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黑夜即將籠罩整個大地,采蘭這才想起父親還在鄰村姑媽家裡,都五天了,今天該接他回家。
聶錦程在房中思索良久,從包袱中取出『食記』,用一段絲綢包好,準備把它交給采薇,反正自己用不著,對采薇來說就不一樣。
此去雁門關探望母親,存在一定危險性,若是被朝廷發現他還活著,必定會被問成死罪,家人也會遭到牽連,但他不得不去,也做好一切萬全準備,若有差池大不了自行了斷,絕不連累家人。
另一層目的就是要去尋找黃葵蕬,治愈采薇的失味之症,『食記』交到她手裡,若自己不能平安回來,就讓她把父親的半生心血傳承下去。
聶錦程在采薇閨房外徘徊良久,真沒有勇氣去敲門,乾脆就坐在石台邊,采薇或許注意到門外有動靜,打開門,聶公子就在外邊。
“這個給你!”
聶錦程站起來,把絲綢包裹著的『食記』遞到采薇手裡,並沒有對她言明,只是說這件東西對他來說很貴重,希望采薇能代為保管。
他全程沒有看采薇幾眼,有些話到嘴邊也不知道該怎麽講,采薇則隱約覺得不對勁。
“對了,還有一件事!”
他指引采薇來到菜園,把那株碧欏野山椒指給她看,要她好好照看著,這跟天露松一樣都無比精貴。
采薇盯著那株碧欏野山椒,聶錦程很用心,用竹篾把它圈起來,周圍還牽了兩根枯藤,用意就是讓野山椒今後能攀著枯藤茁壯成長。
“沒事了,那就早些歇息吧!”
聶錦程說完,急匆匆離開。
那一晚,他徹夜未眠!
亦或是歸心似箭,不想耽擱時間,他跑到鴻運武館,想跟蘇醒借一匹馬,騎著馬日夜兼程,應該很快就能到雁門關,見到母親,完成心中所想,然後找到黃葵蕬,就能馬不停蹄趕回月亮灣。
一大早就看到聶兄弟來借馬,蘇醒還搞不清楚他這是鬧哪一出,念在昨天吃了他一頓飯,欠別人一份情義,也就帶著他來到馬廄,親自替他挑選了一匹好馬。
“蘇兄弟,我身上沒多少銀子,我知道這些錢不夠,你暫且先拿著。”
“自家兄弟,不要錢的!”
蘇醒不收錢,但是好奇他要去哪裡,聶錦程隻說自己外出有事,要過一段時間才回來,希望蘇兄弟能上上心,多多照顧應家姐妹。
這還用說嗎,他對應家姐妹比對自家妹妹還上心呢,心裡眼裡都是,聶錦程這句囑咐著實有點多余。
“駕!!!”
聶錦程縱馬飛奔,西行之路要穿過月亮灣,往靖安縣西邊上官道,當他騎馬到月亮灣村口時,發現采薇早就站在那裡等著,她站在前面,眼睛裡帶著一點不舍,一點責備,是在恨聶公子的不辭而別,內心也在訴說著最怕離別。
兩人就這樣對視差不多十秒鍾,采薇眼中噙著淚水,聶錦程頓時感到一陣心酸,他立即下馬,走到采薇跟前。
昨天晚上,當聶錦程把包裹交到她手裡時,她就發覺聶公子去意已決,讓她照顧那株碧欏野山椒為了讓她分心,用心良苦。
“就這麽走了,連一句再見都說不出口嗎?”
“對不起!”
“我知道你有未完心願,我不會攔著你,我只希望你能早點回來。”
采薇取下包袱,裡面是她早先置備的一些乾糧,西行天涯路遠,聶公子身上沒多少盤纏,她唯一能做,就是這點微不足道。
“謝謝,我先走了!”
聶錦程害怕再多說,他就會被這種惜別牽絆,忍受不了這種結果,他一躍上馬,努力不去看采薇,一溜煙消失在村口。
聶錦程身影消失在村口,采薇再也忍不住心中悲傷,捂著嘴失聲痛哭,聶公子走了,她的心也跟著飛到雁門關,她一直以為聶公子西行是為了尋找黃葵蕬,替她治好失味之症,他雖然沒有言明是否對自己有意,可這種做法已經很明顯了。
太陽開始升起來,陽光也刺眼起來,采薇平複心情,呆呆立在村口,眼睛還是朝著聶錦程離開的方向眺望。
蘇醒早就在樹林背後看到這一切,看到采薇送聶兄弟這一幕,果然她心裡只有聶兄弟,蘇醒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不知道是在慶幸還是在怨天尤人,青梅竹馬之交竟然比不過萍水相逢的驚鴻一瞥。
現在出現在采薇面前不合時宜,他只能悄悄躲在樹林後面,目睹這一切,眼眶泛紅。
采薇開始轉身往回走,她緩緩徐行,猶如行屍走肉,神情呆滯的她沒走幾步就摔倒在地,手掌都被碎石子磨破。
“駕!!!”
馬蹄聲越來越近,失魂落魄的采薇全然沒有聽到,是聶錦程騎著馬折身回來。
“采薇!!!”
聶錦程第一次換了稱呼,采薇心間一震,是聶公子回來了,她馬上站立起來,一轉身,果然是聶公子騎著馬回來了,嘴裡一直在呼喚她的名字。
聶錦程跳下馬,飛奔向采薇,采薇也飛奔過去,兩人緊緊相擁。
聶錦程果真是被采薇這種真性情感動了,之前還在擔心自己身世會給采薇帶來麻煩,但又見不得她這般傷心,其實他第一眼看到采薇時,就已經心有所屬,但是不能表露,采蘭的推波助瀾無疑讓他瞬間墜入情網。
這就是愛情最美麗的時刻,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個吻,這是對感情最好的見證,那一刻,他們吻進山河遠闊,吻進地老天荒。
一旁的蘇醒看在眼裡,淚水如江河決堤,采薇妹妹心系聶兄弟,他瀟灑轉身,臉上露出不得已的微笑,身影緩緩消失在樹林中。
聶錦程一隻手牽著馬,一隻手牽著采薇,慢慢向前走著,兩人相顧無言,其實此時無言就是最動聽的語言,彼此心靈相通,能感受到對方心意,無聲勝有聲。
西行他還是會繼續,他此時回來,是有話要對采薇說清楚,若是現在不說,很大概率今後就沒機會說,讓采薇在淒惶中盼他回來,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聶錦程在前面的三岔路口停下,突然緊握采薇雙手,很嚴肅的問她:
“采薇,你相信我嗎?”
采薇嬌羞的點點頭, 眼中滿是濃情蜜意。
“你還記得蘇醒說我是禦廚之子那件事嗎?”
“他開玩笑的,蘇醒向來就喜歡開玩笑,他有時候其實跟采蘭個性很像,偶爾也會冒出一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你別當真就好。”
“他說得對,我就是禦廚之子!”
采薇看聶公子一臉嚴肅,不像是在說假話,她沒聽錯,聶公子的確說他是禦廚之子,采薇一瞬間有點懵。
他廚藝這麽好,對食材的理解獨具慧眼,好多沒聽說過的食材他都知根知底,就算在鬥廚賽中從容面對柯掌櫃,滿月酒宴上完勝金大川,蕭江河跟董志遠故意找茬,他都能從容應對,沒有這種高超的廚藝,他也無力回天。
“我不叫聶興,叫聶錦程,因為父親被人陷害,家族被流放,我是意外流浪至此。”
聶錦程把他的遭遇盡然告知給采薇,他不想有所隱瞞,這種事憋在心裡這麽久,一直都找不到人訴說,如今采薇的出現,讓他如釋重負。
“家人為了讓我活下去,為我設置靈堂,讓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想讓我以另外一個身份活著。有朝一日能為家族平反冤獄。此去雁門關,就是為了去探望母親。”
采薇緊握著聶錦程的手,不忍心看他如此傷心,家人就是他的軟肋,這才理解聶公子為何一再想速速離去,不是因為他心中無愛,而是多了一份家的沉重。
采薇掏出手絹,替聶錦程擦拭眼角,是她勾起人家的傷心事,有點愧疚。
“去吧,看你母親要緊,我會在這裡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