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種感覺雖然輕微,卻始終沒有散去:
妙詩詩似乎一直在試圖突破他對“淨蓮仙子”的定義……
乃至突破對“魔門女邪修”的定義……
總是要成為別的什麽東西!
他未曾受到思維慣性影響,但這種直覺上的提醒反而更加“堅挺”!
他心中隱約的不安,讓他絲毫都不希望師父接納妙詩詩。
毋寧說——他簡直都想直接引爆兩人間的衝突,斷絕妙詩詩說服師父的可能。
不過,衝動歸衝動,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趁著兩人溝通的時間,絞盡腦汁地尋找破綻。
或許是因為他這樣的想法太過強烈,刺激到了氣運……
又或許是妙詩詩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觸動氣運……
一次意外磕碰到了懷中儲放的丹瓶,成了他靈光一閃的契機。
他的思緒以“丹藥”這個關鍵詞為核心,延展開來。
沿途之中,竟然將妙詩詩的各種借口都串聯在了一起。
最終,形成了一種猜想:
或許……妙詩詩斬魔是假……吞魔是真?
妙詩詩……許是將來到朱米縣的魔修們當做了精進修為的丹藥……
甚至連她口中“教化血丹宗眾修士”,也並非“教化”這麽簡單……
肉身沒有變動,精神卻已改變……真相或許比“教化”要邪異到不知哪去了?!
至於妙詩詩的法力改變……可能正是師父所猜測的“修為大漲之下,偽裝能力拔高”!
總而言之——妙詩詩絕不是她口中自述的“淨蓮仙子”,而是某種成長中的詭異!
看著妙詩詩,薑小生那如芒在背的感覺好似都要凝出實體。
他心中驚悚之余,額頭上早已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妙詩詩一個不經意的注視,都能讓他心頭一顫。
那佛性的金光,與法力中的素白和熾紅,不像是天然的顏色,反而像是某種“畫家”手中的顏料。
而妙詩詩正是這“畫家”用莫名顏料畫出來的“人”。
現在,他隻覺得自己正被這“本不應該存在”的“畫中人”注視……
金色、紅色、白色,沾著各色顏料的畫筆似乎已經貼近了他……
薑小生不愧是“氣運之子”,是連司徒錄道都要追逐的存在。
在直覺的提醒與極為巧合的契機之下,他考量出的猜想看似十分荒謬,實則……
與現實八九不離十!
但是氣運也並非萬能,總不可能直接將證據擺在他面前。
因而,他還需要找到足夠的證據,去破除猜想之中的種種荒謬。
可惜……薑小生本身能力不足,即便是知識層面,也遠不如彭長盛。
甚至就連心性上——都要來得怯懦一些。
以至於……兩人溝通的整個過程,他都不敢也不曾參與其中。
直到他發現——彭長盛準備開始接納妙詩詩。
這才觸及了他心中的底線,進而讓他選擇了不再猶豫。
他先是扯了扯師父的衣角,然後便貼著耳朵,將他這一番猜想全都說了出來。
彭長盛在了解到這種想法之後:
第一種感覺肯定是否定——這其中的想法實在是有些太過“出常”。
若要這樣說來,豈不是也可以用“詭異”去解釋自己的另一個“氣運之子”蘇非克?
一下子,蘇非克距離“詭異”,
就只差了薑小生的“直覺”…… 這樣看起來……好像有些太荒謬了?
不過,緊隨著第一種感覺到來的就是——肯定。
薑小生作為他的大弟子沒有欺瞞他的理由。
最關鍵的是——他可是自己尋了多年才尋到的“氣運之子”。
薑小生提出的猜想,他彭長盛天然地就會多出幾分信任,又怎麽可能不重視呢?
故而,彭長盛的眸子本來已經松懈了下去。
經此一變,目光又漸漸銳利起來。
他的脊背重新變得筆挺。
《梅紙啟命訣》帶來的“昂揚不屈”之意,更是重新拔高了他的氣勢!
看起來……他與妙詩詩之間的衝突,僅僅是完成了“上半場”。
而真正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是即將開始的“下半場”!
妙詩詩望著彭長盛從“看似要接受”,又轉變成了“依舊不接受”。
雖然思緒不可避免地有些變化,表情卻始終淡定依舊。
對於彭長盛,她的影響已經深入其心,只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即可。
——一枚曾經被她拿下的“棋子”,之後又怎麽可能再翻出她的五指山?
相較於他,妙詩詩反而對薑小生有了幾分興趣。
她能看出來——薑小生從一開始就對她們兩“人”有了強烈的“抵抗情緒”。
而且,出乎意料的——這種“抵抗情緒”不但沒有消退,反而還越發強烈。
再加上,他與老道士之間的特殊“關系”。
即便不修命數,她也能隱隱猜到:
薑小生大概是有某種特殊的“存在”始終在“注視”,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以至於……某個“未知的神秘人”會試圖通過“獻祭”老道士的方式,來換取那個“存在”的“好感”。
只是……妙詩詩十分好奇:
若是讓她“不小心”吞掉了這個小道士,這個“神秘人”或者其背後的“存在”,會做什麽呢?
他們究竟是棋盤對面的“棋手”,還是……同處棋盤上的“棋子”呢?
妙詩詩舔了舔嘴唇,眼底有一絲危險的光芒閃過。
這時,彭長盛似乎已經想好了“下半場”的對決方式,開口說道:
“仙子剛剛所言全都不錯,可是……恕老道無禮,那都只是些不入流的唇舌功夫罷了!”
“仙子若是真想證明自己……可否讓老道探一探仙子的道訣根本?甚至說……仙子的心性之本!”
妙詩詩將目光轉回到老道士身上,神采毫不怯懦,語氣高冷依舊:
“彭道友想要如何?”
彭長盛緊緊盯著妙詩詩,一字一頓道:
“論道!”
他嘴上說著“論道”,身上的“小動作”也同時展開。
只見他一反常態,脊背微微彎曲將腹部略微後移。
看似是在前傾身體,給妙詩詩施加壓力,實則是為了避免道袍隨之移動。
如此一來,道袍與腹部之間就多出了一常人無法窺視的空間。
他動作不停,又控制著法力順著腹部大穴涓涓流出。
早已布置好的梅紙在法力催動下上下翻飛,開始組建出一個特殊的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