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聲音?”
羅老歪的話音一落,所有人都側耳傾聽,然後朝發出聲響的棺材看了過去。
一看到是棺材,榮保立馬就崩潰了,帶著哭腔道:“都說山裡有吃人的妖怪,有妖怪,聽大人說…”
他還沒說完,嘴就被花瑪拐捂住了。
陳玉樓朝靚仔樂看了一眼,率先站起身,朝棺材走了過去。
將陳玉樓的動作看在眼裡,紅姑娘他們也跟了上去,瞥到紅姑娘臉上緊張的神色,靚仔樂小聲道:“不用害怕,一切有我。”
走在最前面的陳玉樓:“……”
真有你,不要光說,你到前面來啊。
這樣的環境,棺材裡發出詭異的聲響,要說一點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這種時候,陳玉樓當然不可能退縮。
匕首小神鋒出現在了陳玉樓手裡,這是他作為卸嶺魁首的信物,鋒利無匹。屏氣凝神,陳玉樓伸手推開了棺蓋。
伴隨著他的動作,棺材裡的聲音突然沒了。
借著頭頂油燈的光芒,陳玉樓低頭往棺材裡看過去,就看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不等他細看,一道迅捷的聲音,猛的從棺材裡躥了出來。
那一瞬間,靚仔樂裝模作樣的將紅姑娘護在了身後。
看著那道黑影,早已拔出匣子槍的羅老歪甩手就是一槍,朝黑影跳躍的地方打了過去。子彈打在了柱子上,而黑影落地之後,一溜煙跑沒影了。
“就是隻貓而已,瞧把你們嚇的。”等黑影出了門口,陳玉樓扭頭朝眾人說道。
羅老歪他們或許被嚇到了,但靚仔樂卻是神色如常,不僅如常,他還將紅姑娘護在了身後。看著這道挺拔的背影,紅姑娘堅硬的心弦,仿佛被人撥動了一下。
余音不散。
一句說完,陳玉樓又轉過身,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再次看向棺材裡的屍體。“花瑪拐,過來。”
他朝提著油燈的花瑪拐道:“爹娘給的下賤身子,幫他修補修補,給他一個周全的屍身吧。”
“知道了,總把頭。”花瑪拐連忙應道。
花瑪拐目前和陳玉樓的關系不算融洽,因為他之前一直在陳玉樓父親身邊伺候,而偏偏陳玉樓的父親,對陳玉樓諸般挑剔和不滿。
所以陳玉樓父親將他派過來,落在陳玉樓的眼裡,根本是派人來盯著他的。
這麽個情況,陳玉樓要是能看花瑪拐順眼,那才是有鬼。
沒關心他們說什麽,靚仔樂轉過身,看向身後的紅姑娘關心道:“你沒事吧?”
紅姑娘連忙搖頭,像是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靚仔樂溫柔的眼神,她轉頭瞪著羅老歪道:“誰讓你開槍的,大驚小怪。”
羅老歪:“……”
話音一落,她看到被嚇哭的榮保,忙過去安慰這孩子。
被紅姑娘懟了一句,羅老歪一點沒在意,甚至還有點開心,覺得這性格火辣,小腚圓溜溜的姑娘,實在他和心意了。
留戀的看了紅姑娘一眼,羅老歪走到陳玉樓身邊道:“總把頭,沒這個必要吧,管這閑事幹什麽啊。”
“我估計這兒大部分的屍體,都是客死他鄉的商客,趕屍匠也就半年才來運一次屍體。遇著這種事,能幫就幫一把,也讓他們的親人能收個全屍。”陳玉樓歎道。
羅老歪渾然不在意道:“要我說,都是一些沒人管的孤魂野鬼,咱管這事有個屁用。”
陳玉樓笑了笑,說道:“卸嶺一派死者為重的祖訓,不能在我這兒斷了。”
“卸嶺混跡江湖這麽些年,挫骨揚灰的事還乾的少了?”羅老歪撇撇嘴道。
卸嶺卸嶺,耗的是力,數萬名弟子共同行事,能挖平一座山而探取寶物,所以成為卸嶺。能山都挖平了,又何況屍骨。
不過羅老歪選擇和卸嶺合作,看中的就是他們這身本事。
不然誰都能做,他把軍隊拉上山就行了。
羅老歪心知肚明,如果沒有卸嶺這群人,他連墓穴在哪都找不到。
“我們動的,可都是欺負老百姓的達官顯貴。”陳玉樓說道:“卸嶺的弟兄大多出身貧寒,對老百姓還是很尊重的。”
這個節骨眼上,羅老歪自然不可能因為這種小事,和陳玉樓爭辯,他說道:“總把頭,你肚子裡的墨水多,你說什麽都有理,嘿嘿。”
說話的功夫,兩人已經走到了門口。
“下這麽大的雨,明天的山道想必更難走了。”聽著外面淅瀝的雨聲,羅老歪皺眉道。
“羅帥有所不知,這探寶一事,無外乎望聞問切。”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看著那一抹亮光,陳玉樓再次說道:“這四個字又分八法,沒法分上下兩道,這望字訣之上法,乃是上觀天星下審地脈。”
“這下字訣則是觀泥痕辨草色,其間高下相去甚遠,卻皆有其道。”
陳玉樓侃侃而談道:“尤其是這觀泥痕辨草色,在大雨衝刷之後,就更容易施展。”
怎麽說呢,羅老歪沒有聽懂,但這不重要,他說道:“還有這麽多彎彎繞呢,我老羅是粗人不懂這些,多虧遇到了陳總把頭這麽個高手。不然的話,我老羅這趟還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呢。”
靚仔樂站在不遠處,他們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也並沒有避著人,畢竟也沒有涉及到什麽機要。
但對羅老歪說粗人就不懂的話,靚仔樂是不太讚同的,因為他也是個粗人,丁白纓她們都能證明。
這並不影響他能聽懂陳玉樓的話,甚至還有自己的思考。只能說明羅老歪聽不懂是他人蠢還不多讀書,和粗沒有關系。
粗有什麽錯呢?
羅老歪的恭維,顯然讓陳玉樓覺得很受用,這也和羅老歪雖然粗鄙,但卻是軍閥大帥有關。如果是一個街邊要飯的乞丐,即便誇得再狠,陳玉樓恐怕也不會放在心上。
不過也正是因為一直被人這麽捧著,身邊的人又對他唯命是從,這才造就了陳玉樓高傲衝動的性子。
他還缺少磨煉。
“等明天大部隊到了,上去看看。”陳玉樓看著夜色裡的大山道。
一說上山,那老羅可就不困了,他想也不想道:“妥。”
回了陳玉樓一句,老羅觀察一下攢館裡的布置,小聲道:“總把頭,我去後院看看。”
他們之所以到攢館來,除了為了避雨,還為了休息,這大廳裡擺滿了棺材,無疑沒法住人,只能去後院看看情況。
羅老歪去了後院,花瑪拐忙著修複屍首,紅姑娘在安慰那個嚇壞了的孩子,陳玉樓又轉身朝靚仔樂走了過來。
“陳兄,我們的大部隊明早便到,隨我們一同上山看看?”陳玉樓笑著問道。
“也好。”靚仔樂點頭應道。
聽他答應,陳玉樓還想再說點什麽,忽然聽到一聲淒厲呼喊,“啊,啊!”
“在後院!”確認聲音的方向,陳玉樓一馬當先,朝門口衝了過去。
見他往外衝,花瑪拐也顧不上棺材裡的死屍,提著放在棺蓋上的油燈,拔腿追了過去。
紅姑娘和靚仔樂對視了一眼,拉著身邊的榮保,也趕忙朝後院跑。他們都去了,於情於理,靚仔樂都該去一趟。
當然,他也可以不去。
等跑過去的陳玉樓他們發現是虛驚一場,察覺他沒有跟過去的時候,靚仔樂可以解釋說,他早已檢查過攢館,確認不會有任何危險。
是可以裝一波,但沒有必要。
因為這會兒陳玉樓,還不是瞎眼之後,經歷了很多,看透了很多的狀態。現在裝,只會增加謀取紅姑娘的難度,沒有必要。
“救命啊,妖怪,陳總把頭,救命啊!”
靚仔樂進去後,就聽到躺在地上的羅老歪胡亂呼喊道。
只見他躺在地上,身上壓著一具屍體,其實並不影響他爬起來,但他早已嚇壞了,根本不具備思考能力,只會大喊大叫。
示意花瑪拐將屍體挪開,陳玉樓伸手將地上的羅老歪拉了起來。
“有鬼,陳總把頭,有鬼。”被拉起來後,羅老歪懼意未消道。
陳玉樓朝他安慰道:“不用怕羅帥,一具屍體而已。”
他的話音一落,不知道是因為人多了,還是因為有光了,看清了那具屍體的關系,羅老歪瞬間不再好怕,惱羞成怒道:“你敢嚇老子…”
說著,他就又把槍掏了出來。
見他要朝屍體開槍,紅姑娘忙攔住他道:“你神經病啊,這是屍體。”
“……”
他們說話的時候,地上一張明黃色的符籙吸引了靚仔樂的目光,他隨手將其撿了起來。符籙是貼在一個靈牌上的。
他將靈牌撿起來後,陳玉樓就靠了過來。
“淨屍符?”
說話的不是陳玉樓,而是一邊提著油燈的花瑪拐。
聽到他的聲音,又見陳玉樓一臉感興趣的神色,靚仔樂就把靈牌遞了過去。
“多謝。”陳玉樓道了句謝,看了眼正面的符籙,又將靈牌翻了過來,後面果然有字。“湖北烏氏,龍氏妻也。年三十於歸,遷至怒晴,又三年為孀,遺孤僅百日,家窘而夭,僅余烏氏一人。遂孀居守屍於此,四十九而亡。”
將上面的文字念了一遍,陳玉樓將靈牌遞給花瑪拐,說道:“是這個攢館的守屍人,是從外地遠嫁而來,死了不到三個月,需要站僵才可以入棺。”
站僵一事,往往發生在湘西一帶。
在湘西,趕屍作為一個神秘的職業一直被人們津津樂道。在趕屍之前,是需要將屍體制成僵屍的,也就是屍體防腐技術,一種是給屍體灌水銀,還有一種是使用砒霜,將屍體立在門板之後“站僵”。
成了僵屍後,然後等到趕屍匠來了,送回故鄉入土為安。
這些說法,是“廣為”流傳的說法,但和靚仔樂知道的,有很大的偏差。但怎麽說呢,和靚仔樂從九叔位面得知的,有很大的偏差。
不過設定不同,靚仔樂也沒想過要去糾正什麽。
這裡的僵屍,和九叔位面的僵屍,也有很大的不同。沒遇到之前,靚仔樂也不確定,他的符籙對墓穴裡的僵屍有沒有用。
他也害怕出現拿明朝的尚方寶劍,斬清朝的官的情況。
不過就算符籙沒用,靚仔樂也有足夠的手段,可以對付那個墓裡的屍王。而以他強悍的再生能力,墓裡的東西,恐怕也很難傷害到他分毫。
只是凡是都怕萬一,靚仔樂在戰術上,還是很重視墓地裡的一切的。
將靈牌給了花瑪拐之後,陳玉樓打量了一下屋子環境,看樣子應該是守屍人生前住的,他說道:“這裡的環境不錯啊,收拾收拾,今天就在這兒過夜吧。陳兄,你意下如何?”
之前將陳樂的表現看在眼裡,相比羅老歪的怎怎呼呼,靚仔樂一直鎮定自若的表現,多少贏得了陳玉樓一點尊重。
靚仔樂說道:“荒山野嶺,有片瓦遮頭,已再好不過。”
“好。”
陳玉樓的話還沒說完,榮保就焦急道:“耗子二姑就是耗子精,各位大爺,這間屋子不能住啊。”
“怕什麽怕,老子手裡有槍,有什麽好怕的。”羅老歪瞪著榮保怒道。
……
花瑪拐的動作很快,主要這裡才荒廢了三月,除了灰多一些,東西都沒壞,收拾起來沒有想象中那麽麻煩。
之前被嚇的最慘的羅老歪, 這會兒卻是最愜意的一個。
只見他躺在躺椅上, 感歎道:“我老羅一生睡了無數女人,沒想到今天倒跟個女屍,在同一個屋簷下,想想我就晦氣。”
屋子裡點了爐子,可以取暖。
圍在爐子邊的紅姑娘不屑掃了羅老歪一眼,沒有說話。
“羅帥,有個宿頭就不錯了,這攢館本就是死屍留宿的居所,說起來是咱們佔了人家的地界。”陳玉樓說道。
羅老歪膩歪道:“這不是瞅著礙眼嘛,總把頭,要依老子說,不如一把火把她燒了,省的晚上嚇唬哥幾個。”
花瑪拐先後朝陳玉樓和紅姑娘看了看,說道:“羅帥,何必跟個死人過不去呢?”
“只怕是剛剛被嚇破膽了吧。”紅姑娘諷刺道。
一聽被紅姑娘看清,羅老歪頓時急了,說道:“嚇破膽,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