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再使點力,嘶——爽!”
羅伊靠坐在浴池中,矮人結巴伯尼長滿黑毛的手臂不輕不重地在他肩膀上揉捏著,一張粗糙泛紅的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
“現……現在感……感覺如何?”
“不錯,憑這份手藝你可以在碳山開家專業的按摩房。”
“那,我欠的債怎麽說……”
“待會兒再說,反正你是賴不掉的。”
“呼……”大舌頭的矮人抹了把虛汗,他發誓自己從來沒有見過昆特牌打得如此詭異的男人,總是打出意料之外的紙牌,讓對手防不勝防。
整個碳山牌技能進入前十的大肚子迪夫,竟連著跪了十把,直接丟掉了第一輪比賽。
剩下的三人不甘心地上座和他對了幾局,無一例外以慘敗告終,輸了他不少錢。
但伯尼偏偏不服氣,這個一根筋兒、大舌頭的矮人屢敗屢戰,輸的內褲都不剩下,還多了筆30克朗欠款,相當於他一個月的工資。
就在伯尼身邊的浴池裡,裡根屁股抖了一下,仿佛受到侮辱,
“小子,你絕對不能汙蔑矮人的信譽,伯尼絕不會抵賴!我們脾氣暴躁,卻有人類缺少的優點——不止外表威武雄壯,充滿男子氣概,而且自小生長碳山的矮人都極為重視信譽和忠誠!誰敢在昆特和對賭中賴帳,那以後別想在碳山立足!”
羅伊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的敬意。
對此他早有耳聞,瑪哈坎矮人雖然貪財,但大部分對朋友是一頂一的忠誠,並且極為信守承諾,其中代表人物卓爾坦·齊瓦,是冒著生命危險幫助朋友的人物。
此外,矮人們憑著良好的信譽,在生意圈中混得風生水起。
錫安凡尼利、吉安卡第、維瓦爾第矮人家族都是銀行業的佼佼者,無論是維吉瑪、鮑克蘭、還是范格堡、諾維格瑞、甚至巨龍山脈、藍山,幾乎北境所有的大城市,都開有他們的分行。
正是知道這一點,他才同意矮人的“碳山老規矩”,對手換成人類、或者精靈,在一對四的局面下,被賴帳的幾率太大!
“羅伊,第一輪就算你贏了,現在敢不敢跟我們到靶場上去,繼續第二輪。”
“有何不敢?正好時間還早。”他早想見識見識矮人弩手的風采。
幾人乾淨利落地換上衣物,離開前,羅伊卻叫住了結巴,“伯尼兄弟,如果你答應幫我個忙,這筆帳就給你免了如何?”
“你……說……盡管說!”矮人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臉紅脖子粗,
“你就待在澡堂裡,有人光顧就來靶場尋我,別錯過任何人。”
矮人雖然很好奇對方的目的,但他沒有多嘴,痛快地答應下來。
……
一行人出了澡堂、越過碳山廣場,前往主堡後的演武場。
路上羅伊皺了皺眉頭,異樣的感覺從身後傳來,借著余光瞥了一眼,卻沒個鬼影。
此時天色大亮,附近的人流多了起來,男性矮人大都穿著髒兮兮的厚棉襖,扛著鐵鍬和鋤頭往要塞外的礦區走去,女性則用腦袋頂著一個碩大的容器,在自家的窯洞和廣場角落的集市間來回。
矮人並非都長胡須,八成男人是大胡子,二成不到女性體毛濃密不遜色男人,也有五官清秀的,仍然逃不過身材矮胖的命運。
和羅伊的審美相去甚遠。
“裡根老大,碳山的工作收入似乎並不高?”他本以為瑪哈坎的矮人坐擁“金山”,
各個都是有錢人,但剛才昆特牌局告訴他事實正好相反。 “你說的沒錯,”矮人毫不介意地說,“一個月也就五六十克朗,除掉酒錢和保養武器的費用,剩不了幾個錢。”
“那碳山的房子貴嗎?”他看了眼密密麻麻的窯洞,“你們存多久買得起?”
“小兄弟,這你就不清楚了吧?”矮人頗為自豪地說,“碳山人不需要花錢買房子,長老向所有成年人贈送住房。”
“但誰要是不經允許私自離開碳山,房子會被收回去。”
羅伊微微羨慕,碳山的大長老為了留住人口也是煞費苦心。
“那離開碳山外出謀生的矮人多嗎?”
“不多,但每年總有那麽幾個。”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演武場。
這間柵欄包圍起來的場館非常寬廣,分成了好幾個部分。
盡頭立著一排假人的靶場、擺著武器架的兵器訓練場,以及木柵欄圍起來的用於近身格鬥、切磋的擂台。
其中一個訓練場裡正有二十來位身形雄健的矮人衛兵進行日常的訓練。
他們穿著灰撲撲的鎖子甲,內裡還套著一層棉甲,跟隨前排教官的指令,一板一眼地揮動武器。
沉重的雙手武器在衛兵手中揮灑自如,別看他們又矮又胖,招式卻不乏靈活,且力度十足。
就好似一座座敦實的小型堡壘,兩層甲胄能有效阻擋箭矢,沉重的雙手武器又把身材的劣勢轉換為優勢,一旦被這群家夥近身,他恐怕撐不了幾個回合。
“我的正面戰鬥能力就是廢材。”
一直以來羅伊在戰鬥中所能依仗的手段非常單調,主要就是十字弓遠程射擊,雖然射弩的精度被感知屬性撐了起來,但是威力不夠,哪怕算上屠戮和弩專精的加成。
除非射中面部,否則無法對著甲敵人造成太大殺傷。
有效射程也是個問題,普通情況下一百遲(30米)內準頭還有保證,一旦超過這個距離、風向、風力的干擾就會越發明顯。
而眼前弩專精LV5的矮人裡根,顯然是個很好的學習對象。
靶場之中,擺滿了距離不等的人形箭靶,四人入場後,裡根伸出毛茸茸的手掌在半空中感受了片刻。
羅伊心頭詫異,難不成這家夥能利用手上的汗毛測試風向和風速?
“無風或者微風的日子最適合射上幾箭。來吧,小兄弟,這一場就讓我來領教你的高招。看看你的射弩技術是否像獵魔人的劍術一樣精湛。”裡根借了兩副相同的十字弓,一副丟給羅伊,自己則端起另一副。
“你年紀不大,手上老繭不重,明顯訓練時間有限,我不用計時賽欺負你。”裡根挺胸抬頭、渾身散發出空前的自信,“從三十遲(9米)的靶子開始,向右增距射擊,射完十箭,脫靶少者獲勝。如何?”
羅伊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我先來。”
“隨你。”
裡根交給他的弩弓和箭矢都是按照矮人的標準特製。
弩臂之上弓身直徑四遲,比羅伊最初獲得的加布裡埃爾大了不少,也重得多。因為被反覆使用,松木製造的弩身被汗水浸透變成了褐色。弓弦拉力約為六十磅,以他的力量拉弦置箭頭稍微有點吃力。
他首先選擇了最近的三十遲靶,左手托住弩身,右手食指虛扣扳機,以站姿射弩。
深深地吸氣,弩身隨之輕微上揚,右眼瞄準靶星,再緩緩地呼氣,呼氣加重的那短短的一兩秒內,弩身正好隨著呼氣的動作下垂至水平的位置,猛地扣下扳機,
“嗖——”尖銳的破空聲響起,三十遲外的人形箭靶猛地一顫,弩弓強大的動能將箭頭極其精準地送入了紅心。
裡根的目光沒變化,羅伊則松了口氣,甩了甩微微發麻的手臂,又開始準備第二箭。
接下來的時間,在眾人見證下,六十遲、九十遲……一百二十遲的靶子全部正中紅心。
短時間內,連續拉弦置箭,羅伊小臂和腿開始發酸,畢竟這把十字弓比加平日裡訓練用的布裡埃爾重了不少,還不太習慣。
平日裡除了枯燥的射弩訓練,少有機會和人切磋比賽,尤其當對手是優秀的弩手裡根。難免起了求勝欲。
接下來的箭靶卻給他當頭棒喝。
一百五十遲,估計有九環,一百八十遲七環,二百一十遲五環,二百四十尺(72米)一環。
二百七十遲,徹底射空!第二箭還是落空。
十箭宣告完畢,汗珠兒沿著他的額頭滑到了下巴,因為連續脫靶眼神黯然。
“好了!你的準頭還可以,站立射弩的姿勢也很標準。看得出經過系統訓練,但時間太短……我有幾個建議,你願意聽嗎?”
“我正準備向你請教。”
握住弩弓的裡根就像換了個人一樣,背脊微躬,膝蓋微屈,眼神變得冷漠而犀利,手指一勾便從箭袋中勾起一支輕巧的弩箭,迅速地拉弦置箭,抬弩扣住扳機,一系列動作簡潔利落沒有一絲多余。
羅伊默了一下拉弦置箭的時間,不到自己的一半。
表面上看矮人與他的站立射姿一模一樣,然而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細節的差別。
“注意弩弓的位置。”
裡根低下頭開始瞄準。
羅伊往後退了一步,觀察著矮人與弩弓的狀態。
“四分之三。”
弩弓大概位於矮人身體從下到上四分之三的位置,脖子下方與鎖骨之間。這與自己的射弩姿勢稍微有些不同。標準的站立射姿被矮人調整成更貼合自身的風格。
但憑羅伊的射擊水準還做不出這些調整。
矮人的動作又快又穩,輕松寫意地射出三箭,命中靶心。
“你有沒有慣用的十字弓?”
“有啊。”
“怎麽不見你隨身攜帶?”
他的語氣中帶了一絲不滿,右手悄然扣動了扳機,二百一十遲外的箭靶中心隨之一顫,
“優秀弩手最基本的素質就是弩不離身,無論是進食和睡覺都得帶上它,”矮人黑色的眸子裡多了一絲溫柔,好似想起了情人,手上動作毫不受影響,“你得和它培養默契,了解它的每一吋結構,閉上眼睛也能做到一清二楚。對它越熟悉,戰鬥中越能快上幾分。”
裡根低聲述說著,又展現出令人歎服的射速,一箭接一箭、沒有明顯的瞄準時間,連續命中兩百四十遲到三百尺的五個靶心,毫無懸念攫取了勝利。
羅伊心服口服,對方的感知屬性和他一樣也是7點,看靶看得並不比他清楚,對弩的掌控卻是超過他甚遠。
“你還得把它當成手臂一樣地呵護和保養。一把耐用的武器就是弩手的生命, 千萬要珍惜。”
矮人取過一個精細的長頸油瓶,給箭道、弩片和扳機細細地塗抹油脂。“
”正常情況下,瑪哈坎製式弩弓能夠使用好幾年,但有個前提,每次連續射擊達到一百箭就得進行保養,切忌不要空射、上弦太久。否則損傷積累,使用壽命會大幅度縮短。”
“如果不懂得保養,弩弓在戰場上突發故障,你將付出生命的代價。”
羅伊深以為然。
“難怪每次戰後,雷索都要擦拭武器,上油保養。我倒一直沒怎麽放在心上。”
對方這一席話,確實讓他獲益良多,如果弩專精這個技能也有經驗,會浮現出一大片“加號。”
羅伊又想到自己從卡耶帶出來的那把手弩,從頭到尾未曾保養過,當下向對方討要了一瓶護理油。
“現在咱倆打平了。”裡根爽朗一笑,一掃昆特比賽被虐的鬱悶,“我等不及要和你比比酒量……大長老承諾過你酒肉管飽?”
羅伊點頭,心頭好笑,原來這家夥一直打著免費酒水的主意。
杜魯和迪夫一臉饞樣湊上來,美酒正中他們的死穴。
“明早進行這第三場如何?下午到凌晨咱們四兄弟得去站崗。”
“那就如你所願,還是在澡堂碰面。”羅伊痛快應下,用免費的酒水結交幾人,有何不可。
“哈哈,夠痛快,小子現在我開始喜歡你了。記得回去後給我的‘心肝寶貝’抹油、好好照顧它,弄壞了饒不了你!”
“走,先去澡堂把伯尼那個傻子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