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金陵城暮雲縹緲,夕陽如畫。金陵城外十余裡的藤溪山上山花爛漫,姹紫嫣紅。藤溪山山頂的敬春亭中,縈丘司馬家的千金大小姐司馬澈將手裡的紙鳶丟給了丫環小星兒,接過了小星兒遞過來的一方手帕輕輕的擦了擦額頭的汗,抬起手臂就著這手絹扇了扇風,望著天上數十個高飛的紙鳶笑道:“要說來這金陵的春和咱們縈丘的並無兩樣,可不知為何,我就是覺得這金陵的春更美麗一些……”“秦淮河的春水比咱們縈丘蓮湖的春水顯得更大氣盎然,未央湖的春色比之縈丘若水蕩厚重了許多,蘭庭集更是因為千碑石上的那些流傳千古的詩詞文章,令縈丘文廟黯然失色。就連縈丘引以為傲的松竹書院,也遠遠不及稷下學宮的濃厚學風和辯學之道。”司馬澈秋水般的眼眸看向了天邊的夕陽,晶瑩如玉的臉兒被那夕陽染上了一抹淡紅,如新月生暈,顧盼間,若仙子挽霞。小星兒咬了咬嘴唇,甜甜一笑:“看來小姐當真喜歡上了這金陵,卻不知是愛屋及烏呢……”司馬澈臉兒一紅,手中手帕一舞,輕飄飄落在了小星兒的頭上,娥眉兒一揚,“小妮子,本小姐是來參加恩科考試的!”“知道知道,小姐是來參加恩科考試的,小姐一定會金榜題名,然後……然後呢?”司馬澈輕咬嘴唇,坐在了亭子裡,望著那夕陽,“然後自然就是去當官囉。”“可沒有女子當官的道理。”“本小姐女伴男裝不成?”“嘻嘻,小姐這麽漂亮,星兒倒是很想看看小姐女扮男裝是什麽模樣?恐怕會惹得許多女子拋來繡球,羨煞了那些七尺男兒。”司馬澈展顏一笑,臉頰浮現起兩個淺淺的梨渦兒,盛滿了這春風和夕陽。她的笑意徐徐斂去,忽然悠悠一歎,“這眼見著就到五月初三了,可他還沒回來,這恩科會不會延期呢?”小星兒瞅了自家小姐一眼,心想明明就是愛屋及烏,偏偏那嘴兒還硬,這可怎麽得了?那位爵爺可是有三房正妻的了,以小姐之才貌,她、她甘於屈居為妾麽?再說傅爵爺的三房正妻可都不簡單,小姐雖然出於縈丘司馬家,說起來是五大商業世家之一,可畢竟是商人,那三房正妻可是一位公主兩位尚書千金,都是皇家貴胄!在這樣的府邸中,夫人們可都是勾心鬥角的,小姐如何鬥得過她們?就在小星兒惴惴不安想著自家小姐可能面臨的悲慘命運時候,司馬澈說話了:“你當真以為我是衝著傅爵爺來的呀?”“難不成不是?”“我告訴你,還真不是。”“咱們才到金陵半個月,小姐為啥去了蘭庭集看那千碑石看了十五次?”“本小姐是看他的詩詞文章,因文見意,因意見人。”“……那小姐可看出了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有點複雜,不過確有才華,倒不是沽名釣譽之輩。所以本小姐當真是要來參加恩科的,陛下那聖旨裡面又沒寫不讓女子參考,何況本小姐當真會女扮男裝,可已經報了名。”小星兒就很迷茫了,古往今來,只聽說武朝出了個女皇陛下,可人家女皇陛下生了孩子還不是退位了?“奴婢以為小姐就是鬧著好玩……若是中了怎麽辦?”司馬澈嘻嘻一笑,笑得夕陽失了顏色,“肯定得中呀,中了本小姐就去沃豐道當官,這官兒有點意思,聘用製,倒是第一次聽說。也不知道能夠聘上個啥官兒,不過哪怕是個縣令,本小姐也一定會將那一縣之地治理得紅紅火火!”小星兒咽了一口唾沫,幽怨的看著司馬澈,“小姐,你是女人!”“女人怎麽了?莫要忘了本小姐可是松竹書院名列前三的才女,何況本小姐自幼受爺爺和父親的熏陶,
對於經商也頗有心得,難不成還治理不了一個縣郡?你這丫頭,切莫輕了自身!”小星兒撇了撇嘴沒敢再說,小姐就是這脾氣,總覺得不比男子低一頭。可你一個女子,在一群男人堆裡,露餡不說,還有諸多不便,若是家主知道了,恐怕會氣得吐血。夕陽殘,夜風不寒。天上的紙鳶少了許多,司馬澈歇息夠了,徐徐起身,伸展了一下腰肢,“走吧,得回城去了, 明兒咱們得去一趟四通錢莊。”主仆二人收拾起東西向山下走去,小星兒問了一嘴:“去四通錢莊幹啥?”“去看看股票那個玩意兒。”“哦……”…………下了藤溪山,就是通向金陵城的官道。司馬澈租借的馬車就停在這官道的一旁。她正要登上馬車,這官道上卻有兩架馬車繞過了騰溪山疾馳而來,正在這轉彎的地方,那馬車又跑得飛快,偏巧這風吹起了她的發帶,那馬車錯身而過,車廂正好掛住了她的那條發帶,狠狠的一扯,司馬澈“哎呦”一聲,那發帶隨車而去,她的一頭秀發如瀑布般披散下來。“你給本姑娘站住!”她雙腳一跺,狠狠的盯著那輛馬車,一步跨上了自己的馬車,對車夫說了一個字:“追!”那車夫回了一句:“好咧!”鞭子在空中一抖,這輛馬車也疾馳而去。小星兒頓時哭了……她還沒上車呢!“小姐、小姐……”司馬澈此刻並未曾注意到自己的丫環沒在身邊,她掀開前簾,探著腦袋一直盯著前面那馬車,一個勁的催促,“再快點,莫要讓他跑了!”“放心,我黃老四號稱金陵第一車夫,他跑不掉!”這一追就是十裡,就進了金陵城。前面那馬車速度慢了下來,司馬澈的馬車緊跟著它行走在金陵的街巷上。七彎八拐走了大半個時辰,黃老四忽然說道:“小姐……那馬車好像是停在了傅府門口。”“哪個傅府?”“就是傅小官傅爵爺的府邸。”“啊……”“咱們現在是停下呢還是過去?”“……小星兒呢?完蛋了,咱們回去,快快快,丟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