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蒼正南,近海之畔。有荒沙大漠之地,名曰“南離”。
傳聞此間有一魔淵,其內曾封印太古之獸、亦有過邪魔降臨。
某年某月,古獸騰空、燃盡黑夜,召下火海,燒灼邪祟……那場大戰中的駭人聲響近乎全天蒼可見。
後來,內陸凡人修者將此視為“不祥”,從此少有來往。
但在南離核心地帶,矗立著一座特別的寺廟。
與其它佛家聖地的樸素簡陋不同,此廟宇富麗堂皇,稥火鼎盛,人頭攢動,信徒不少。
其中央區修建佛塔,拔地而起,直插雲霄。雖不及天山黑曜石碑那般雄偉壯麗,卻也能使方圓百裡清晰可見。
未及靠近,便聽有無數女子似在誦經朗讀的細碎之音,這聲音一浪接著一浪,就像有人在帶頭演講,其余女子應聲附和一樣。
時值冬初,天黑略早。黯淡的星色並不能將荒蕪的地面照亮。半空中,某道誘惑身影一展雙翼,無聲滑向佛塔頂端。
“血靈法·紅霧紗幔。”
慵懶的聲線裡透露出一絲少有的認真,凹凸有致的軀體於夜幕之中漸漸隱去。
彼岸花香裡,融於紅霧之人,正是憑依。
為了能讓姐姐安心離去,她自告奮勇地接下了危險系數未知的任務——探查大金輪寺,確認“佛主”真身。
要知道,在數千年前,鏡花宮的初代靈使中,負責情報這一塊兒的,正是這位“血靈使”。
也就是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應當算是炎夜和奚飛鳥的直系前輩了。
只不過相比“收集情報”,這位前輩似乎更喜歡在收集過後,自主地處理她認為“有威脅”或是“無威脅”的存在,其過程並不會向主人和當時就已身為靈使長的花鈴請示,具體怎麽做全看心情。
“呼,也不知主人回沒回去。”她的語氣裡隱有一絲憂意。
雖然她並不認為所謂的“大金輪寺女尼”們能翻出什麽花兒來,但既然有潛在的風險,就不得不引起她的高度重視。
畢竟,關於拉齊娜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即使自己和姐姐的實力加起來足以毀天滅地,但在面對未知的勢力時保有警覺,也是她認為身為初代靈使必須要有的危機意識。
這次,她已經做好準備,一旦發現“佛主”真的是屬於能夠威脅到鏡花宮存在的人,那麽她將毫不猶豫地出手將之抹滅。
當然,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對方的真實修為到底達到了什麽程度上。
若是半神級,那麽在此地出手勢必會引發異象,對主人最在意的天蒼大環境造成毀滅性打擊。考慮到這一點,她也有可能選擇先不打草驚蛇。
花鈴在離開前囑咐過:“如果抹除威脅所需代價很大,那麽直接回來就好。切記勿要逞強。”
甘美的語調依然回蕩在憑依的耳畔。
當時姐姐的表情很冷淡。可每每想起這些話,憑依依然會覺得心裡發熱,連帶著嘴角微翹。
“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再坦誠些呢。”
憑依輕輕搖首,將臉上那掩藏不住的笑意收斂而起,緩緩落向塔尖頂部。
呼啦——
夜幕之下,她那黑色裙帶隨風後擺,吸血鬼般蒼冷精致的面孔迎著星光。
指尖“紅塵”微微發亮,這一霎,整座寺廟范圍內的生靈,皆然被她龐大到恐怖的神識給悄然籠罩。
下方的講演還在繼續——
“吾等聖徒,應盡早獨立,擺脫異性豢養;應夜夜思省,認清自我價值;應不斷求索,反覆鞏固信仰;應執念從佛,通往天堂幽徑。”
“應獨立!擺脫異性豢養……”
“應思省!認清自我價值……”
“應求索!反覆鞏固信仰……”
“應從佛!通往天堂幽徑……”
放眼望去,廟宇內部的“天佛塔”前,約有數以千計的女性身著佛衣、跪地拜伏。她們的口中念念有詞,重複著某位帶頭者宣講出的諄諄話語;她們的目光裡帶著狂熱,似將目中之人奉為神明。
憑依雙眸微眯,操控神識掃向整座寺廟的核心——佛塔最高層“四方閣”中的一名神秘女子。
此女頭戴面紗、未著僧袍,也未如其她人那般頭戴尼姑帽。
她梳著飄逸黑長發,端坐於玉蓮台上。那蓮花瓣向四周綻開,流華飛舞,襯得她背後似有法相。
值得注意的是,此女身材高大,肩寬膚黝。僅從外表上看,很難與“美女”一詞聯系到一起,不過要說邪教番僧的話,倒是會比較貼切。
“看來這位就是所謂的‘佛主’了。”
憑依微微皺眉,繼續聆聽此女對著塔下千眾講道。
“……吾等聖徒,只有屬於自己的實力才是真正的實力,女人不應淪為男人的玩具;
只有放棄情欲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高級的自由可以讓吾等死後通往聖地。
吾等有血有肉,斷不可迎合男人,不得濃妝豔抹、過度打扮。女人應當保守傳統,一心求道、向往新生。”
“是!吾等聖徒,不可迎合男人,應保守傳統、一心求道,向往新生!!”
“男人喜征服、內核如動物。
我們所要的,是憑借自己的手段,讓他們失去判別是非的能力,讓他們如牛馬般不得不陷入終日疾苦的辛勞,讓他們在循環的折磨中無暇去思考世間的真理——
我們所需的,不止是表面的平等,而是權力上的顛覆;
我大金輪寺存在的意義,便是讓天下女修得道飛升,以仙人之姿,重新支配自己的靈魂,完成宿命之輪回!”
“是!!!佛主所言萬金!!吾等誓將遵從您的教誨,發揚我寺光輝於整個天蒼!!!”
台下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能感受到,整個大金輪寺內的女尼,目中都流露出失去理智般的狂熱,她們像是被控制了大腦的邪獸,死死地跪在地上,用力將頭部撞向身前蒲團。
嗙、嗙、嗙……
即使眉心已經砸出紅印,磕頭也依然在繼續進行。
“這是什麽邪教麽。”
望著下方景象,憑依眉頭深鎖。
這般百千年難遇的場面,委實是讓她感到有些離譜了。
在她看來,這所謂的“佛主”,不過是妖言惑眾、善於操控女人心的洗腦組織頭目罷了,但那些信徒又並未受到契約之類的枷鎖束縛,完全就是自願且主動地相信著“佛主”的話,這不得不讓憑依對那面紗下的真容生起一絲好奇。
“那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吧。”
通過神識的反饋,可以明確感知到“佛主”也是將靈壓通過某種手段進行隱藏了的。而能不被真神級的憑依看穿,說明其真實修為至少也得達到半神級左右的水準。這在天蒼大陸上,對於一名人類修士來說,幾乎可以算是“目前最強”了。
念及於此,憑依收斂了氣息,打算以柔和的方式透過其面紗,窺見一下她的真容。
呼——
微風拂過。
四方閣內,端坐於玉蓮台上的女子身體微動,額前輕紗飄揚而起。
僅一息間,憑依能看到她那厚唇嘴角處勾起的滿足邪笑,亦可順著微風提供的視野將此女的半張面孔窺進眼簾。
“這……”她朱唇微張。
“何人膽敢觸犯聖佛!”
就在她駭然怔於塔頂原地之時,豐媛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什麽,毫無征兆地從法座上幻射而出、並化為一縷金光現於閣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