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爹在福瑞巷賣饅頭,每天起早貪黑很是辛苦,剛五十出頭就已經駝背了,眼睛也不太好使。
張老爹依然活的很開心,因為她有一個活波可愛的孫女,名叫小蘭。
只要每天回到家裡看到小蘭,他一天的疲憊就會煙消雲散了。
至於小蘭的父母是誰,去哪了,張老爹不說,其實也沒人問。
在烏爾城艱難生活的底層人群裡,如這般鰥寡孤獨者比比皆是。人們既厭惡明天又期待明天,誰又有暇探聽可有可無的人的生活呢?
好在小蘭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出落得水靈可愛,甚是討人喜歡。每天早上幫爺爺賣完饅頭後,小蘭就去街上賣花。日子雖清平但也有自己的快樂。
這一日傍晚,天氣微涼,張老爹收拾好攤子,點了袋煙坐在門口吧嗒吧嗒抽著等小蘭回來。
“該給小蘭找個人家了,”張老爹心想“隔壁包子鋪的朱二和對面餃子館的六婆都來提過親。朱二家的孩子老實本分,六婆家的娃也俊俏聰明,都討人喜歡。蘭兒自己也不說個心思。哎!不能太急了,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張老爹想著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覺一袋煙已抽完,天漸漸黑了。
“還沒歇著啊,張老爹?”有街坊路過問道。
“等蘭妹子呢,一會就回來了。”張老爹說著心虛的話,蘭兒從來不會這麽晚回來。
又等了一會兒,他坐不住了,決定去走走,興許在路口就碰見了呢。
張老爹轉悠了大半個烏爾城,也沒見著小蘭,肯定是自己多想了,她興許已經到家了。
他摸索著回到福瑞巷,遠遠地見自家的屋還是黑的,根本沒點燈,一時心裡慌了。他急急忙忙的敲開了朱二和六婆的家,大家都說沒見著小蘭。
朱二和六婆見這麽晚了小蘭還沒有回來,趕緊叫上自家的兒一起去找尋。
天更黑了,大家尋找一番又失望的回到了巷口。
“孩子長大了,貪玩,回來晚點也很正常。”有人安慰道。
張老爹想擠出點笑容但沒成功。
“還是報官吧。”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張老爹眼睛一亮,朱二和六婆也覺得只有這麽個法子了。
“大家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六婆陪著張老爹去趟衙門。”朱二朗聲道。其他人聽了也不再言語,各自回屋休息了。
三人來到衙門,大門早已關閉。偏門小哥亦是窮苦出生,聽完三人講述明白了事情原委,卻又唉歎一聲:“若是天明還好些,此時老爺怕是休息了。”
三人苦苦哀求,小哥無奈,隻好說:“我試上一試,這位老爹隨我在班房等候,二位就先回去吧。”
張老爹跟著小哥進了偏門,朱二和六婆知道衙門口不得逗留,張望了一會兒,什麽也沒看著也就回去了。
張老爹等了片刻,就見值班小哥灰頭土臉的回來了。
“還沒說完就被老爺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說是隻半日不見就來報案,是何體統?出去三五日才回來的人也很平常。都像這般,衙門還如何做事?”
值班小哥沒好氣的說道:“老爹,你還是回家等等看吧,已經回來也說不定。若有個三五日未歸,再來計較。”
張老爹如何舍得就此離去,苦苦哀求:“如何等得三五日?蘭兒不過十六歲,又無深交,哪有容她三五日之地?勞煩小哥再稟報個。”
那小哥說什麽也不肯再去。
這時,門房裡又出來一人喚那小哥進去,自己提著棍棒劈裡啪啦將張老爹轟走了。 張老爹無奈,出了衙門,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蹣跚而行。
小蘭一夜未歸。張老爹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張老爹正準備出門去找小蘭,一個七八歲的胖小孩突然跑來對張老爹小聲說:“昨天下午,我看到蘭姐姐被馬家四公子帶到府裡去了。俺娘不讓俺說。”說完回頭望了一眼,正好看到他娘正在找他。
“你個胖崽子,讓你在家待著別亂跑,偏不聽,今天別吃飯了。”沒等她說完,小胖子已經一溜煙跑的不見了。
他娘經過張老爹時尷尬的笑了笑,說道:“這小兔崽子整天到處撒謊,您可千萬別當真。”說完也三步並作兩步的追了上去。
“番禺街的小霸王馬家四公子。”張老爹一聽就慌了神,那可是個人見人躲的煞星。 但是小蘭既然有了消息就必須去看看,於是他急忙趕往馬家。
張老爹沒有見到小蘭,也沒有見到馬四公子,他其實連馬家的大門都沒能進去。
馬家的護院凶狠的像一隻狼狗,一腳就把他踢翻在大門口,還說再來就打斷他的腿。
張老爹氣血翻滾,噴了一口熱血,暈死了過去。
街坊們聞風趕來,將他抬回了福瑞巷的小屋。
經過跛腳大夫王麻子的一陣搶救,總算沒有性命之憂。
張老爹一個人靜靜地躺在破舊的床上,小蘭沒了,他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他顫顫巍巍的從床上坐起,用剪刀將床單剪成兩半又打了個結,“應該夠長了吧?”他想著。
他沒辦法把床單搭到房梁上,但支撐房梁的柱子上有一個掛籃子的鐵鉤,他就踩著凳子把床單掛了上去。
一切準備妥當後,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家,這個和孫女小蘭相依為命的家,似乎還能聽見小蘭的歡歌笑語,似乎還能看到小蘭親切的笑容。
當他的眼睛掃過床鋪時,楞了一下。床上已經沒有床單了,有一個破舊的褥子,褥子上有一個大大的補丁。
褥子上本來是有個破洞的,而且越來越大。上個月一天,小蘭回來興高采烈地說:蕭家糧店正在發米,她運氣好也得到了一小袋。還舉起來在張老爹面前晃了晃。
當時張老爹也高興的不得了,還誇小蘭是個有福之人。後來小蘭就用裝米的布袋補了褥子上的破洞。
張老爹看到這個補丁時眼睛一亮,“也許還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