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非克聞言,眼中有玩味之色閃過。
他一手拿起編罐,讓棋盤自然漂浮,另一隻手則開始把玩棋子。
然後,低著頭,問道:
“你想讓貧道將他們三人救下……”
“即便,正是因為他們的貪婪才引來了這場災禍?”
蘇非克在山坡下時,早已通過三名獵戶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一開始,這領頭的翟烽眸發現了妖物痕跡,或暗示或明示地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但,這三人對翟烽眸的提醒視若罔聞,還帶著翟十一、翟十二起哄。
說什麽都要拿下“擊殺奇異巨蚣”的榮譽。
這才導致六人布置陷阱,成功之後卻意外遭遇第二條巨蚣的災禍。
若是從一開始,這三人就如翟烽眸般小心謹慎,或者聽從他的暗示。
可以說——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看起來,這三人的“貪婪”無疑是這場災禍的起源!
對此,翟烽眸卻皺了皺眉頭,反駁道:
“我們本就是同伴,相助相救應是理所當然。”
“至於災禍,也並非貪婪一詞可以解釋。”
“畢竟,我們雖是山裡常客,卻也都是凡人而已,不知道未來到底會發生什麽。”
“一開始,包括翟某在內,都以為——只會出現一隻巨蚣。”
“沒有人想到——竟會出現第二隻。”
他時而搖頭,時而擺手,語氣平緩,顯得頗為從容不迫:
“翟某以為,這三人雖然有錯,卻還稱不上是‘罪孽’。”
“況且,翟某同樣沒有承擔起領隊應盡的責任。”
“翟某的失職,亦是這場災禍的原因之一。”
“我們六人都能從中吸取教訓,想來,才是最好的結果。”
蘇非克不時抬頭,看向娓娓而談的翟烽眸,對他的回答頗為滿意。
他的回答稱不上完美,卻也條理清晰。
能夠從多個角度反思,這對於山野間的普通獵戶實屬難得。
至於最後的結論
這三人到底是“錯誤”,還是“罪孽”?
事前、事後、理性、感性,從不同的角度自然會有不同的結論。
蘇非克也沒準備得到完美的回答,有一個角度下的清晰回答,就已經很讓人滿意了。
於是,他將手中棋子一拋,拋回了編罐中。
然後,抬手向山坡方向一指,道:
“不錯,你所言有理。”
“而且,那三人同你一樣,認為相助相救是理所當然。”
“即便有機會只顧自己奔逃,也還是留下來向貧道求救。”
“一言一行之間,更是表現出了懊悔。”
“所以……貧道早就將他們救下,你且稍作等待。”
語罷,正有一人從山坡下冒頭。
他身上衣物鼓動,顯然是在風流的幫助下,才能如此輕易地爬上陡峭的山坡。
緊接著,另外兩人也在風流幫助下,輪番從山坡下爬了上來。
至於蘇非克為何不直接鼓動強風,將三人直接托起?
當然是法力不夠呀!
作為一個紙人化身,除了九黎這個“移動充電寶”外,本來就沒有方法補充法力。
法力只會越用越少。
再加上九黎雖然可以隨時“充電”,但奈何——這“移動充電寶”酗酒啊!
這樣的充電寶時靈時不靈,雖然不會爆炸,卻又怎麽能太過依賴呢?
因此,
裝逼裝在最關鍵的地方就好了,要是法力耗盡…… 山中神仙,突然變成詭異紙人。
咩咩呀,怕不是要把人嚇個半死!
蘇非克看著六人相視而笑,然後一並走過來,再次表達謝意。
他含笑點點頭,似乎有些理解了:
師父彭長盛,為什麽總有些奇奇怪怪的裝逼之術。
而且,還那麽熱衷於傳播仙緣。
“接下來,你們有何打算?”
蘇非克問道。
“我們六人……”
翟烽眸低頭思索了一番,答道:
“此處已經變得太過危險,該有的信息也已經拿到。”
“我們六人準備下山回城,將此事報備官府。”
蘇非克對此沒有意外,卻對六人下山之行有些擔憂。
於是,他點點頭,沉吟起來,沒有急著回應。
而翟烽眸將話說完,就立刻抬頭看向蘇非克。
此前情緒一直處於緊張狀態。
他忙於交流、思索,還從未仔細觀察過救下自己的神仙。
現在有機會了,當然要好好看看!
翟烽眸望著蘇非克,那似與自己弟弟翟十二一般稚嫩的臉龐,心中有無限感慨。
——果然,神仙就是神仙!
這大仙如此厲害,想來應該也有幾百歲了。
只是容顏永駐,竟然半點歲月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他感慨一番,目光也向下落去。
時而看看大仙脖子上的狐裘圍巾,時而看看大仙手裡的“寶貝”。
似乎要將大仙的模樣牢牢記在心中,等到日後才有吹談的資本。
可是,漸漸的,隨著他目光的掃視。
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莫名其妙的,翟烽眸覺得,這大仙與那巨蚣妖物……
竟然有幾分相似!
這種念頭剛一出現,翟烽眸何止是不信,連他自己都給嚇了一跳:
山中神仙和詭異妖物能有幾分類似?
這怎麽可能!
別說幾分了,半點類似都不可能!
翟烽眸一想到:
這仙人剛剛才將他們六人救下,他就這樣腹誹。
未免也不尊重仙人了!
他連忙就壓下了這種想法,看著大仙的目光中都多了幾分歉意。
然而……
若是在平日,奇奇怪怪的想法即便出現,也是隨手就能壓下。
不會干擾到正常的思考。
這一次卻有些不一樣!
這想法如同一捧吸滿了黏稠膿汁的海綿。
剛一壓下去還好,也不會遇到什麽反抗,連戒備都會隨之放下。
緊接著,這海綿內的黏稠膿汁就瘋狂地噴濺出來!
將他的腦海噴濺得到處都是!
這一刻,他滿腦子都出現了可怖的詭異想法!
那大仙面前懸浮的白棕色棋盤,乍一看如同由某種昂貴的木質製成。
仔細看去,卻好像能看見一條痛苦呻吟的身影。
那身影隱隱約約的,看不清楚面容,隻覺得像是兩條纏繞起來的魚。
一黑一白,帶著讓人感到膽顫的螺旋。
這身影到底是什麽模樣,不是關鍵。
關鍵是——他竟然覺得,這棋盤是由某種生命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