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長安從一班出來,爭分奪秒地又跑到二班把情況說了一遍,讓把錢交給房影,然後踩著預備鈴來到二樓,找到常威,講情況跟他說了。
再重新回到四班,發現自己有點氣喘,房長安暗暗鬱悶,這鍛煉見效也忒慢了點。
他回到座位上,問沈墨:“統計完了嗎?”
“嗯。”
小姑娘剛剛站起來讓他進去,自己也坐下,點點頭,指了指他桌洞裡面,房長安低頭看,一疊整齊的紙幣被書本壓住半邊,一堆硬幣也按一塊、五毛、一毛的面值分開放好。
房長安朝她比了個大拇指,先拿名單看,共有四十人,每天兩百九十六個,周三、周四、周五三天,共收八十八塊八毛錢,沒算自己。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房殿秋和房影把一班的名單和錢送過來,一班二十四人,每天一百六十七個,收上來五十塊零一毛錢。
二班十九人,每天一百二十四個,共收上來三十七塊兩毛錢。
一班名單上沒有房殿秋的名字,二班有房影的名字,房長安數了一下錢,一班的對帳,正要數二班的,房影笑道:“我把我的五毛錢拿回去了,秋秋說可以免費吃,是嗎?”
房長安笑笑著點點頭,房影悄悄松了一口氣,隨即露出更加燦爛的笑臉,又問:“那你呢?”
房長安笑道:“我當然也一樣了。”
房殿秋等他倆說完,對房長安道:“長安,你得小心我們班的那個唐帥啊,他好像認識很多人。”
房長安把錢放進褲兜裡,問:“就是之前找事的那個?”
房殿秋點點頭,補充道:“他家是街裡的,好像挺有錢的,我看他穿的都是名牌,就是那個鉤鉤的。”
房長安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她說的是耐克,忍著笑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放心吧,沒事。”
那邊劉承、孫嚴旭和侯孝義三個人也走了過來,房長安於是擺擺手:“行了,你倆先回去吧。”
房殿秋和房影瞅瞅劉承三人,房殿秋應了一聲,跟房影一塊回教室。
劉承三人已經分工完畢,他負責六班和八班,侯孝義負責七班,孫嚴旭負責五班,四個班級共有七十九人訂了包子,每天六百二十多個。
房長安注意到這幾個班級的人均個數接近八,明顯超過了一班、二班和四班,先誇讚和肯定了三人的努力和成績,隨後不留痕跡地問:“沒有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吧?”
劉承知道自己三人的形象不大正面,趕緊道:“沒有沒有,我敢發誓,我們跟誰說話都很……禮貌,也很客氣,長安哥你說的我們都記著呢。”
侯孝義跟孫嚴旭也都連連點頭,道:“長安哥放心,我們幫你辦事,絕對不敢壞你名譽。”
房長安笑道:“大家都是同事,一起勤工儉學,別說這麽見外的話。”
“對,對,勤工儉學。”
侯孝義跟孫嚴旭忙點頭答應,都覺得長安哥果然沒架子。
第二節晚自習下課,常威跟趙旭、劉晏上來找房長安,三人連續吃了兩天的免費包子,也覺得不好意思,又知道今天要訂完這星期的包子,顯然都很賣力,昨天還是兩位數,今天拿過來的名單直接突破了兩百。
共二十三人,每天兩百一十四個。
“你們厲害啊,比昨天多了一倍都不止。”
房長安上來就先誇,連常威臉上都露出了抑不住的笑容,又謙虛道:“主要是還沒宣傳到位,
不然肯定不止這些,等下星期天肯定更多。” 劉晏和趙旭也都點頭,符合威哥的話,房長安笑道:“不著急,慢慢來嘛。”
又道:“不過人家買不買咱的包子是自由,威哥你們別一不開心就嚇唬人家或者怎樣。”
他之所以說的直白,是考慮到常威他們三個比劉承他們都更“老油條”,而且有堵人勒索的“前科”,雖然沒成功,但他們以前大概率乾過,擔心他們膽子比較大,只能直白地做出提醒。
“沒有沒有!”
常威似乎早就想到這個方面了,聽房長安說,趕緊保證道:“我敢發誓,我們隻到每個班裡說,從頭到尾都是好好說話的,一個強迫的都沒有。”
房長安拍拍他肩膀,笑道:“我就剛好想到了,隨口提一下,威哥別介意。”
“沒有沒有。”
常威搖搖頭,表情似乎有點尷尬,“我也知道我名聲不大好,要是換了別人,初二那麽多班級,肯定不止這些包子。”
“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人心,以前大家跟威哥接觸不多,只聽過名字,難免會出現誤會,以後接觸多了,知道你是什麽人,誤會肯定就散了。”
房長安隨口安慰,常威卻用力點點頭,很認同的樣子,他是真沒覺得自己哪裡不好,熱心腸、夠朋友、講義氣,除了學習之外,幾乎沒缺點,連長相都算比較帥氣的。
回到教室,房長安算了一下,接下來三天,每天有一千四百二十八個!
這個數據把他自己都給嚇一跳,沈墨也吐了吐舌頭,驚歎道:“哇,這麽多啊!”
她想了一下,又問:“那那個姓張的叔叔怎麽送過來啊?”
“總有辦法的。”
房長安倒不為這個操心,想了一下,對沈墨道:“你等下回去,記得跟沈叔叔說清楚我們早自習幾點放學。”
“我肯定會說啊。”
沈墨撅撅嘴,覺得自己被小瞧了,“不然要是送來太早或者太晚怎麽辦?而且叔叔肯定會問嬸嬸的。”
房長安點點頭,敬佩地道:“我都沒想到,果然你比我聰明。”
小姑娘被他誇的有點不好意思,咬了下嘴唇,坐正了身體看書去了。
房長安余光往後一瞥,隨即回頭看過去,王珂也低頭看書。
第三節晚自習下課,沈墨把包子數目和一堆零錢裝進書包裡面,給房長安揮揮手,然後起身輕盈地走出教室。
房長安繼續看書,過了會兒,聽見後面有響動,轉頭就見王珂和鄭莉莉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站了起來。
王珂見他回頭看過來,那雙漂亮有神的杏眼也看著他,小聲說道:“我們先回寢室啦。”
房長安點點頭,朝她揮揮手。
小姑娘沒想到他問都沒問,想好的說辭被憋在肚裡,用力抿了一下唇,沒有說話,拿著英語書跟鄭莉莉一塊離開了教室。
房長安注意到了她最後那有點委屈和幽怨的神情,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不禁暗暗苦笑:“勞資體貼不問還成錯了, 就現在這風氣,我要是真問或者委婉表示我明白你為什麽不去跑步,你不得羞死?”
不過前世經驗讓房長安明白,這種情況抱怨沒用,反思自己,並且吸取教訓才能百戰不殆,至於對方會不會因此而養成驕縱的性子……反正又不準備娶回家,管她呢!
“還是被包子弄分心了,這種低級錯誤實在不應該,不能只顧體貼,還得問一下才行,表明自己很希望她能繼續陪自己跑步。”
“對於小姑娘來說,心意比什麽都重要啊。”
反思完畢,房長安繼續看《魯迅》,他正在重讀《祝福》,也就是祥林嫂的故事,這一頁衛老婆子正在講祥林嫂被婆婆賣到山裡的事情:
“這有什麽依不依。——鬧是誰也總要鬧一鬧的;只要用繩子一捆……他們說她一路只是嚎,罵,抬到賀家墺,喉嚨已經全啞了……她就一頭撞在香案角上,頭上碰了一個大窟窿,鮮血直流,用了兩把香灰,包上兩塊紅布還止不住血呢。直到七手八腳的將她和男人反關在新房裡,還是罵,阿呀呀,這真是……”
“後來怎麽樣呢?”
“聽說第二天也沒有起來。”
“後來呢?”
“後來?——起來了。她到年底就生了一個孩子,男的……上頭有沒有婆婆;男人所有的是力氣,會做活;房子是自家的。唉唉,她真是交了好運了。”
房長安把這段反反覆複、細細的看了好幾遍,忍不住搖搖頭,心中感慨:“封建社會的人真冷漠,女人真可憐,男人真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