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隊伍開始啟程,陳樂也悄悄離開了。
在安妮的幫助下,大部隊行進需要幾天的路程,他們不到兩個時辰,就趕到了。陳樂目力所及,是橫亙在前方的一座大山,唯一的通道是長達三裡的一道狹長小道。
這樣的地方,若有人埋伏兩邊的崖壁上,只需要利用滾石,就可以使路過的隊伍,全軍覆沒。
囂魏牟當然不會錯過這樣天然的險地。
從安妮動手殺人的聲音,也能聽得出來,靚仔樂的猜測沒錯,囂魏牟的人,就埋伏在這兒。
“主人,他就是囂魏牟。”一炷香後,安妮將一個滿臉是傷的大漢,丟在陳樂面前道。
注意到陳樂的眼神,安妮飛快道:“一共一千一百二十人,沒有一個活口。”
陳樂點點頭,指著囂魏牟道:“我們還有時間,兩天后再返程與大部隊匯合。這段時間,你們找些野狼、野豬的手腳、身體等等給他換上,確保他不會死。”
“他崇尚禽獸之道,讓他多體驗一番。”
“是,主人。”
兩日的折磨,囂魏牟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為何會投胎做人?
……
陳樂原路返回,在遇到成胥他們時,成胥和查元裕當場就哭了,哪怕是烏卓那般堅強的漢子,眼神也有些閃爍。
沒有解釋什麽,陳樂一把解開馬背上掛的袋子,拋給成胥道:“接著,囂魏牟的人頭。”
囂魏牟的人頭?
聽到陳樂的話,只看了一眼就把袋子口又扎緊的成胥,頓時高興的大哭起來。
這一刻,他們兩日的擔憂,仿佛找到了最佳的宣泄的渠道。
沒有人知道陳樂是如何知道的,他沒說,早已對他敬若神明的成胥等人,也沒有追問。隊伍繼續行進。
在穿過那條峽谷時,看到兩邊燒焦的屍體,滿目瘡痍,成胥等人心頭,俱都無比震撼,他們這才知道,這裡之前經歷了何種程度的激戰。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陳樂一個人單槍匹馬做到的。
其實本來就不是。
“他們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絕大多數人,是死在他們自己布下的陷阱了。”不解釋是不行了,陳樂含糊其辭的解釋了一句。
但這一句就夠了。
就讓成胥他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眼前的事,在他們想來,陳樂一定又是通過高妙的計策,將囂魏牟等人,戲耍於股掌之間。
憑一己之力,就打敗了他們,還取了囂魏牟的首級。
在通過峽谷時,成胥幾人的目光,情不自禁的集中在陳樂身上,雖然他身上還沒有赫赫戰功,但他們沒有半點懷疑,他一定是個極為優秀的將領。
對於他們崇敬,陳樂也不是不知情,只要一看他們的眼神,就看的出來,只是陳樂完全沒放在心上而已。
過了峽谷,往東南行進兩個時辰後,大隊抵達了濮水的西岸。
此處河流清澈,清可鑒人。
再往南數裡,便有一個晶瑩清亮的大湖浮現在眼前,湖面極為遼闊,水草豐美,湖面上還能看到許多自由自在的鳥兒,這些因素匯聚在一起,連成一副無比動人的畫面。
尤其是在見了峽谷的慘烈之後。
眾人經過連番的趕路,在見到如此美景後,頓時心懷大放,立即在湖邊安營,起灶做飯。
一眾士兵撒網捕魚,充滿了旅行的情趣。
這或許就是劫後余生?
趙雅興致大發,命人在湖的一角圍起布幔,就在清澈的湖水裡嬉戲沐浴,最後連趙倩和翠桐、翠綠兩婢都抵不住水流的誘惑,加入其中,內裡自是春色無邊。
只有靚仔樂可以看到。
不過這麽多人看著,靚仔樂並沒有走過去。
他悠然的坐在湖旁的一塊大石上,欣賞著湖光山色,看著綠草連成一片,湖水流光溢彩,一時也有些入神。
這樣天然的美景,沒有一絲一毫人工雕琢的痕跡,對陳樂這個穿越者來說,並不多見。
那些士兵們也打起了湖水的主意,只是刻意與趙雅她們避開了一大段距離。士兵們赤身果體撲入湖中,縱情暢泳,經歷了如此多的危險,自是無人怪他們放肆。
陳樂靜靜看著他們嬉戲,就在此時,平原夫人的聲音溫婉的在他身後響起道:“陳樂,你為何不下水嬉戲?”
陳樂連頭沒有回,淡淡道:“你不會以為,我身陷陷阱,真的可以毫發無損吧?”
聞言,平原夫人驚訝道:“你受傷了?”
“沒有。”
“……”
知道被他戲弄了的平原夫人極為難得沒有生氣,反倒幽幽一歎道:“我越來越佩服你了,若是長平一戰是由你作主帥的話,或許死的四十萬人就不是趙人而是秦兵了,那麽如今整個天下的形勢亦會因此改寫。”
“可惜沒有如果。”陳樂隨口說道。
“是啊,這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一句說完,平原夫人臉上忽然多了一抹紅暈,低聲道:“陳樂,你肯否給我一個孩兒,只要他有一半像你,妾身已心滿意足了。”
“夫人的話,讓我誤以為夫人已經完全臣服於我了。”陳樂笑道。
平原夫人的俏臉更紅了,輕輕道:“如果這不是誤會呢。這是你以本領賺回來的,連番目睹你鬼神莫測的手段後,我再不想成為你的敵人,也心甘情願的成為你的人。”
陳樂還沒開口,忽聞不遠處傳來的示警聲,他站在大石上,極目遠眺,只見遠方地平塵土飛揚,一隊人馬正往他們馳來。
看到這般場面,平原夫人驚喜道:“援軍來了。”
……
魏都大梁位於黃河南岸,乃洛水、歲水、睢水、丹水、鴻溝數大河集之處。
魏人又先後開鑿了大溝、梁溝兩大人工護河,團團保護著大梁,成天然屏障,讓大梁這偉大的都城更是易守難攻,穩如泰山。
不僅如此,魏國處於中原的中心處,北貼趙,西靠韓秦,東齊,南臨楚,堪稱天下交通樞鈕。
大梁這位於魏國正中的戰略重鎮,更緊扼著水陸交通要衝,若要進攻其他五國,不先攻陷魏國,會困難倍增,而若要征服魏國,則大梁乃必爭之地,於此可見這魏國都城的重要性。
援兵到了之後,陳樂沒有下令即刻啟程,而是選擇在封丘休息了三日。之後才在魏兵的二千軍馬護送下,渡過黃河,走了十五日後,大梁已然在望。
一路走來,陳樂心情輕松,全當是在旅遊。
這時,信陵君派來的先頭部隊也已抵達,帶著他們由吊橋渡過大溝。而信陵君魏無忌,則早在另一端排開陣勢,十分隆重的迎接他們這多災多難的送嫁團。
魏無忌一身便服,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此人生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而且久居高位,身上有一股威嚴尊貴的氣質,雖是笑容親切,但還是令人感受到淡淡的威嚴。
他雖然是平原夫人的弟弟,不知是太過操心還是不如平原夫人保養得宜,他的樣子看上去要比平原夫人老上許多。
一番客氣寒暄後,眾人朝大梁城進發。
大梁城氣象萬千,比之邯鄲有過之而無不及。城郭相連,周圍的城壕十分寬廣,呈現出不規則的長方形,隨地勢河道而改變。整座城以南門為正,所有城門均有凸出的門闕和護城,大大增強了對城門的防守力,氣勢磅石薄。
離城門北面尚有一段距離,前面忽然塵土飛揚,一將持著魏王的令牌而來,傳旨除了陳樂和趙倩等女眷外,余人須在城外扎營。
平原夫人母子和家將自然不在此限,成胥等人俱都感到無比的錯愕,實在想不通,魏王怎麽下這樣的命令。
信陵君面上也露出不悅之色,但這是魏王的命令,在沒有將謀反之事,擺到明面上之前,他也無可奈何。
相比他們,陳樂的神色卻是十分平靜,吩咐了成胥和烏卓幾句後,就隨信陵君進入了大梁。
途中,信陵君偶爾偷眼打量陳樂,他自然希望此事會成為陳樂心中的一根刺,只是從陳樂的臉上,他卻是什麽都看不出,不禁有些失望。
大梁比之邯鄲,有諸多不同的風貌,少了幾分邯鄲的宏偉,卻多了幾分綺麗纖巧。在布局和建築上,每每表現的更為采多姿。
城內的街道,互相交錯,四通八達。
據信陵君介紹,這十二條大街可容十多匹馬並肩而進,極具規模。其他小街橫巷,則依這些主街交錯布置,井然有序。
在魏兵引路下,大隊經過皇宮外布滿官署的長街,繼而繞過宮城的高牆,來到東北角貴族大臣的聚居處。
沿途熱鬧升平,街上的行人比邯鄲多出不少,見到信陵君的旗幟,都現出尊敬神色,甚至有人跪地禮拜,顯出信陵君在魏人心中的威望。
這一點,在趙國地位絲毫不低於的趙穆,顯然望塵莫及。
信陵君的府第恢宏闊大,立在道路盡處,還未進去,就能看到裡頭參天的大樹,足見這宅子的歷史悠久。
入宅之後,陳樂和趙倩等被分隔開來,各自居於不同的院落。這並不奇怪,是應有之舉。
信陵君招呼周到,派了四名千嬌百媚的美婢來貼身侍候靚仔樂,待靚仔樂梳洗過後,信陵君立即在書齋接見了他。
這些女子,說是伺候他,但其實和眼線毫無區別。只要陳樂給她們足夠的時間,連他身上有多少跟毛,信陵君也會一清二楚。
一見陳樂進來,信陵君當即揮手屏退侍婢,殷勤的招待陳樂用膳,並且接連勸陳樂共飲。
幾杯酒水下肚,信陵君這才開口道:“陳樂,你確是不凡,能以區區八百人,力敵人數過萬的馬賊,就難怪你能在趙國冒起得如此之快。”
知他還未進入主題,陳樂謙讓了兩句,等著他的下文。
信陵君又同陳樂飲了一杯,淡淡笑道:“人人都看到長平一戰,讓趙國由強轉弱,卻很少人看到其實秦人在此戰亦傷亡慘重,否則我又怎能在六年前大破秦軍於邯鄲城下,翌年又攜趙韓楚魏的聯軍,大敗秦人於寧新?”
說句那又如何難免破壞氣氛,畢竟人家又是接待,又是安排美女,還請自己喝酒。但誇他的話又說不出口,該怎麽辦?
靚仔樂隻好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大概是誤會了陳樂臉上笑容的含義,信陵君傲然一笑,朗聲道:“秦昭王心胸狹窄,有白起如此名將, 竟為一時意氣,硬把他迫死,范睢又於四年前罷相,使得秦勢大弱,又被我國攻陷陶郡,這些種種,假使我猜的不錯,秦人在二十年內休想恢復元氣。“
這話吧,如果陳樂不想提早完成任務,倒也說的過去。因為根據史書,秦滅六國,確實是二十多年後的事。
但靚仔樂顯然沒想過要待這麽久。
不等陳樂說話,信陵君已然又道:“眼下呂不韋害死了孝文王,異人登上王位,天下皆惴惴然,因為他們都害怕呂不韋。但我卻是另一番看法,以秦人對外人的猜忌,怎能容許呂不韋把持朝政,是以秦人內部必陷於四分五裂,這將更加拖延他們的東征大業。”
“這是我們的機會。”信陵君語氣激動道。
不得不說,他確是陳樂這麽久以來,碰到的將局勢看得最透徹的一位。可見盛名之下,確無虛士。
“陳樂,若要讓三晉合一,恰逢其會。”
如果不是系統給了自己任務,陳樂對他的想法,還是很感興趣的。頂多就是再把國號改了,把史書改了,問題不大。
可惜了。
將陳樂的意動看在眼裡,信陵君讚道:“家姊果真沒有看錯你,陳樂你確是有膽有識之人,但你可知,你如今已身陷險境?”
陳樂笑道:“一路行來,我無時無刻不在君上所說的險境,但那些小小,又能奈我何呢?”
若是旁人說這番話,只會讓信陵君覺得好笑,但陳樂不同,他所言句句屬實。先前他還未接見陳樂時,平原夫人就已先一步過來,將路上發生的所有事,事無巨細的對信陵君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