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逸拿著手中的丹藥有些猶豫地看向雲宸煜,雲宸煜也是看向修羅問道:“修羅閣下。這……”
修羅還沒說話,在篝火邊一直蹲在那鼓搗著那塊信物的俊俏小道士插話道:“那是我們宗內的秘藥,煉製起來很費勁的。內外傷都治,效果奇佳。你要不放心就別吃,反正本來就不該給你……喆哥你怎麽又打我!我沒說錯啊!”少年話說一半就被名為“衛喆”的青年一巴掌拍在頭上,接著一手把他撈起,冷冰冰的道:“好好說話。”
“哦。”少年老老實實的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衫,而後面色一正向著雲宸煜抱拳道:“我剛才說的話您別在意。在下,流離,左離殤。”頓了頓又正色道:“您還是把藥吃了吧,這藥真的挺難得的。”接著又拿著信物和自己那塊青銅盤去一邊研究了。
老人一時有些錯愕,接著有些歉然的向著眾人說道:“是老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憑老朽現在的狀態,光是修羅閣下一人就能取我性命。如今我卻這般行事,實在是慚愧!”隨後接過言逸手中的丹藥一口服下,運功恢復。
言逸從剛才開始便一直在默默打量周圍,直到雲宸煜服藥運功,更是隱隱警惕的觀察起周圍眾人。
突然一個人影靠了過來,嚇的他差點叫出聲。
只見剛才還在醫治他妹妹言梔的少年湊到他眼前,好奇的打量著他,突然拍了一下他肩膀,笑道:“你是皇子吧?皇帝的兒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子呢。是不是應該叫殿下啊?你有沒有哥哥弟弟啊?你是幾殿下啊?我剛才救的是你妹妹吧?你倆長得可不像呢,你妹妹比你漂亮多了。不過沒關系,男人嘛,要那麽漂亮幹什麽。”
隨後很自然的將他推開,自顧自的說道:“這老爺子傷的很重。光靠‘青麟丹’可不行。”他一抬手,只見一股淺白色真氣順著少年的手掌化為一絲絲更細的氣流融入雲宸煜的體內。
言逸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位“小狸”,這麽些年還從來沒有人這麽跟他說話。大部分都是恭敬而又疏遠的對待他,他也習慣了。但是這位叫小狸的少年……不對!他不是在救治自己妹妹嗎?怎麽會出現在這?難道……
言逸心中一驚,趕緊起身看向言梔所在的方向。只見那個一頭白發名叫森瑾的少女抱著言梔坐在篝火旁,手摸在女孩頭上不知道在幹嘛。言逸趕緊湊到她身邊,而後有些緊張的道:“這位……前輩。我妹妹她怎麽樣?”
白發少女頭也不抬,用很公式化的語氣說道:“病人沒什麽問題。就是發熱而已,剛剛退燒,喂點水好好睡一覺就好了。病人家屬不要擔心。”隨後一愣,像是感到哪裡不對,隨後她默默地扭頭看著站在一旁瞪大了雙眼,一臉茫然的看著她的少年。
她望天沉默了片刻後輕歎道:“剛才的話你當我沒說,習慣了。那個,抱著你妹妹到帳篷裡休息一會吧。記得時不時喂點水。”說完伸手遞給他一個水囊。
言逸緊忙點頭接過,抱著終於安穩睡著的言梔,送到所指的帳篷中。
雲宸煜從剛才丹藥入口就覺得一股龐大的生機在體內湧動開。老爺子驚喜之余心中慚愧更甚。他也是見過世面的人,這種丹藥一般來說都不是用來調養傷勢的,而是關鍵時刻用來保命的,其價值已然也是更加地不可估量。
這“流離”果然不凡,不愧是隱宗。可這藥力實在龐大,他一個宗師竟然隱隱感覺引導不了所有的藥力。
唉,
果然是老了。 突然他感覺有絲絲細小的真氣帶著一股特殊的氣息流進他的經脈四處。心中頓時一冷,這般悄無聲息的真氣侵入,是準備趁他療養傷勢時把他拿下嗎?
大意了,一門心思的奔著隱宗來,結果卻在這個時候大意了。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哪方的人手,這次他可是著了道。
就在他準備自爆經脈想強行從這種入定狀態中退出時,那絲絲細小真氣輕車熟路的把他淤積在經脈裡的生機藥力引走,隨後向著丹田位置流動而去,最後這些細小的真氣又慢慢從他經脈中退出。
雲宸煜見多識廣,頓時便認出這竟然是罕見的醫修手段!
他趕忙壓下心頭其他念頭,配合著這位醫修調理著身體各處的藥力。終於,老爺子從療傷入定中退出。一扭頭便見一個少年湊在他面前,直勾勾的盯著他。
老人心頭一跳好懸一掌拍過去,不過還是強忍住了下意識的動作。這少年他剛才見過,正是去醫治他外孫女的人,剛才幫他梳理藥力的醫修竟然是一位這般年輕的少年?
他正想著呢,卻聽那名為祝小狸的少年開口說道:“老人家,您剛才為啥想自爆經脈啊?那多疼啊。虧著我幫您理順了,不然您這不傷的更重了?”
雲宸煜老臉一紅,尷尬的直咳嗽,趕緊抱拳一禮謝過。
一直站在營地外圍觀察四周的修羅,看到老人從入定療傷中醒來,便轉身走來坐到他對面。
雲宸煜趕緊起身行禮,剛要道聲謝卻看到對面的男人擺了擺手,語氣平淡的問道。
“坐吧,雲先生。您現在可以講講怎麽來這的了。到底什麽人在追殺你。”
老人面色一肅,趕緊把這一路的經過講述一番,隨後趕忙說道:“追兵三天前我就擺脫了一次,但是誰也不知道洛奕澤那個瘋子到底是什麽情況,說不定血犼教的人現在已經重新跟在我身後了,我們應當盡快離開此地才是。”
修羅聞言略微思索片刻,方才開口問道:“雲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們逃?那個洛奕澤,很強?”
雲宸煜趕緊把江湖上關於洛奕澤的事跡說了一遍,而後勸解道:“我知道閣下武功極高,比老朽的本事不知道強上多少。但這洛奕澤是個瘋子,行事非常人所能理解。而且還有血犼教一行的兩位宗師,十多個先天的好手,如果他們聯手那……更何況我們沒必要留在這跟他們交手,只要回到貴宗哪怕是再多來幾個洛奕澤,相信貴宗也不在乎。”
“也就是說,一共三位宗師,兩個跟您差不多,一個強得不知道多強?還有十多個,嗯,一流高手?”修羅沒有直接回應老人,而是自顧自的說道。
“閣下!即使您……”
“雲先生,您第一次接觸我,不了解我們的行事風格。所以我不怪你。”男人緩緩的站起身,扭頭看向不遠處的衛喆。
“告訴宗裡這裡的情況,然後通知宗主派人來接客人,我就不送回去了。”
衛喆毫不意外地點了點頭道:“明白。那老哥,你的意思是?”
“讓時墨掃清痕跡後留下些警戒手段便回來。三個宗師而已,流離剛出山就被逼回去,我丟不起這人。”
“閣下!您不知道……”雲宸煜驚得趕緊好言相勸,結果話沒說完就看對面男人轉過頭默默盯著他。這位越國帝師頓時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使得他自身真氣都是停滯了一瞬。他清楚地看到這個男人面甲後的雙眼裡,那燃燒著的熊熊戰意。
這位他看不清底細的強者竟是在渴望這場戰鬥!
終於,男人輕聲說道:“流離不喜歡妥協。我會在這等他們。”隨後又看向衛喆說道;“告訴宗裡,平時大家切磋的也沒什麽意思了。這次有機會跟外面的宗師們交手,別說我沒想著他們。”
“好嘞。”衛喆微笑著應了一聲,轉身向營地另一方走去。
雲宸煜終於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心中更滿是疑惑。面前這些人把來自宗師的追殺當成一件值得慶幸的好事?作為可以切磋的機會?而且竟然沒人反對?
這些人難道都瘋了嗎?
不,他至少敢肯定面前這個自稱“修羅”的男人絕對不是。他跟洛奕澤帶給人的那種無法無天的感覺不一樣,他是自信,無比的自信。
對自身也好對宗門也好,這個男人是打心裡覺得三位宗師不算什麽。這是何等的氣魄,何等的霸氣,他所在的宗門又將是何等強大?
流離駐地。
就在剛才,身為會長的焰心和兩位副會長收到了來自衛喆的緊急傳音符。裡面的信息量很龐大,不過更重要的是……
焰心站在公會大殿的門口,遠遠的看著向山下行去的十二人。帶隊的分別是素嶼和無洛,兩個平時不對頭的男人在這種時候總是出奇地默契。會內所剩一半的戰力都跟著他們下山了,按照二人的說法,既然要撐場面打群架,那就打個痛快。
想到這她輕笑出聲,看著隊伍消失在山門的霧氣中,轉身走向位於大殿後方的一處小祠堂。
祠堂乾淨整潔,一排蒲團面前是一座不大的青銅香爐正在升起一縷縷淡淡的雲煙。香爐後是三排高度依次抬高的供桌,其上沒有牌位供奉,沒有神佛塑像,有的僅僅是一盞盞安靜燃燒的長明燈。
每排十二盞,共計三十六盞,冥冥中對應著公會的三十六人。火苗緩緩燃燒,風吹不動地搖不顫。
焰心面色莊重地跪坐在為首的蒲團上,雙手合十,腰背挺立,注視著所有長明燈。
這位堪稱人間絕色的流離會長緩緩閉合雙目輕聲吟誦道:“祝我流離武運昌盛,佑我兄弟姐妹平安而歸。”
多年後有江湖傳言稱,越國有隱世宗門“流離”入世行走,巧遇前來尋求庇護的越國帝師雲宸煜一行人。其帶隊副宗主修羅見其所持先皇信物,兌現宗門早年承諾保其三人性命,欲獨自一人迎戰三位宗師。
宗門得信,未責一言。
當夜,流離有十二宗師下山。
自北來,向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