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陳樂顯然沒辦法和秋靈素說,畢竟他自己的化學成績也一般,萬一講不清楚,豈不是很尷尬。
“夫人,任幫主中毒後,是什麽症狀?”陳樂開口問道。
秋靈素眼裡有些痛苦和不忍,她回憶道:“任慈在喝了那碗湯後,渾身腫脹,十分痛苦,沒多久就斷氣了。”
“是天一神水。”陳樂說道:“你試不出那碗湯裡有毒,是因為那是天一神水。”
見過劄木合等人的屍體,陳樂很清楚中了天一神水之毒的症狀。
“天一神水,神水宮的劇毒?”秋靈素驚訝道:“他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陳樂歎道:“事情或許比夫人想的還要複雜,幾個月前,神水宮的天一神水被盜,劄木合等人,也都是死在天一神水之下。這個局,絕非是李紅袖一個人就可以完成的。”
“她應該還有其他幫手,又或者…我還是寧願相信,這不是她的本意,她有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
陳樂的聲音平緩卻又無比堅定道:“只要她有足夠的理由,就算與整個武林為敵,我也會站在她身邊,生死與共。”
門外,李紅袖嬌軀一震,忙捂著嘴巴,生怕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美目裡滿是震驚與感動,她從未想過,會有人對她說這樣的話,會有人為了她,連命都不要。
“你!”秋靈素氣呼呼道:“你這人怎麽是非不分?!”
“是非不分?”陳樂搖了搖頭,看向秋靈素道:“這個世界從來不是非黑既白,有很多事,僅以是非二字,實在難以一概而論。”
“就拿任慈幫主來說,他對天下人仁慈,卻殺了我父母,哪怕他們都是大奸大惡之人,可任慈對我而言,便就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殺父仇人。我即便殺了他,又有何不可?”
秋靈素身子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不敢置信的看向陳樂道:“任慈殺了你父母?”
“……”
“我只是舉個例子。”陳樂哭笑不得道。
舉例子?
秋靈素稍稍回神道:“可是任慈從小將他帶大,傳授他武功,乃是他的養父,縱使是有仇怨,他又怎能下此狠手。”
陳樂一開始想說,每天面對殺父仇人,他說不定每時每刻都在想著怎麽殺了對方,跟著學武,或許只是不想被看出心裡的仇恨,積累報仇的資本等等。
到最後選擇用毒,而不是用對方教的武功,這其中是否有不忍,又有誰知道呢。
不過話到嘴邊,陳樂又咽了回去,他說道:“也許就像夫人說的,她背後還另有其人,她服從於對方,只是聽命行事。”
秋靈素長歎了口氣,緩緩道:“這些謎團,就得你自己去揭曉了,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我只是一介婦人,不想夫君死的不明不白,能做的都已做了。”
“夫人與任慈幫主相濡以沫,卻沒有自己的孩子,是因為忌憚李紅袖,擔心她會對孩子不利嗎?”陳樂忽然問道。
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秋靈素眼底閃過些羞惱和錯愕,良久才道:“你真想知道是什麽原因?”
“夫人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隨口一問,夫人不必介懷。”陳樂搖頭道。
“那你可以走了。”秋靈素淡淡道。
嗯?
這和陳樂想的有點不一樣啊,
在他想來,她都憋了這麽久了,一直沒人可以說些埋藏在心底的心事,好容易遇到了自己,不該一訴衷腸…嗯,就是好好嘮嘮?
而且在劇裡,她將任慈是李紅袖所殺的真相告訴楚留香,並且將毀了容的臉龐露在楚留香面前時,就已經動了自殺的心思。
這樣的情況,她怎麽會讓自己走呢。
楚留香是比自己更好的傾訴對象?這不可能,無論容貌身材武功才智…不對,在她面前,自己沒有楚留香表現的那麽順從和沒有主見。
這…
難不成還喜歡奶狗的嗎?
陳樂想了想道:“既是如此,那就不打擾夫人清淨了。”
他在賭,賭秋靈素不是真的想要他走。
萬一賭輸了…那就再回來嘛,又沒什麽大不了的。可以說,靚仔樂簡直立於不敗之地。
一步、兩步,就在陳樂要邁出第三步的時候,一道聲音忽然在他背後響起,只聽那道略顯清冷的聲音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和人好好說話了,你想聽故事嗎?”
見好就收的道理,
陳樂還是懂的,他微笑道:“洗耳恭聽。”
“你難道就不好奇,我為何自從嫁給任慈之後,就一直戴著臉上的面紗?”秋靈素問道。
她這麽說,就是想要陳樂看她的臉了。
陳樂搖頭道:“我以為夫人臉上的面紗,是任慈死後才戴上的,確是不知,原來夫人在嫁給他之後,就將臉遮住了。是因為夫人的美貌太過傾城,而任慈又是一幫之主,夫人不想替他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是以遮住了容貌?”
聽秋靈素說起自己的容貌,站在門外的李紅袖也十分好奇,因為她從小到大,也只是聽過她的豔名,卻從未見過她的美貌。
“你的確很聰明,只可惜這件事你卻猜錯了。”說著,秋靈素輕輕解開臉上的面紗,將她被毀容的臉,露了出來。
說實話,饒是陳樂已經做好了準備,在看到她仿佛是被燒傷的臉,傷口愈合後,留下的坑坑窪窪又好似結虯的疤痕,還是覺得有些觸目驚心。
這樣的疤痕,對一個普通人恐怕都是難以接受的噩夢,又何況她這般,原本傾國傾城的女子。
“夫人,怎麽會這樣?”陳樂語氣裡的驚愕,不是裝出來的。
李紅袖聽到他們的話,猜出求靈素的容貌一定出了什麽問題,可惜她在門外,被門擋著,什麽都看不到。
她想挪到窗戶邊去看一眼,又擔心會被他們發現,心裡像是貓撓一般的難受。
秋靈素幽幽道:“這十年來,你是第二個見到了我真面目的人。”
“是什麽人乾的?”陳樂冷聲道。
將他的表現看在眼裡的秋靈素眼裡多了分溫暖之意,說道:“一個自以為是天下最美麗的女人,而我當時的豔名比她響亮的多。”
“那時候,我還是醉香樓的一名歌姬,每晚為我而來的客人,能將醉香樓圍的水泄不通。左又錚、西門千等人,也是在那時認識我的。”
“那天晚上,我和往常一般,在台上跳舞,忽然有人進了醉香樓,還殺了人。她武功十分高強,醉香樓裡的客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秋靈素道:“在她強悍的手段下,客人只能四散而逃。”
“她就那麽平靜的站在我的面前,問我是不是葉淑貞。”她當年叫葉淑貞,是嫁給任慈後,才改名換姓,成了秋靈素。
陳樂問道:“夫人當年身邊高手如雲,除非此人擁有絕世武功,才有可能傷及夫人,難道…”
“沒錯,她正是世上武功最強,最有權勢的女人。我被毀容之後,她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最美麗的女人。她就是石觀音。”秋靈素說道。
“石觀音確實很美,只是這種美讓人不敢直視。她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看了我兩個時辰,在那兩個時辰裡,她的眼睛都沒有眨過。她忽然問我,你是情願毀去容貌,還是讓我殺了你。”
“我當時真的愣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也不在意,像是早已料到我的表現,她又說,她三個月後會再來,到時候我如果還是當時的樣子,她就會殺了我。”
“她走的時候,在桌上留下了一瓶毒藥,是讓我用來毀容的。”
兩個時辰不眨眼?
陳樂聽得頭皮一陣發麻,畢竟這種事,哪怕是面對美女的陳樂自己,也自問做不到。這石觀音著實是個狠人。
這樣的狠人,陳樂忍不住去想,他一開始想著讓她和李紅袖等人和平共處,共建和諧大家庭的想法,似乎很難成行?
秋靈素痛苦道:“那時候我還很年輕,對生命充滿了熱愛,我想縱然不再美麗,可只要能活下去,總比死了的好啊。”
等她說完,陳樂感慨道:“夫人於是想到讓自己的美麗,永遠保存在人們心中,便找來當時天下最負盛名的人像畫師孫學圃,來替夫人作畫。”
“是我對不起孫先生。”秋靈素再度開口道:“用了石觀音留下來的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過來的,只知道在那幾個月裡,有人一直在照顧我。等到我重見光明的時候才知道,時刻在我身旁照顧我的,竟是和我素不相識的丐幫幫主任慈。”
見她的目光看向自己,陳樂說道:“難怪夫人說,我是第二個在夫人毀容之後,見到夫人真面目的人。另外一個,顯然就是任慈幫主了。夫人也是失去美貌之後,才決定嫁給任慈的。”
“世上除了任慈,絕不會有男人如此對我了。”秋靈素神色複雜道。
陳樂道:“也許他愛的不是夫人的美貌,而是夫人的
靈魂。”
秋靈素搖頭道:“你還是太年輕,只有像他那樣的成熟男人,才懂得一個女人被毀容後的痛苦,只有真摯的情感,才能減輕她的痛苦。所以他才決定犧牲自己來安慰我。”
說他好就說他好唄,拉一踩一的就沒意思了。
“這麽說,任慈是因為同情才娶你?”陳樂拿小針扎她道。
“任慈給了我十年的平靜生活,現在我又把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已可以平靜的死去,再無遺憾。”秋靈素的聲音回復了之前的平淡。“你走吧。”
站在門口,聽出秋靈素語氣裡的厭世之意,李紅袖嚇了一跳,但不等繼續聽,她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她急忙轉過身,看到背後之人,她眼裡的神色,比聽到秋靈素不想再活下去還要驚訝。正要開口,她的紅唇就被對方捂住了。
對方顯然很清楚小院裡的一切,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竹林,朝李紅袖點點頭,率先離開。
李紅袖看了眼面前的木門,有心聽下去,卻只能無奈先行離開。
竹林深處。
一路追過來的李紅袖,看到樹下的那襲白衣,她低呼道:“哥,你怎麽來了?”
無花看了她一陣,在快將李紅袖看的渾身不自在時,他才緩緩開口道:“他那晚沒有喝醉。”
他這麽沒頭沒腦的話,李紅袖一時沒反應過來,等看到他的眼神後,李紅袖才猛的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
是說昨晚,他們醉酒之後,做出了一些…
他沒有喝醉?
李紅袖的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她想到想來時,陳樂那副假裝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表現, 原來都是裝的。
她的俏臉瞬間一片緋紅,眼裡也氤氳出了一層水汽,若是換作之前,她在知道陳樂是騙她的,一定會用手裡的長劍,親手取了他的性命。
可現在…
念頭一動,她就忍不住想起,屋子裡面,當著秋靈素的面,他說願意為了她與整個武林為敵的話。
“哥,你看到了,你為何不阻止。”李紅袖又羞又急道。
無花歎了口氣道:“紅袖,是你將他當成了楚留香,我見他一直想要你清醒一點,本未在意。而且他身邊有個武功十分高強的護衛,我也沒辦法靠的太近,以免被發現一直跟著你們。”
是自己將他當成了楚大哥,主動投懷送抱?
李紅袖尷尬的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哥,秋靈素已經將我做的事,都告訴他了。他和楚留香是朋友,楚留香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不如我們收手吧。”李紅袖不想再在這件事上糾纏,忙轉了話題道。
“收手?”無花搖頭道:“我們就要成功了,整個武林都要被我們掌握,怎能收手?你不要擔心,這些事我會解決的。”
一句說完,無花又補充道:“我見他對你並非沒有情義,只要你願意,他或許會願意替你保守秘密。”
“哥!”李紅袖不依的喊了一聲。
“我只是提醒你一聲,擔心你不知道真相,我走了。”無花留下一句,人已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