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炮豚、清宮南乳肉、禦膳小酥肉、蔥燒苔蘑、肉碎燜扁豆、清炒素蝦仁、清宮小排、蟹味紅臚肉、羊蹄筋炒面筋、鳳尾鱖魚甜瓜湯、黃金肉酥餅、五谷雜糧粥。
禦廚聶府之家,每日都少不了山珍海饈,桌上這些菜品都是禦膳的簡化版,畢竟不能與天子同食一物。即便如此,這也算得上世間極品。
但是誰都沒想到,這竟然是聶家最後一頓晚餐。
天微微亮,一隊衛兵將聶府圍個水泄不通。
一道聖旨下來,禦廚聶恩意欲謀害天子,禍及全族,姑念聶家世代為廚,且上天有好生之德,當今天子施以仁政,死罪可免,判其全家流放雁門關,不許踏入京城半步。聶恩永久囚禁於地牢,自生自滅。
不久前,禦廚聶恩發現有人暗中陷害於他,對方罪證“確鑿”,他無法替自己辯駁,亦不想背上畏罪潛逃之名,為保全聶家最後一縷香火,提前讓妻子安排兒子聶錦程外出,為他設置靈位,假裝詐死。
聶家二十二口人無一幸免,領頭者未能發現聶家長子,聶夫人聲稱兒子去雲祭山采摘百靈草,不慎跌落懸崖,屍骨無存。正是因為雲祭山瘴氣彌漫,人畜若進入無一生還,素有人間地獄之稱,聶家斷定官府不敢前往雲祭山查證,故作此安排。
聶恩事先布置好一切,看上去毫無破綻,“人證物證”俱在,才讓兒子抽離苦海,之後他只能以另外一個身份活著。
聶錦程通過外人傳言,才知道被抄家,母親留下香囊中藏有字條,就是要他暫時明哲保身,能否暗中調查真相,替家族沉冤得雪全靠他,必要時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待時機成熟事見機行事。
除香囊外,母親隻留給他一件包裹,裡面是父親傾盡半生所著的『食記』,他雖不喜歡庖廚之事,也不希望跟父親一樣在朝廷做事,母親交代,只要忠於內心,不作奸犯科,選擇任何職業都無關緊要。
流放之前,聶家要遊街示眾,聶錦程化妝成老頭子混在百姓中,想最後看家人一眼,不知道此生何時再會相見,他緊握拳頭,打定主意一定要揪出陷害父親的幕後黑手,親手將他繩之以法。
五湖四海,汝亦行藏。舍我其誰,為我不忘。方得初心,恆泰永康。
二十四字真言是聶恩留給兒子的忠告,就是要告訴他用腳走遍五湖四海,增長見聞,不管遇到任何誘惑都不要忘記自己的立場,只要保持那顆堅定之心,上天會保佑聶家化險為夷。
年少時行為放蕩不羈,過著紙醉金迷生活,現如今敗給宿命,聶錦程突然間成長了,經歷家族遭難,他才幡然醒悟,生活不是靠家人恩賜,而是要用自己雙手去創造。
京城肯定待不下去了,唯有四處流浪,可哪裡才是他的避風港呢?走了數月有余,所帶盤纏只剩兩枚銅板,剛好夠買一個饅頭。
長樂鎮上有一群人圍著看熱鬧,出於好奇,聶錦程走上前去,發現是三位遊衣,打著禦廚旗號在售賣食譜,小竹筒內置放著一道菜的製作方法,他們宣稱只要按照此種方法做菜,也能吃到跟皇宮一般味道的菜,畢竟民以食為天,又跟皇帝扯上關系,自然人人趨之若鶩。
聶恩被打入死牢,天下皆知,凡事跟聶家扯上關系,亦或被牽連,當眾人提出質疑時,三位遊衣又謊稱他們是為了籌集銀兩替禦廚申冤,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順便將禦廚的手藝發揚光大,煽情的演說讓所有人為之動容。
“每道菜譜只要50文,
絕對良心價!” 50文就能獲得禦廚配方,好多人出錢購買,聶錦程在人後偷瞄幾眼,根本就是江湖騙子,父親菜譜中從來沒有此種菜品,食材搭配也不合理,他真心不想看到父親禦廚名聲被幾個江湖敗類損壞,必須想辦法澄清事實。
“光看也不一定做得出來,要不幾位大廚示范一下,讓我等百姓觀瞻一下大廚手藝如何?”
聶錦程當即提議,一眾百姓紛紛拍手稱快,幾個人嚇得直冒冷汗,以此處沒有廚具為由,拒絕現場做菜,有人回應他有辦法可以提供廚具,還是被相同理由拒絕。
“我看你們根本就是打著禦廚旗號行騙之人。”
聶錦程從一位百姓手裡拿過竹筒,取出菜單,認真分析食材,幾位遊衣根本是在胡編亂造,以禦廚食譜為幌子,目的就是為了騙取錢財。
“拆台的吧!”三人有點心虛。心想是不是遇上一位懂行之人。
聶錦程從小就聽慣父親品評菜品,自然胸有成竹,有理有據,說得頭頭是道,讓三人額頭直冒冷汗,圍觀群眾也聽得津津有味,他所言極是,有人感歎這人才是深藏不漏。
“竟敢來這裡行騙,給我打!”
群眾們聽完聶錦程講解,確認三人為騙子無疑,一窩蜂撲上去搶回錢財,順便出口惡氣。聶錦程離開百步遠,有一鄉民追上來,跟他道謝,還把大家湊的300文銅錢給他,聊表謝意。
他還要繼續西行,目標就是雁門關,家族被流放至此,他要偷偷跟去見母親,偷偷看上一眼,確保家族平安無事,他也遵循父親囑托,一定要查出幕後主使。
這一路西行,沒有盤纏怎能過活,這300文根本不足以支撐到雁門關,找活計也不能長久,俗話說一文錢逼到英雄漢還真是有道理。就算能長做,可他又會什麽,自己身為禦廚之子,竟然做不出一道像樣的菜,去酒樓謀生必定會被轟出來,縱有一身品評菜品、辨識食材的本領,那又怎樣,沒人願意養一個只會耍嘴皮子之人吧,他設想做廚之路也注定步履維艱。
“要不去試試吧!”
他內心想著,不過只能去到偏僻一點的地方,那裡至少是平頭百姓,對於食物理解也不重視,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不管菜色好壞,做廚也不用過於高超的刀功。
西行需要盤纏,必須想辦法弄些銀兩,等他回程之時,一路上也可以用這種方式賺來些許銀兩,當做日常開銷。
最後,他因機緣巧合,來到靖安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