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長深知自己的職責,低聲對明煜說道“殿下,快些離開吧,我來拖住他們。”
然而明煜正是衝動好鬥的年紀,全然不顧自己是如何身份,毅然決然的站在侍衛長跟前,凜然說道“大敵當前,豈能臨戰脫逃,今日要死便死,絕不退縮。”
侍衛長聽罷一急,雖然語氣低微,但卻鏗鏘有力“殿下,他們的目標是你,雖然還不知他們是什麽人,但保護你和陛下是卑職的責任,因此決不能讓你們有事,而你是天下的繼承人,所以定要好好活下去。”
如今明煜已然聽不進去這諸多勸阻,反而更加堅定,搖了搖頭。
還未等有過多爭執,蒙面人們一同出手,明煜與侍衛長背靠著背,雖說狀態不足,但還是拚上了全部氣力,勉強擊退一輪後,侍衛長還是受了重創,明煜在他的保護之下卻並無大礙。
如今鮮血遍地,明煜才漸漸意識到自己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只會給別人添麻煩,不過即便自己離開,他也會死,無非是時間不同罷了。
這些刺客們步步緊逼,殺意不減,侍衛長淒然一笑,暴喝一聲,只見他身體周圍忽然出現七條冒著白光的鎖鏈,以氣化形,勁力十足。
而後這些鎖鏈各自綁住了盡數的蒙面人,侍衛長躍於空中,被束縛的眾人也隨之而去,刀劍脫手,稍有慌亂,繼而侍衛長的內力沿著鎖鏈而去,攻入蒙面人的體內。
只聽得一陣陣慘叫,回蕩於山林之中,明煜稍作一怔,卻識得此功“隕鎖化劫”
此功過後,所有人皆倒在地上,暫時失去了意識,也不知是死是活,明煜趕忙跑到侍衛長身旁,將其托起,他的身軀多有損傷,內力更是耗盡,也能清楚的感覺到他虛弱的心臟跳動,明煜晃了幾下,這才醒來。
侍衛長不顧傷勢,微聲說道“殿下,快走,這些人很快便會醒來,你不是對手。”
明煜濕潤眼眶,早就聽說戰場瞬息萬變,多有生死離別,沒想到親身經歷竟是如此心痛,明煜忍住哽咽,說道“先別說話,我帶你回去。”
“不必了。”侍衛長搖了搖頭,他何曾不想回去,只是自己若一起同行,那麽兩個人都活不成了“殿下,快走吧,別讓我白死在這。”
說罷,還未等明煜作答,侍衛長便拿起散落在身旁的短劍,刺入到了自己心臟處,自然一命嗚呼了,明煜瞪大眼睛,全然愣住,他這麽做還真是出人意料,即便是死也不會死在別人手上。
不過片刻,那些暈厥的刺客漸漸恢復意識,明煜這才回過神來,剛剛若是趁他們暈倒一擊斃命,豈不美哉,只可惜當時還沉浸在侍衛犧牲的悲痛之中,明煜拿起刀劍,本想出手,可一想到侍衛長的臨死之言,不能讓他毫無價值的死去。
一番掙扎過後,明煜隻得戰略性撤退,此刻他的心中多有愧疚,倘若平時武功精湛,侍衛長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他的屍首也只能慘兮兮的躺在那,或是風乾化骨,或是被野獸吃了也說不定,而明煜卻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臨陣脫逃,當真不是大丈夫所為,但此情形之下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山林間,高聳的樹木與繁茂的枝葉,已然擋住了那烈日驕陽,腦中混亂的明煜更是分不清東南西北,也不知在向何處奔行,總之離開便對了。
而蒙面人們順著腳印,死死追趕,很快便見到了明煜的身影,明煜也聽到了身後的陣陣腳步,於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全力奔跑。
終歸是天不遂人願,山林盡頭,是一片懸崖,明煜探出頭去,發現並不是很高,約莫也就七層樓的高度,若跳下去即便不死也會摔斷了腿。
這時,蒙面人們盡數趕到,見前方無路,不禁輕松一笑“看你還能往哪跑。”
明煜忽想剛剛侍衛長的毅然自盡,自己怎麽說也是當朝殿下,未來的太子、一國之君,縱使摔得粉身碎骨,也絕不死於這幫奸佞小人之手,於是兩眼一閉,縱身躍下。
眾人哪裡想過明煜的這般氣魄,不敢相信的走向前去,便見到了明煜紋絲不動的躺在地上,不知生死,領頭的道“你們先回去,我下去看看這小子是生是死。”
山崖下,明煜從高處墜落,下意識的施展些許內力,這才保住條命,但雙腿受傷,也不知何時才能複原。
劇烈的疼痛貫穿明煜全身,縱使沒有性命之危,但還是疼痛難忍,點了穴位後,這才減緩許多,他知道那些人絕不會善罷甘休,自己死了也就罷了,可現在一息尚存,也算是天無絕人之路。
那些人下山查看起碼需要半個時辰,只需在這時間裡離開便好,明煜以雙臂撐著,想要站起身來,但卻無力作為,尤其是一有動作便覺雙腿劇痛。
明煜咬著牙強行撐住,可終歸還是倒下去了,難不成真的要命葬於此了嗎?明煜雖然不懼生死但還是心有不甘,一想到今後再也見不到父皇、母后和妹妹,心中便一陣酸楚,自己死了他們指不定得多傷心呢。
命當如此,便罷了吧,明煜不在多想,靜靜等待著死亡降臨。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忽然聽得不遠處林中有人走動之聲,難不成是刺客們到此來了?這深山老林的也只能是他們了,於是明煜擺弄出視死如歸的神情,望著那邊山林。
但卻沒想到,走來之人不過是個樵夫罷了,看他的樣子也就十八九歲的年紀,相比之下與自己身形相似的很,只不過是略高一些罷了。
樵夫並未發現明煜,也不知到此做何事,但看似有些著急,連身後的長蟲都沒有發覺。
明煜不想打擾他,但那蛇身遍布花紋,又是個三角腦袋,定然有著劇毒,明煜正欲大叫讓其離開,卻沒想到,毒蛇的速度飛快,直接躍起,咬在了樵夫後頸,縱使樵夫瘋狂掙扎,卻還是於事無補。
明煜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樵夫由拚命掙脫到一動不動,這期間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罷了,雖不知是何種毒蛇,但定然令人談其色變,足以看出人生命的脆弱,甚至渺小不堪,這麽個年輕力壯的少年,就這樣一命嗚呼了。
而那毒蛇似乎只是殺著好玩一般,咬死了樵夫過後,並沒有吃下他的屍體,而又貌似聞到了明煜的味道,繼而滑了過來。
此蛇的眸子中透露著凶狠毒辣,明煜見它奔來,不禁心頭一緊,不知所措,本以為是命不該絕,沒想到竟是剛出龍潭又入虎穴,在長蟲襲來的那一刹那,明煜下意識的抬起了手中的石頭,歪打正著扔進了毒蛇口中。
還以為將死的明煜卻發覺沒了聲響,便放下手臂探去,卻見它似乎被石頭的邊緣劃傷了體內,痛苦難忍的蜷縮在地上,掙扎幾陣,渾身滲出血來。
明煜抓住機會一拳砸在蛇的腦袋上,頓時腦漿飛裂,死了。
明煜喘了口氣,甚至還有些沒回過神來,老天如此,算是玩笑嗎?不過無論為何,總之現在已然有了出路,明煜拿起木棍,強忍著腿上的傷痛,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而後走到了樵夫身旁,對其拱了拱手,說道“大哥,既然你已經死了,那便對不住了,若有來生,定會相報。”
說罷,明煜將自己和樵夫的衣服互換過來,兩人的身形很是相似,自然能掩人耳目。
隨後,明煜一瘸一拐的將樵夫的屍體移到了毒蛇旁,令其倒在血泊之中,若是那些刺客看了,定會以為這就是明煜,摔了個頭骨碎裂、腦漿四濺的下場。
天無絕人之路這句話在此情形可謂是表現的淋漓盡致,當務之急只能用此計了,明煜又將樵夫的臉上蘸了血,如此一來便更難分辨了。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明煜趕忙拎著蛇屍,躲進了茂密的灌木叢中。
明煜所料不錯,來的正是其中之一,他撥開樵夫的屍體看了看,聞到濃鬱的血腥味後便一臉嫌棄的放了手,看樣子確實是死的透透的了,這人又補了一劍,而後離去,看來他已經認定這樵夫正是明煜了。
見危機解除,明煜也終於松了口氣,肆無忌憚的躺在林中,不由得心中猜想,那些人到底是什麽身份,會那等陣法,絕非尋常山匪,而又是衝著自己來的,目的明確,訓練有素,難不成是退伍的軍人?
無論為何,總之現在暫時安全,只需腿傷一好,便可回去了,但又想到父皇他們如何了?想到這,明煜便放不下心來,他是一國之君,自己又沒被立為太子,若他有事,明紇喬貴妃從中作梗,這天下指不定會亂成什麽樣子呢,百姓生靈塗炭,身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可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既然無恙,便應該趕快離開此是非之地,但腿上傷令明煜無法隨心所欲的離開。
無奈之下,只能暫時靜靜的趴在這裡,聽天由命吧。
茶樓外,聽聞得手後,這些蒙面人悉數離開,侍衛們擔心明盛安全,不敢輕易追逐,此處鮮血遍地,互有死傷。
明盛叫道“快去尋殿下。”
侍衛聽得命令,分為三批,一些保護明盛,一些前去尋找明煜,剩下的便去最近的城池報官,無論如何明盛的安全才知重中之重。
裳合城主見了侍衛們的官印,連忙率人出城迎接,此刻明盛雙眼無神,沒有半分透徹,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下落不明,實在冷靜不下來啊。
城主馮知佯見到明盛,立馬下跪行禮“微臣馮知樣,叩見陛下。”
“快快派人,尋找殿下,就算是把地洲翻個底朝天,也要尋得到他。”明盛焦急的命令道,全然不顧天子形象。
馮知佯深知此事有多重大,因此不敢懈怠“回陛下,臣得知此事後,便派出城中的五萬人馬尋找,如此多人,想必明日便可有結果,陛下還望保重龍體,今日便先前去城主府一住吧。”
明盛雖急,但還算理智,起碼知道此事越慌越亂,便點了點頭,隨他們而去了。
三日後,仍舊毫無明煜的蹤跡,這些日來明盛茶不思飯不想,隻盼著能早日與愛子團聚,若早知道,便多待些人出來了,只可惜後悔也無用。
明盛坐於城主府院之中,望著天空肆意飛翔的鳥兒,好似自己三個孩子的幼時,整天隻知嬉戲打鬧,全無城府心計,那般日子明盛看了也很是愜意,如今已不同往日,明煜明紇雖表面若無其事,但實際勢同水火,帝王之家的手足相殘已然稀松平常。
雖然地洲相對貧苦,但城主府卻是壯觀秀麗,鳥語花香,對於這些明盛早已習以為常,不會在意,士卒們皆已悉數找尋,而明盛就如同孩子在家等待父母帶回好東西一般的心情,焦急而又期待,但兩者不同的是,明盛的眼神中還有些許憂傷。
此刻正是烈日當空,派出去尋找明煜的侍衛都回來了,明盛一見他們,便連忙跑了過去,瞪著眼睛,問道“找到了嗎?”
眾侍衛對視一眼,頭前的兩人一齊側過身去,展現在明盛眼前的,是一具屍體被擔架抬著,身著正是明煜之前的衣裳,由於地洲的天氣炎熱,雖然只有三日,但那面容已然腐爛,又鮮血遍布,根本看不清是何人。
不知內情的眾人,自然下意識的認為,這具腐屍便是明煜了。
對於自己的兒子,明盛不會認錯,但他的臉都成這樣了,又豈會識的出來,明盛身子顫抖了下,隻覺腦中一片空白,隨後陣陣眩暈,向後揚去。
侍衛們大為驚慌,連忙向前扶住了去,緩和半晌,明盛這才回過神來,不禁放聲大哭,趴在這樵夫的屍體旁,傷心而又絕望的叫著“兒啊……”
其余人跪在地上,語氣低微,安慰道“陛下,殿下已死,複生不得,當務之急還是該回乾昭讓殿下入土為安才是啊。”
明盛傷心欲絕,哪裡還管得了這些,只是一言不發,默默的流著眼淚。
悲痛的日子總是很慢,雖然隻過了三個時辰,但對明盛來說猶如三年,這心中更是千瘡百孔,悲痛更甚的同時,心中也漸漸理智起來。
明盛拭去了淚水,但眼眶的紅腫卻是擦不掉的,便如那千刀萬剮般的心,傷的悲痛欲絕,身為一國之君,明盛不該也不能一輩子沉浸在痛苦之中,調整片刻過後,明盛語氣微弱,好似充滿絕望,說道“整隊,回乾昭。”
經此巨變後,上到城主下到士卒,皆不敢大意,派出上萬精騎,護送明盛歸去。
乾昭,茶樓內。
趙輒坐在此處,靜靜品著桌上的香茶,雖然面無表情,但心中卻百感交集,也不知是喜是憂,做了明煜這麽長時間的師父,要說沒有絲毫感情,只是君臣關系的話,那是假的。
片刻後,喬貴妃與明紇走進屋來,面色更是平常的很,也在等待著趙輒的好消息,喬貴妃坐在椅子上,不知為何,擺弄出那尊貴的神色,趙輒連忙給兩人倒了茶,作揖道“貴妃,殿下。”
喬貴妃瞟了一眼趙輒為她倒的茶,微微一笑,問道“趙將軍,本宮交代的事情,得如何了?”
趙輒淡淡說道“一切皆以妥當,還算順利,只是不知貴妃下一步,準備做何事?”
趙輒的心中倒還真有些好奇,若一切都為了除掉明煜,而除掉明煜便是為了明紇能順理成章的登上皇位,但這還有個前提,便是當今聖上,明盛已死,但他正值不惑之年,若自然死亡,怎麽著不得還有個二三十年,難不成在這期間只能一直等待嗎?
然而喬貴妃像是對所有事情都運籌帷幄一般,毫無波瀾的說道“陛下對明煜是為心頭肉,他死了,你說陛下得多傷心。”
“那又如何?”趙輒更是不解,不禁皺起眉頭。
明紇忽然開口,答道“我們家族從古至今,一直傳承著一種功法,名為‘玖離功’,不知趙將軍聽沒聽過。”
趙輒想了片刻,將信將疑的說道“聽說此功極強,但修煉之人亦有代價。”
喬貴妃說道“不錯,雖然陛下尚未習得,但仍有功底,代價嘛便是越悲痛,體中髒器便會腐爛,若全部如此,神仙難救。”
“你們果真是要弑君啊。”趙輒瞬間明白了他們的意圖,雖然曾被罷職,但心中還是有半分忠義之心的,可又一想,自己已經大逆不道,殺害了未來太子明煜,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條路走到黑吧,沒準真是天要亡他明家,如此一來豈不是替天行道嗎?
趙輒平複了下,又問道“不知貴妃,想要怎麽做。”
喬貴妃狡黠笑著說道“明煜死了,然後嘛,便是明雨靈,雖然她是生是死都無所謂,但聖上同樣愛這位公主殿下呢。”
聽聞此言,明紇不由得露出憤恨的神情,相比之下,明盛更在意的竟是那女流之身的明雨靈,而不是自己,就因為她也是皇后所生嗎?一想到這,明紇便氣的不打一處來,想想過幾日他便要死了,還是能壓抑的住心頭的怒火。
趙輒猜想道“下一步,要殺她?”
“不。”喬貴妃故作深意的道“本宮與她同為女人,知道孰輕孰重,本宮不僅要殺了她,還要她身敗名裂,死在陛下的心中。”
“心中?”趙輒更是想不到了,這又該怎麽做,身敗名裂,又是什麽意思。
在趙輒猜想之際,喬貴妃接著說道“對於此事,皆由本宮代勞,便無需趙將軍費心了,至於你的手下,還請你封住了他們的嘴。”
說話間,喬貴妃的語氣嫵媚中帶著沉重,言下之意便是不能透露出去半分消息,否則有千萬種辦法除掉自己或是旁人,趙輒並非傻人,自然聽得明白。
於是回道“此事還請貴妃放心,我的手下,面對嚴刑拷打都不會露出怯懦之意。”
喬貴妃聽聞,面色倒還真舒展了些,說道“好啊,既然趙將軍如此篤定,那本宮便放心了,陛下就要回來了,你還是離開這裡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陛下起疑,謊話可不好圓。”
由神轉世的我破滅妖魔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