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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一六章 彼岸‘花’開

　我不顧一切的衝入‘陰’間，但這一次我沒有去酆都城，也沒去半步多，而是直接去了黃泉路，鬼‘門’關。

　紀雨新死，魂魄一定在這兩個地方徘徊。

　飄飄‘蕩’‘蕩’的來到了一個奇怪的空間，周圍是一片虛無，腳下似乎有路，卻又看不清，踏不到。

　忽然，兩側亮起一盞盞的‘陰’燈，幽藍的光芒，照亮了腳下的路，黑石路。

　放眼看，前方也陸續的亮起了這種‘陰’燈，漂浮在虛空中，就像兩排路燈，為我排出了前進的道路。

　我毫不猶豫，沿著這條路，徑直向前走去，身邊寂靜的可怕，那‘陰’燈就像一個個鬼火，閃爍不定，散發著幽寒的氣息。

　然而這一切對於見過大場面的我來說，又算得什麽呢，我絲毫不理會那瘮人的‘陰’燈鬼火，大踏步前行，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找到小雨！

　很快，我就走到了‘陰’燈的盡頭，抬頭看，一扇巨大的漆黑牌坊立在面前，上面三個扭曲的大字:鬼‘門’關。

　我站在鬼‘門’關之下，怔了片刻，走了這麽久的‘陰’間，還第一次見到這傳說中的鬼‘門’關，只是我或許來的不巧，此時此刻，要獨闖鬼‘門’關，卻連個作伴的鬼都沒有。

　我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想象著自己呼吸了一口那並不存在的空氣，再不多想，一步踏入了鬼‘門’關。

　眼前驟然景物變幻，卻是一亮，睜眼看，我已經身處一片幽暗的樹林之中，周圍滿是在‘陰’司街見過的那種幽羅樹，黑‘色’的樹乾，形似針狀的樹葉，灰白斑駁，天空被樹影遮蔽，猶如黃昏，一條幽靜的小路鋪滿了黑‘色’石塊，曲徑向前。

　路邊，一塊破敗的古老石碑上，刻著殘缺的字。

　黃泉路。

　我站在黃泉路上，放眼望去，前方的路上，果然有三三兩兩的身影在踟躕而行，有的是獨自行走，有的是結伴，有的是一身輕松，有的卻是帶著鐐銬由鬼差押解，這種鬼魂刑具沉重，走的很是緩慢，鬼差不斷的鞭打喝斥，狀甚痛苦。

　我邁開步子，往前跑去，在前方那一個個的鬼魂身邊掠過，不斷尋找著小雨的蹤跡。

　這些鬼魂中，有人奇怪的看著我，有人目光呆滯毫無表情，有的悲傷低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穿著黑‘色’的衣服，但我知道，小雨在死的時候，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夾克，跟這些黑‘色’壽衣是很好區別的，只是，我飛快的奔出了很遠，卻沒見到小雨的身影。

　那些鬼差也不來管我，它們應該認的出來我是誰，只不過各司其職，也沒必要搭理我。又找了半天，我實在忍不住了，於是落在路上，大聲問一個鬼差:“喂，有沒有看見一個穿黑‘色’夾克的‘女’孩?”

　那個黑面白牙的鬼差先是一愣，回道:“夾克是什麽?”

　“呃......一種衣服，跟這些鬼魂都不一樣，應該很容易認出來的。”

　“沒看見，這一路上壓根就沒有‘女’孩。”

　“那你問個屁夾克......”

　我沒好氣的轉身要走，旁邊一個鬼差忽然說道:“哎，你說的人不是正常死亡的吧，要是正常人陽壽盡了來到這裡的，好歹也能有身壽衣啊。”

　它這一提醒，我忽然就想起來了，對啊，小雨屬於是橫死，正常情況下是不會這麽容易來到黃泉路啊，難道是我昏了頭，找錯了地方?

　另一個鬼差也說道:“是啊，非正常死亡的，很少有獨身走黃泉路的，正常都是差官押解，除非它是心中有執念，不再思念陽世，或者一心想著投胎轉世，才會來到這裡。”

　我這心是一沉又一浮，頓時沒了譜，想想也沒別的辦法，既然已經來到黃泉路，不如就好好先找一番，找不到的話，馬上再回陽間招魂，如果她還沒來黃泉路，那就更好找了。

　轉身掠起，繼續尋找，哪怕只有一絲的希望，我也不能放棄。

　黃泉路，幽幽長長，不知到底有多遠，不知究竟通向何方，我在這路上奔跑了好一陣子，見鬼就問，不斷的重複著一句話“有沒有見到一個穿黑‘色’夾克的‘女’孩?”

　然而，我卻越問越心涼，越找越失望，這黃泉路已經不知走了不遠，卻根本沒有人見過小雨，看來，她並沒有來這裡。

　我正打算轉身回去的時候，忽然前方出現一個熟悉的背影，被兩個鬼差押解著，手銬腳鐐俱全，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不斷被鞭打，踉踉蹌蹌的往前走著。

　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正是被撕碎慘死的常恨天！

　這老家夥，死的一點都不冤，不過乍然在黃泉路遇見，我這心裡卻是一股異樣的感覺，心裡暗歎，幾個起落就掠了過去，攔在它們的身前，笑道:“二位差官辛苦，常老兄，我們又見面了，怎麽樣，滋味如何?”

　那兩個鬼差一見有人攔路，一個不認識我正要發作，另一個卻拉了它一下，使了個眼‘色’，對我躬身一禮。

　常恨天滿面血汙，披頭散發，渾身被‘抽’打的傷痕累累，緩緩的抬起頭，一見是我，目光頓時變得惡毒無比，嘶聲道:“‘陰’曹官，好威風，你是跑來看我笑話的麽。”

　我搖搖頭:“我笑你幹什麽，腳下的路是自己走的，人的命運是‘操’在自己手裡的，你走錯了路，我隻為你感到悲哀而已，其實像你這樣的人，世間何止萬萬千千，眾生百態，本就是什麽人都有，我只希望你如果有來生，能做一個好人，那樣，你會快樂很多。”

　常恨天木然站在黃泉路上，呆呆的望著那望不到頭的前方，喃喃道:“好人，快樂，好人，快樂......唉，你說的對，我這一生，竟然從來沒有快樂過。”

　我伸手拍了拍他，就像老朋友間的安慰一樣，對他說:“人死諸孽消，我不再記恨你，希望你在‘陰’間也不要再記恨我們，你比馬天成其實要有一些人‘性’，好好改造吧，我走了。”

　我說完後，轉頭就要走，常恨天卻在身後突然喊道:“哎，我剛才......好像看見你們那個小姑娘紀雨了......”

　“在哪?！”

　我立馬轉過身，喜出望外的叫道，真是沒想到找了半天，問了半晌

　“她就在剛才跑過去的，好像還‘挺’開心，跑的‘挺’快，不知道要去哪，怎麽，她也死了嗎?”常恨天比劃著對我說道。

　“誰說她死了，她是來玩的。”我急匆匆丟下一句話，起身就跑。

　“哎，我師傅他們......”常恨天急忙在後面追問。

　“都死了，惡有惡報......有緣的話，你們也許會在‘陰’司裡相聚。”

　一聽到小雨有消息，我哪裡還有心思跟他閑扯，腳下不停的往前跑，使勁的往前面探看，恨不得小雨的身影立刻出現在前方。

　又跑了一段路，很奇怪的還是沒見到小雨的身影，但在樹林的兩旁，卻開始出現了大片鮮紅如血一般的絢爛‘花’朵，在樹林的兩側，越往前越是茂盛，遠遠望去，在前方鋪成了一片妖‘豔’的‘花’海，在這灰暗死寂的世界裡，異常的刺眼炫目，甚至攝魂奪魄。

　彼岸‘花’！

　老天，我終於見到了真正的彼岸‘花’，果然如同吳敵大哥所說，這火紅似海的彼岸‘花’，就如同一條鮮血鋪成的地毯，綿延向遠方。

　我呆呆的站在黃泉路邊，渾然不知自己何時已經不知不覺的走下了黃泉路，向著前方的彼岸‘花’海走去，那絢麗奪目的彼岸‘花’，一叢叢，一片片，鮮紅如血，妖‘豔’‘欲’滴，散發著仿佛帶有魔力的香氣，吸引著我，一直走向‘花’海的深處。

　我癲癲狂狂，癡癡呆呆的在彼岸‘花’的世界裡，踉蹌前行，整個心神都徹底被牢牢的攝住了，嘴裡輕聲的低喃著:“彼岸‘花’，彼岸‘花’，‘花’開彼岸，‘花’開不見葉，葉落不見‘花’，生生相錯永不見，相識相知不相戀......彼岸‘花’，我終於見到了彼岸‘花’......”

　踉踉蹌蹌，神魂顛倒，不知走了多久多遠，忽然，身畔火紅的彼岸‘花’漸漸的稀疏起來，前方，傳來了低低的水聲。

　我猛然抬頭，意識瞬間回來一大半，睜眼望去，前面不遠處正是一條黑沉沉的河水，緩慢無比的流淌著，在河水的對面，卻是大片如雪般潔白的‘花’朵。

　忘川河，彼岸‘花’！

　潔白如雪的彼岸‘花’，曼陀羅華，映襯著河岸這邊火紅似血的彼岸‘花’，曼珠沙華，它們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彼岸‘花’啊。

　我望著河岸對面的白‘色’曼陀羅華，又看看身前火紅的曼珠沙華，心中不禁感慨萬千，一步步的往岸邊走去。

　不經意的，卻有一個身影，俏立在那忘川河畔，烏黑的長發，披散在黑‘色’夾克上，癡癡的站在河邊，凝望著對岸。

　我渾身如遭電擊，劇烈的顫抖起來，那......那正是我苦苦尋找的小雨啊......

　我望著那熟悉的背影，心中漸漸爬上一絲酸楚，最近一段時間，我跟她見面的次數本就不多，卻再也想不到，這一次，卻是在黃泉路畔，忘川河邊相見。

　這一見，是否天人永隔，這一見，我能否帶她還陽，這一見，是否再也不見?

　小雨緩緩的轉過身，就好像早已知道我在她身後一樣，她歪著頭，好看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我，笑著對我說。

　“我覺得吧，還是白‘色’的彼岸‘花’好看，紅‘色’的曼珠沙華太熱烈，不如淡淡的、純純的曼陀羅華，我想要一朵，可是太遠了，豬頭，你幫我摘一朵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