們都小心些,這洛奕澤要是發瘋了可別死撐,我們會第一時間來支援,務必小心。”兩位劍客對視一眼皆是微微點頭,大步向著營地外走去。
衛喆拍了拍時墨肩膀,抱著長槍悠然跟上。時墨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與森瑾離殤小狸三人一起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營地。
素嶼坐在原位不動聲色,心中快速分析著各種對策。
隨即他看向奎琅和蘭瑛,歎息一聲說道:“先暫且不管那位‘逆天行’了。二位,我們繼續談談關於貴教的事吧。”
“願聞其詳。”
“流離近日將入世行走,宗主曾吩咐在下,若是認為合適,則在江湖上結交一些朋友。二位意下如何?”開門見山,沒有委婉。一句結交朋友,大大方方的告訴你,流離想交下血犼教這個朋友。
面前的黑衫文士直接將自家宗門擺到和血犼教平級的位置上,絲毫不在意所謂的天下七宗。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因為你血犼教身為天下七宗之一,所以才有資格跟我流離交朋友。
他奎琅可不在意這些,本就想趕緊離去的他如今更是也不想多耽擱。看剛才洛奕澤那架勢,一會非打起來不可。早點談完早點離開,他可不想因為這瘋子而受到牽連。
“貴宗可是隱世宗門?”蘭瑛試探地問了一句。
“是。”素嶼回答的毫不猶豫,回答時眉頭似是不經意的微皺,像是被試探後的不滿。
“那貴宗實力如何?”奎琅更是直白,問出的問題更是直接。
“奎護法,你這問題過界了。”蘭瑛趕忙說道。
“無妨,既然要交朋友,那便應該坦誠些。”素嶼眉頭舒展,似是想起什麽,不在意的笑了笑。接著反問道:“二位要不要猜一下,今日我流離於此地有幾位宗師?”
“實不相瞞,奎某一眼能看出來的就至少有三位,剩下的還沒來得及觀察。”奎琅狀似憨厚的回答,心裡則也犯起嘀咕。這修羅他交過手,賭鬥贏了洛奕澤的無洛也無須懷疑,素嶼剛才那的“聖人言”也證明了自己的本事。
難道周圍剩下的這些人裡,還有他奎琅看不透的高手?
“三人嗎?嗯,你猜的很接近的。”素嶼看著對方,語氣平靜的說道:“我們來了十三位。”
“噗!”奎琅剛喝下的一口水,聞聽此言一扭頭轉向身旁空地直接一口噴了個天女散花出來。蘭瑛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明亮的雙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盯著面帶微笑的黑衫文士,腦海中是“十三”這個恐怖的數字。她血犼教上萬核心教眾,能入宗師境的不過雙手之數,加上那些教中存留的前輩勉強能有個十幾位。如果說的是真的,那這流離不光財大氣粗,實力更是雄厚!
“二位不必驚慌,這次下山的宗師大部分都是臨時起意想與諸位切磋切磋,驗證自身武學的。現在既然二位沒有要動手的意思,我們也不會自討無趣。恃強凌弱之事,我等不屑於去做。”一位血犼教聖女,一位血犼教右護法,加上十八位先天好手的陣容,在黑衫文士的言語中,不過是恃強凌弱的“弱”罷了。
自信卻不自負,驕傲卻不無禮,溫和卻不軟弱,這就是流離嗎?
這句“恃強凌弱”聽著刺耳,卻反而讓奎琅心中升起一股敬意,敬重面前的文士,敬重其身後的流離。
一個擁有強大實力的宗門卻能展露出這樣的處世態度,他奎琅佩服!
畢竟江湖說白了就這樣,實力才是一切。有實力還願意講規矩的勢力,更是少見。
“我們對血犼教的態度相信二位已經知道了。我的提議二位可以回去稟報給貴教教主,至於之後的事,等在下見到貴教教主再談吧。”素嶼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個不起眼的小布袋放在桌上推到二人面前。然後又拿出三張寫著奇怪文字的白色方形紙張。
“這小乾坤袋算是個小禮物,贈予各位了。裡面是五萬兩黃金,作為流離交朋友的誠意。如果貴教教主想好了,就用真氣注入這其中一張符紙,之後自然能聯系到我,希望到那時我能與貴教教主見面一敘。”
奎琅和蘭瑛齊齊起身,抱拳嚴肅地回道:“先生放心,我等即刻動身返回教中稟報教主。”
素嶼抱拳輕笑道:“也不必急於一時。二位保重,希望不久之後就能見到貴教教主。”
奎琅小心的結果兩樣東西,宗師境的高手,此刻捧著那布袋竟然顯得有些緊張。沒辦法,人啊都是當家之後才知道賺錢不易,他血犼教是真的窮怕了。
至於那三張符紙他反而並不在意,練氣士的手段千奇百怪,畫符的手段他老奎也見教中大巫們施展過,這等傳信手段在江湖上雖然罕見卻也不是沒有。不如說流離這一手,更是讓他確信了這隱世宗門的財大氣粗。
這時,距離營地不遠處的東面,一顆閃耀著黯淡光芒的星辰虛像突然自林間升起,與此同時一尊黑甲巨人虛像緊接著拔地而起。磅礴的武道真意發生碰撞,無聲無息,卻凶險無比!
“唉,我就知道。終究還得打一場。”素嶼歎了口氣。
“二位請自便,我就不留了。若是想一起去看看熱鬧也無妨。”素嶼抬手示意奎琅二人自便,而後扭頭向著帳篷喊道。
“無洛,自己惹的麻煩就別裝死了,一起看看去吧。老關,明老師,小柯,你們仨留這照看一下。”
“唉,吹個牛就當真了。老洛這人真不能開玩笑。”無洛垂頭喪氣地從帳篷裡走出,跟著素嶼並肩向營地外走去,在旁當了半天背景板的公會眾人也都跟上二人腳步。
最終營地裡所留守之人,僅有三位。其中一男一女守在言逸和言梔的帳篷外,一副睡眼惺忪模樣的男子披散著一頭長發,穿著一身寬松灰色長袍打著哈欠盤膝坐在帳篷前,一把黝黑無光的古劍由灰布包裹了大半,只露出劍柄和一小截劍身橫於雙膝之上。
男子身旁不遠站著他的同伴,她空著雙手抱臂站在原地,閉著眼睛好似在假寐一般。身披輕便戰甲,長發以鐵環束縛為一股垂落於腦後墜至後心,女子秀眉微微上挑好似兩柄出鞘利劍。使人不自覺忽略了她那本是尋常的面容,一眼看去不僅毫無女兒家的柔美,反而更透著股冷冽與殺氣。
第三人穿著一襲蓋過腳面的寬大黑袍將自己具體身形都隱藏,素嶼開口時便已不聲不響的坐在營火旁。整個人沒有絲毫顯眼之處,只是偶爾會伸出一隻過分白皙的手向著篝火中添進一根木柴。
這被喚作“小柯”的最後一人,正是剛才那有著辨別他人言語真假能力的黑袍人。
奎琅仔細打量三人一番後有些悲哀地發現,這三位八成真是宗師,他依舊看不透幾人的根底,武者的直覺卻都隱約察覺到危險。
算了,到底是不是十三位宗師,如今對他奎琅來講也沒什麽區別,一個修羅就能放倒他了。奎琅搖了搖頭暫時不去多想,招呼著手下教眾離開此地向著南面自家營地方向趕去。扭頭一看卻發現蘭瑛正不聲不響地跟在流離眾人身後不遠處向營地東面走去,趕緊傳音道:“師妹,別去看熱鬧了。洛奕澤再強,還能跟這麽多宗師硬碰硬?真打來,流離這些高手說不定都能生擒他。”
蘭瑛卻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地傳音回道:“我要看的不是誰輸誰贏。那種事,我不感興趣。”
“那師妹你想看什麽?”
“我想看看流離的底蘊。 ”
“底蘊?這麽多的宗師高手不是底蘊?”
蘭瑛停下腳步,直接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奎琅再次傳音道:“那只是其中一方面,我更在意的是一個正邪都不在乎的宗門,會怎麽看待洛奕澤。如果他們真的不在意洛瘋子的身份,那麽與我們結交,乃至結盟的說辭便可信許多。而且這流離的三位副宗主,一位持王道之刀,一位頌聖人之言,我更好奇,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修羅先生,到底有多強。身為武者,他的武道就是他的為人之道,一個人的武道是不會說謊的。放心,流離若是真心要與我聖教結盟,我便不會有事。”
說完,她不再回應奎琅的呼喚,只是抬頭看向那遠處黑甲巨人的虛影,心中低聲自語。
“我更想知道,這樣一個男人到底有著怎樣的武道,怎樣的心境。”
“這樣的他看向我時,為何會露出回憶之色。對這等人物而言,能勾起他回憶的,又會是什麽?”
坐在營火旁的黑袍人抬頭看了眼那血犼教聖女的背影,鼻子微動嗅了嗅周遭寒冷的空氣,不出意外的通過自身職業所擁有的神奇能力搜集到了她感興趣的信息。
那張用於祭祀所佩戴的肅穆面具後是卻一張嬌嫩的帶著些許嬰兒肥的少女臉蛋,少女輕笑一聲,此刻臉上浮現一抹透著八卦與狡黠的笑容。
傳說中有神獸獬豸,能看穿人心,懂人言知人性,能辨是非曲直,能識善惡忠奸。
身具“獬豸”之力的她聞到了這位聖女身上好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