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界天降,狂雲疊嘯。
看著身周花海突然被更大圈層的領域包裹進去,陸靈秋終於感到了一絲棘手。
這是一片獨立於天地之外的新空間——
它由灰色雷雲構成,其內弧光閃動、風暴翻湧。
無數霹靂有如長了眼睛,以比之“花神域”更大的靈能強壓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確實,要想破除“花神域”,在裡面通過技巧來層層瓦解是不現實的,唯一的解決辦法便是,以體量更大的靈力總值形成的新結界對之進行領域級別的衝擊。
而雷神輝光,恰恰捕捉到了陸靈秋現下最明顯的、不算是弱點的弱點——
修為未及真神。
……
轟——!!!!
……
白華刺目,花海消逝。
劇烈的領域對撞,使得天空之上炸開了無數道空間裂縫——
“這……這不可能……”
陸靈秋神情恍惚地看著那些緩緩愈合的空間場,駭目不已。
他的身上未受到任何實質性傷害。
在他眼裡,比“花神域”被破掉還要不可思議的事情是——
眼前那些可以恢復的空間,意味著雷神所使神法乃是“可再生靈源”。
……
“陸宮主。”
此刻,輝光的身形已經消失,但低沉的嗓音卻依然回蕩於此: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
“在此之前,我也花費了大量的時間調查了你的身份、你的履歷,以及近百年來,鏡花靈使所做的,所有轟動天蒼的大事。”
在陸靈秋雙目微眯中,輝光聲音平靜:
“——正因如此,我才萌生了定要見見你的念頭。”
……
“從你步入西涼城開始,我就已提前在此設下此‘島’。
事實上,這片海域,即是我之‘通雷空界’的一方。
而我‘通雷’一脈,也並非常見的金雷與磁雷。
其真實源力,乃是雷電形成一瞬所產生的‘衝擊之力’。
換句話說,即由衝擊波衍生而成的、足以短暫撕破空間的自然之力。”
“通雷?”
陸靈秋心頭一凜,看向遠處這些隨時有可能爆轟而下的烏黑雷雲,面露疑惑。
按理來說,修為不到真神的程度,是很難施展出如此靈力規模的神法的,除非像自己一樣,曾經就已修成過真神,爾後掉落了境界成為半神,才有幾率勉強施放出來“削弱版”的神法。
但輝光這種,類似於“直接召喚一片域外天地”的空間級神法結界,顯然不是僅靠龐大的靈力總值就能成功使出來的。
“你這些……也是可再生靈源?”
陸靈秋直接將重點道出。
“不錯。”
只聽輝光解釋道:
“雷法雖號稱太古八行中破壞力最強,但輝某的理念和夜樞那小子相近——
我們都不願讓這片天空被毀。”
“……”
在陸靈秋靜滯的目光當中,他繼續道:
“先前你所見之人,除茵茵外,皆是雷靈所生的幻象。”
“而我,則可以將這些幻象視為領域來控制,就如你的‘花神域’一樣。”
他的聲音頓了頓,語氣當中又忽顯失落:
“陸宮主,在我動用‘通雷真言’對你進行最終測試之前,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夠知曉。”
“你說。”
對怪大叔印象稍微改觀了的陸靈秋將體內正匯聚著的靈能稍微一緩,點了點頭。
放眼望去,能夠直觀的看到,此界內部陰雲密布、雷鳴翻滾,地面上皆是荒溝野壑,矮倒群山。
這裡草木枯敗,鳥獸無存,與“花神域”裡的盎然生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環境十分令人壓抑。只聽雷神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事實上,輝某早在幾千年前便可升神。”
“……”
“但可惜天時不利,我不得不將這唯一一次機會留給了我地淵一脈族人以及……
耀陽。”
他深吸了一口氣,不徐不緩地將陸靈秋心中最在意的那部分內容緩緩道來:
“想必你已知道,天元前五千年,那場終焉之戰裡,吾等六神於此地會面,去爭奪所謂的‘祈天神珠’。”
聞言,陸靈秋目色一凝,全神傾聽。
然而很快,他就聽到了與原本猜想截然相反的訊息——
“輝某前來參與,本意是想阻止摯友耀陽那對力量的無盡渴望。”
“什麽?!”
……
“多年以來,他的心性由於‘憎恨’的擴張而變得愈發扭曲。
‘祈天神珠’乃是他勢在必得之物,而我,則不想讓他就此墮入魔道。”
說到此處,輝光輕歎:
“奈何半神之間鬥法激烈程度難以形容,其過程中局勢走向亦非我能控制。”
——
“晴月那丫頭對夜樞早有戀慕之心,去爭奪寶珠亦是為了能求得一份常理來說根本不可能獲取的愛。
夜小子乃是百世不遇之天驕,心中只有傳承與修行。為了復仇,他會選擇隔絕任何外來干擾,當然完全無法察覺到晴月的心意。
直到,她放下月神的身段兒,主動對他提出聯合——”
……
“陸宮主,如你所見,這片空間,即是耀陽在被他二人聯合封印後,我不得不創造出來的、護他聖軀安然退走的大秘境。”
“……”
“當年我半步真神,修成‘通雷真咒’,可開裂天地,創造須彌。
我本打算借此神法,將地淵族人和耀陽安頓好、不再插手外界之事,讓夜樞他們四人自己處理後面的一切雜蕪、承擔大道為天蒼帶來不可避免的傷害過後的那份責任。”
“奈何如此逆天之道,需要付出的代價於我而言亦是很難承受——”
“一旦施展,我便需要花費千年以上的時間來蘊養調理,並且要燃損大量壽元。
甚至,若我之身出現任何意外,這片天地便也會隨我一同化為飛灰……”
聽到此處,陸靈秋眉頭大皺。
他再度打量了一遍這方末日般的空間,心中隱隱有了某種猜測。
“陸宮主,想必以你的才思,應當一眼就看得出,輝某時日無多了吧。”
“……”
“我活了幾千年,耗費巨量壽元建立此界,為的就是能讓被封印的摯友安全度過余生、能讓我之族人遠離烽火硝煙。”
說到這裡,他聲音低啞,語調中充滿無奈:
“沒想到,幾十年前,耀陽走了。”
“?”
陸靈秋神色間閃過一絲驚意。
“嗯,他靠自己的精神力解開了日漸薄弱的封印,從這裡逃了出去。”
輝光心情無比沉重,艱難補充道:
“並順手,屠殺了幾乎所有的地淵族人。”
“為什麽?”
陸靈秋眉頭大皺:“他為何會……”
“我阻撓了他的升神大計,他對我心懷仇恨自不為過。可我地淵族人是無辜的,大家被他以太陽精火燒死、燃盡,爾後,他又以陰險手段將修為本在他之上的我擊成重傷……
地淵族人,除我之外,無一人存活。”
“……”
“當時,失去了升神之機的我心灰意冷。我背負著逝去族人的怨念,日夜做著噩夢,聆聽著他們的痛責謾罵,只能靠編織幻象來勉強麻痹自己,以此苟活。
在此期間,我考慮了很多。
可我不知像耀陽那樣原本正義勇武的人,到底因何性情大變,變得如此嗜血、渴望力量;
我亦不知放棄升神之機、開辟雷界將他救回到底是對是錯;
我不知地淵一脈傳承到底該怎麽延續;
我也不知自己到底還能為這片蒼空做些什麽。
直到我於多年前黯然出世,得知了天下的變化——”
“那年我無意間於大海深處發現了小金瑜,我發現她身懷元磁雷體,修習雷法的資質冠絕天下,故心生欲要收她為徒、將地淵一脈全部傳承托付於她的想法……”
說到此處,輝光的聲音頓了頓:
“可她年紀雖小,卻有著自己的理想,完全不願受製於人。”
“她想成為妖神,想找到心中最……”
結界外,同樣側耳傾聽著的金發蘿莉聽到話題提及自己,趕緊指著這邊的方向大喊了聲:
“你這家夥,不許說我的事!”
陸靈秋回首望去,見她滿臉通紅,顯然是不願被輝光將自己兒時的小秘密說出來,不過即使不說,以他對她的了解,也能將她的心願猜得八九不離十。
“好吧,不過輝某當然要恭喜她,終於得償所願、找到了‘心中之人’。”
“……”
在陸靈秋若有所思當中,輝光繼續講述道:
“當時我與她打賭,用同等修為與她比拚雷法,誰知原本半隻腳邁進真神境地的我居然跟她打得有來有回……無奈下我隻好使出‘盛雷杯盞’,僥幸贏得勝利。
後來,她說我耍賴,拒不認帳。輝某也並非強人所難之輩,便就此放她離去了。
我不知她最後選擇了加入鏡花宮,陸宮主,對於此事,我要先向你道個歉。”
他語氣誠懇,完全不似作假。
在了解這般隱秘歷史後,陸靈秋也當然不會介懷什麽,只是擺了擺手:
“你沒有欺負過她就好。畢竟之前那個小女孩形容過……”
他將目光望向很遠處守在地面上、一臉擔憂之色地看著這邊的雷茵茵,欲言又止。
“啊,其實茵茵她,便是我於數年前尋得的,小金瑜的替代者了。”
輝光的話令陸靈秋大吃一驚:
“你說什麽?金瑜的‘替代者’?”
“嗯。”
輝光黯然道:
“自古以來,地淵一脈一直代表著天蒼大陸上最強的雷法傳承,若是在我這裡斷絕,實在會令輝某死難瞑目。
所以,我不得不繼續尋找能夠承載這份傳承的頂級天才。”
他頓了頓:
“茵茵的本體乃是太古聖禽——‘雷音鳥’的幼鳥,是我在這幾年間打探貴宮消息時偶然遇到的妖族天驕。
她與我定下約定,若我能幫她尋到可以繁衍後代的‘妖侶’,她便同意將我畢生所學代為傳承下去,故我二人之間暫以父女相稱,實則是平等的共利關系。”
“這次將你留住,一個是輝某想要對你進行‘最終考驗’,另外一個就是……呃,茵茵她,覺得陸宮主‘人不錯’……”
“……”
說到這裡,陸靈秋才終於捋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不過由於信息量實在太大,他立刻明智地選擇了先偷看下身後,在發現金瑜的小臉兒逐漸陰沉下來以後,他很快轉移了話題,將另一些問題道出:
“咳,輝光兄,那你先前所說‘通雷真言’,到底是怎麽回事?而且,你又從何得知我‘邪神’的身份?”
他清楚,僅憑所謂的走訪調查,是不可能輕易地認出他的邪神之身的。
輝光口中能如此篤定,就說明他為了這次會面,必然是早已準備得十分充分才對。
“嗯。我自打將傷養好、從秘境出來以後,第一時間便是去了西海,去尋找當年他們幾位半神留下的蛛絲馬跡。”
輝光沉聲道:
“可當我去了那,才發現,當初的西海早已不是西海,天蒼的天空上,亦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縫!!”
“裂縫之下,那道靈壓狂湧的結界引起了我的注意。
它的樣子從青變藍、再由藍變白,仿佛對應著輝某印象當中的三位故人之能。”
“……”
“我心中好奇,想要靠近一窺究竟。
而這時,夜樞發現了我的存在。”
“他從‘天夜廣寒宮’出來,並見了我一面。”
“……原來如此。”
陸靈秋能夠推測出,他們見面的時間應是自己前往西海與夜樞決鬥之前。
果聽輝光又道:
“當時,我瞧夜樞那小子竟真的成功升神,嚇得不輕。
本以為他是打算尋仇,卻見他只是來邀請我去天夜廣寒宮坐坐,還跟我講了許多涉及到天蒼未來之大事。”
“那次,他跟我詳述了關於四神之戰,以及‘邪魔’的事情。輝某聽罷,深感震撼。”
“畢竟青溪、沐雨,和晴月,也都算是輝某所認識的為數不多的故人,得知他們紛紛為守護天蒼赴死,即使是出於對責任的償還,我也實在是……心痛難忍。”
“夜樞說,三位在臨行前,已將三大神族全部的希望都托付給了他,希望他能將這些承載著無數人類知識精華的碎片流傳下去……
可他自己,竟也打算為穩固那道結界而慷慨赴死了。”
說到此處,輝光情緒複雜:
“遙想我一代半神,這輩子比夜樞那小子多活了幾千年,卻不及他一半兒的魄力!”
“此子因喪妻之痛修成神道,卻又能為給天下人一個交代而放棄永生、追隨亡妻而去!如此氣魄與擔當,輝某,實在佩服。”
……
“時過境遷,我加快了尋找繼承人的進度,因為,我也想做些什麽。”
“而就在不久前,我聽聞了‘鏡花出世’的消息。”
輝光的聲音似在回顧久遠往事——
“靈使出現、天生異象、仙盟聯軍滅亡、鏡花成為天下第一隱門……等等事件,讓輝某對陸宮主的真實身份更加好奇。
直到西海一役,我於高空中的雷雲裡觀戰了全程——”
“……!!”
聽到此處,陸靈秋駭然無比。
要知道,當時他與夜樞的一戰無比凶險,小夜為了救他燃去一命,而他自己也在那之後開啟了邪咒完全體,理智全無!
可在這樣的大前提下,陸靈秋竟從始至終都未能發現有人觀戰!
如果雷神欲要對他不利,其實完全可以在那時找到最佳機會對他一擊必殺……
思慮當中,只聽輝光的聲音再度傳來:
“當時,我聽到了你對夜樞說的話,也見證了他的隕落。
雖不知他對你說了什麽,但我萬萬沒能想到,那孩子竟會如此冒險,真的將清夜湖的傳承、神法,連帶著三神族的希望,通過藏於‘天夜廣寒’的方式,盡數寄托在你的身上。”
“剛剛當你使出‘神法·長夜晞’之時,我就已經看清了,他的選擇。”
話及此處,天邊雷雲開始翻滾劇烈!
隆隆……
“所以,我不得不再於此處、趁著我化為點點雷熒飄零之前,最後一次驗證下陸宮主的決心。
這,也算是輝某能為已故的幾位友人設下的,最後一重保障了。”
“……”
聽到這裡,陸靈秋終於明白了這份考驗所含的巨大意義。
——天蒼仍處於危機之中,而雷神此舉,亦是想在圓寂前,再確定下自己到底是不是合格的、被夜樞所認準的“天選之人”。
若能通過此關,想必後面的許多問題,都可以從他口中問出。
“好。”
理清腦中思緒,陸靈秋很快就做好了心裡準備, 打算正面迎接即將到來的考驗!
而輝光也再次開口提醒:
“陸宮主。吾之‘通雷真言咒’,乃輝某窮盡半生才艱難凝練出的一縷能夠淨化天下惡念的‘真雷精華’。”
“此雷需得通雷結界觸發,而其威能,則是根據中術者心中邪念多寡來定。”
“‘邪念多寡’?”
陸靈秋瞳孔一縮。
精通開發靈法的他,從未聽過威能如此彈性的靈術。甚至,連往這個方向去思考,都未曾有過。
雷神的話,無異於為他打開了一扇新領域的大門。
“不錯。”
只聽輝光解釋道:
“你身為‘邪神’,若是心中至邪至惡,那便會理所當然地在此道下遭受到‘千倍於渡劫’級別的真雷打擊。”
“千倍……”
“反之,你若是當真心系天下蒼生,對力量、權力、財富的私欲完全處於被通雷認可的小范圍內——
那麽,‘真言咒’將不會對你造成什麽太大的傷害。”
“這……”
“換句話說,‘通雷真言’具備獨一無二的靈智,它極度客觀,且不含任何冗余情感,它只會對邪惡的目標進行抹殺淨化,對於心懷大善之人,則並無威能。”
在陸靈秋無比震撼的神色中,輝光的聲音一頓,沉默了三息,最終問道:
“陸宮主,你可準備好承下此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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