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維格瑞商業區,一家藥劑店。
“愛莎?你指的是那個金發灰眼、在幸運貓工作的漂亮小姑娘嗎?當然,我對她很有印象,一個懂禮貌、討人喜歡的小女孩兒,我的小茉莉同齡,”藥劑店的老板感慨道,“這半年來,她每天經過商業街都會主動跟大家打招呼,比那丫頭懂事得多。”
年輕的獵魔人信手從貨架上取出一支金盞花藥劑,夾在兩指間搖了搖,“愛莎的遭遇你聽說了吧,九月九日那一天,你見過她嗎?”
“很遺憾,”店主眼中迷茫一閃而逝,惋惜道,“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早晨沒能聽到她黃鸝鳥似的問候。”
“小半年了,突然那麽一天聽不到她的聲音,怪不習慣的。我當時很意外,跟隔壁染料店的帕維特聊了聊,都以為她家裡又出什麽事情,跟雅琳告了假。”
店主並不認為柔弱的小姑娘會抄那條危險的小道。
“我沒想到商業街的治安墮落到這等地步,好好的一個小姑娘莫名其妙就失蹤了。”老板語調高昂了起來,情緒變得激動,“要多喪心病狂才會對可愛單純的小愛莎出手。”
“她出事後,我心裡面一直空蕩蕩的,就像憑白丟了個女兒,做起生意來沒了往日的滋味。”
羅伊沉默了半晌,猛地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撤去了亞克席的催眠效果。
藥劑店老板臃腫的身體一晃,如夢初醒。
“很抱歉,這位客人,我不知道怎麽了,居然當著你的面抱怨了那麽久!不過愛莎那孩子實在太可憐。”男人明顯還沒從之前情緒中走出來,不無埋怨地說,“永恆之火的士兵也來問過話,可那群勢利眼明顯就做做樣子,壓根沒重視過小姑娘,隨便在附近搜了搜就結束調查。”老板看向獵魔人,
“您覺得小愛莎還可能活著嗎?”
獵魔人沒有回答。
……
下午時間悄然逝去了一大半,陽光開始西斜,獵魔人將沿途的十來個商鋪、其他可能的目擊者都問了個遍。
一無所獲。
等橘黃色的光團沉入地平線,他又和陶德借著夜色的掩護,偷偷潛入雜貨鋪老板、珠寶商人之子、以及那個小貴族的家中搜查。
也就是幸運貓店主雅琳白天提到過的,曾經騷擾過愛莎的三個家夥。
除了巷子裡的癮君子,這三個覬覦愛莎美色的家夥也有重大的嫌疑。
……
但稍稍出乎意料,羅伊並沒能在他們家中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跡,隨後的亞克席法印又替他們證明了清白——
商人之子和小貴族家中早已有嚴厲的母老虎看管,典型的有賊心沒賊膽,平日裡隻喜歡口頭佔點愛莎的便宜,沒有任何實際行動。
而雜貨鋪老板更奇怪,他真正感興趣的是花店老板娘雅琳,調戲愛莎也只是想引起雅琳的注意。
在花店以外的地方,從沒干擾過愛莎的生活。
一天調查下來。
花店附近的居民都聲稱那天沒見到過愛莎,三個嫌疑人又排除了嫌疑…這一切也就印證了羅伊之前的猜測,愛莎失蹤那天必定走過那條人跡罕至的陰暗巷道。
而陶德,心頭越發不安。
……
繞城河320號。
“那條巷子裡的‘住戶’絕對是一條大魚,不容錯失。”
髒亂不堪的房間裡,圓桌邊坐著兩個人,昏暗的燈光下,年輕的獵魔人眸子反射出暗金的光芒,
“要不這麽辦,明天咱們去巷子附近蹲點,看看究竟有哪些家夥會出現。注意別放過任何形跡可疑之人,重點觀察癮君子和小混混。”
目前獵魔人腦海裡產生了兩種猜測。
一是當時巷道裡正好有癮君子、扒手、地痞之流,這些心懷不軌的家夥對愛莎下了黑手,將她綁到了別的地方。
第二種可能性就跟獵魔人在巷道裡檢測到的混沌能量有關—術士通過法術手段神不知鬼不覺地擄走了愛莎。
這也能解釋為何連乞丐王的眼線都找不出絲毫線索。
按照這種思路考慮,羅伊心頭又多了個問題,術士為何會對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感興趣?
只因為她漂亮的外表?
……
“陶德,你可知道,愛莎有什麽特殊之處?”
獵魔人琢磨著,也許她有點魔法天賦,才會引起術士注意。
“特殊之處?您是什麽意思,胎記嗎?”陶德歎了口氣,揉了揉腫脹的臉自責道,“愛莎沒有胎記,至於別的地方,她剛滿一歲我就離家外出,十五年不曾見面,連她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一歲就離開了?”羅伊注視著昏暗的魔法燈,略微失望。
“但我記得,她…她出生的時間,和別的孩子不太一樣,”陶德忽然想起了什麽,急切地追問,“可這有關系嗎?大師。”
出生時間?
羅伊朝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繼續。
“愛莎出生那天,”陶德雙目放空,回憶道,“我記得那天明明是夏天的中午,太陽大的能曬死人,窗戶外面天色卻突然暗了下去…您見過那種天文現象吧?一圈黑色的圓斑吞噬了太陽,大白天的,光線變得比深夜還暗。”
“我活了三十多年,也就見過那一次日食,所以印象很深!”
羅伊聽完,毫不嫌棄地坐上肮髒的沙發,歎了口氣,臉上的惋惜讓陶德心慌。
“黑日期間出生的女孩兒…巷道裡殘留的混沌能量…我大概能想象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獵魔人接下來的話,讓他如墜冰窟。
“陶德,你聽說過黑日詛咒嗎?”
“聽…聽說過。”
“你該明白,你的女兒愛莎。正是預言之中所謂的黑日之女,所以…她可能已經遭到某個術士的迫害。”
陶德瞬間失神,嘴唇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
他當然了解黑日之女的含義和出處。
顧名思義,就是在日食期間出生的女孩。這是個殘酷至極的稱謂,來源於瘋子法師埃提巴德的預言。
他認為將來的某一天,一群黑日之女將聯合起來,復活邪神,召來世界末日。
羅伊在牛堡大學就曾與神秘學研究生蒙特斯·迪斯坦斯討論過黑日預言。
獵魔人認為這純屬無稽之談。
可法師和愚昧的人民不那麽認為。幾十年前,“黑日預言”在整個世界范圍內都極為盛行,由此催生出一批命運悲慘的可憐兒。
比如伯勞鳥。
比如陶森特女公爵的姐妹。
“那個預言已經被證明完全是胡編亂造!”陶德喃喃自語,尤自難以置信。
“可有的人仍然對此深信不疑。若凶手是其中之一,那麽帶走愛莎的動機也有了——”
獵魔人分析道,
“過去那段時間,瘋子埃提巴德有很多擁護者,他們將‘黑日預言’奉為圭臬,到世界各地去瘋狂地尋找黑日之女,逮捕她們、囚禁在高塔,然後折磨、殺害,或者用來進行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
“這群擁護者中為數不少是術士。”
抓住黑日之女做實驗?
說著說著,羅伊忽而產生一種既視感。
“不!不會的,大師!”陶德搖了搖頭,眼泛血絲,“距離‘黑日預言’風靡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十年,現在所有人都認清楚這就是個笑話、根本沒人再把它當回事,去抓捕什麽黑日之女!”
雇傭兵情緒激動,他寧願相信女兒被普通人殺害,也不願意相信她被瘋狂的術士帶走。
人體實驗,比死亡更可怕。
“別激動,陶德,這只是一種可能!”羅伊放緩了語氣。“而且抱怨無濟於事。”
陶德咆哮了一會兒,很快低下頭,聲音也低了下去。
“冷靜下來了?”羅伊揉了揉太陽穴,他也有些頭疼,如非必要,獵魔人絕不想與術士為敵。
挑選施法者作為對手,遠比和普通人作對麻煩的多。
不過好在五名同伴都在諾城,羅伊底氣十足。
而且他本身的一系列技能,某種程度上也是極其適合對付施法者。
“下一步咱們必須把諾城的所有術士都給找出來!挨個排查。”
“這太慢了,大師,有沒有別的辦法,更快一點!”陶德焦急地原地踱步。
愛莎若真被迷信“黑日預言”的術士帶走進行人體實驗,如今不過兩個月,她很有可能還活著。
但要再拖下去…
“效率更高的辦法…找人?”獵魔人突然眉峰緊鎖,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陶德大氣不敢喘地盯著他。
五分鍾後,獵魔人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除非…除非能白日做夢!”
“白日做夢…您是什麽意思?”陶德只見羅伊魔怔似地不斷重複這個詞,然後臉上猛然露出興奮之色。
“別忘了,我們在諾維格瑞!”
陶德急切追問,“大師,你就別賣關子了,有話直說!”
“諾維格瑞的白日夢。”年輕的獵魔人迎著男人好奇的目光,“我想,也許真有人能在夢中給予答案,告訴我們愛莎的下落——越過所有繁雜的旁枝末節,直抵終點。”
“誰?”陶德心臟噗通噗通跳動,屏息凝神,他很害怕獵魔人突然告訴他只是一個玩笑。
“卜夢者,你們聽說過嗎?”
羅伊語氣有些飄忽不定,他想起另一段經歷,在諾維格瑞,一位卜夢者幫助傑洛特找出了希裡的線索。
“我好像有點印象,小時候從誰嘴裡聽到過。卜夢者,貌似是一種數量稀少的呃…神棍?您確定他們不是一群騙子,能起到作用?”陶德表情質疑,
“夢境佔卜比你想象的更神奇。”羅伊半真半假地說,
“而且我在梅裡泰莉神殿圖書館的一份歷史文獻讀到過,那上面清楚地記載著諾維格瑞城裡世代居住著一個卜夢者家族,名為提麗家族。如今他們聲名不顯,大概仍像書裡所描述的隱藏在普通人之中,偽裝成催眠師和治病的草藥醫生。”
“諾維格瑞存在貨真價實的卜夢者,我至少有七成把握。”
“諾維格瑞人口數萬,各種房屋建築錯綜複雜,咱們上哪兒找卜夢者。”大漢有些為難,“愛莎…她等不了那麽久。”
“還是老辦法。陶德閣下,這次還得麻煩你。雖說乞丐王找不到愛莎的消息,但幫忙找出一個卜夢者總該沒問題吧。提麗這個姓氏相當罕見。”
“我明白了。”陶德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我馬上去腐林拜會法蘭西斯·貝蘭,他要不伸出援手,要不一拍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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