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官一聽,皺起了眉頭。這是關桐的聲音!文帝一聽,也皺起了眉頭,此刻正聽唐柱國說得興起,正準備問問太極是個什麽功夫,也正準備向群臣介紹一下傅小官,卻沒料到殿外居然有人告禦狀!而且偏偏還告的就是傅小官!關桐的病可還沒好,但他卻僅僅在繁寧城休養了一天,就急不可耐的趕回了觀雲城,並再次急不可耐的趕在了大朝會結束之前——在他看來,傅小官羞辱自己這事,必須得讓所有的大臣都知道,這事涉及到武朝的臉面,他堅信群臣和陛下聽了他的那番遭遇之後,定然會不喜傅小官,若是能夠將傅小官逐出武朝,這事兒他就算是辦得漂漂亮亮,那場雨才算是沒有白淋,這場病,才算是沒有白生。文帝沉思片刻,說了一個字:“宣!”關桐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卻在門口時候一怔,他看見了傅小官!傅小官此刻正轉過身來笑眯眯的看著他,看得他心裡一緊,居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不明白傅小官一個虞朝的外臣為什麽會站在武朝的聚華殿裡,他的心裡感覺有些不妙,但隨即一想到自己的一應安排,便狠狠的瞪了傅小官一眼,昂首走入了聚華殿。關桐噗通一聲跪在了陛下的面前,一通嚎哭,聲淚俱下的訴說道:“微臣觀禮殿左侍郎關桐,前些日子接陛下旨意前去繁寧城迎接各國學子使團。其中夷國樊國和荒國的使團來的較早,一切順利,可是……”關桐抬起頭來,又是一陣嚎啕大哭,“可是在傅小官一行抵達繁寧城外時候,因為微臣正在與其他三國學子交流此次文會事項,耽誤了少許時間,他傅小官居然就在繁寧城外扎下了營。當時微臣心想他既然已經扎營,而微臣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畢,那便第二日去迎他入城。”關桐哽咽了幾下,又道:“陛下啊,您是不知道,那傅小官居然在第二日拔營返程……臣得知這一消息之後,便快馬追去,至距離繁寧城五十裡開外,臣追上了傅小官。臣想要懇求傅小官隨臣來京都,卻沒料到這廝渾然不在意陛下之愛護!他恃才放曠,以閉關為借口不與臣相見,並令臣在那雨中站著,言說臣若是敢離開半步,他就定會帶著使團返回。臣心想他乃陛下唯一欽點之人,自然受陛下重視,臣、臣惶恐立於雨中,淋了半日,至太平公主來了之後,他傅小官才施施然從馬車裡走了出來。”至此,事情的經過就差不多講完了,聚華殿中的群臣又有了竊竊私語之聲,而文帝的卻皺著眉頭再次看了看傅小官。傅小官若無其事的站著,對於關桐這番言語,他表現得似乎太過平靜。關桐再次聲淚俱下的控訴道:“陛下啊,臣受了那傅小官的羞辱染了風寒這算不得什麽,可臣事後細思極恐,他傅小官憑什麽敢如此大膽?他代表虞朝而來,臣以為這便是宣帝的態度!他傅小官未曾把武朝放在眼裡,也未曾把陛下您……放在眼裡!”這句話說得擲地有聲,於是有朝臣聞之而怒。一個中年大臣站了出來,對著文帝拱手一禮,道:“臣以為那傅小官是浪得虛名之輩!陛下,虞朝更重文事,以聖學而治家國。傅小官既然是天下有名之才子,他當然懂聖學,那麽他當然知禮數。關大人這番言語在臣聽來,那傅小官非但不懂禮數,還對陛下大不敬。這樣的人,不配為我武朝學子之楷模,臣懇請陛下將此子逐出武朝!”“臣附議!”“臣,也附議!”一個個朝臣站了出來,文帝的眉頭又輕蹙了一下,而跪在地上的關桐卻心裡一喜,然後補了一刀:“那傅小官還曾對微臣說了一句大不敬的話,
臣不敢言。”文帝忽然一笑,“你且說來聽聽。”關桐故著遲疑,然後說了一句:“他說……武朝之民智都尚未開化,居然罔談文會,實在、實在是可笑之極!”這句話一出,聚華殿頓時沸騰。一個個朝臣義憤填膺的站了出來,無一例外,皆是請求文帝將武朝使團驅離出境。左相南宮一羽沒有動,他的白眉緊蹙,覺得這事兒有些蹊蹺。昨日早上他在觀雲台見過傅小官,二人相談甚歡, 他並沒有在傅小官的言談中感覺到那小子有絲毫的猖狂神態。因為對文行舟那法典之事,傅小官與他意見相同,他甚至還將傅小官引為知己。此刻在關桐的嘴裡說來,傅小官簡直就是一個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之人——可那小子昨日裡明明很是謙遜,那麽究竟是關桐說謊?還是自己這雙老眼看錯了人?他決定再看看。而右相卓一行此刻也沒有動,他老神在在的站著,視線卻落在地上,臉上不喜不悲,不知道在想著什麽。文帝坐不住了,便向關桐問道:“你可有證人?”“啟稟陛下,有夷國六皇子鄢晗煜和荒國的拓跋淵可以為臣證明。”文帝心裡咯噔一下,關桐既然敢來告禦狀,既然還有這兩國的使臣為證,想來八九不離十——傅小官真的是那樣的人嗎?他的心裡有些失望,又看向了傅小官,傅小官依然面帶微笑,絲毫沒有惶恐或者意圖辯駁之舉動。“朕請來了傅小官,此刻他就站在這聚華殿中,朕本打算等這大朝會結束的時候為諸卿介紹他一番,現在既然關桐告了禦狀,那麽……傅小官,你可有話說?”皇帝這番話一出,所有的大臣頓時向身後看去,便看見傅小官施施然走了過來。那些大臣們的眼裡滿是怒火,傅小官踏火而行,甚至看都沒有看這些朝臣一眼。這廝……果然驕傲自大,目空一切!傅小官站在了關桐的身旁,他躬身對文帝行了一禮,卻徐徐轉過身來面對著群臣。他的臉上依然帶著笑意,這笑意看在群臣的眼裡,卻是嘲諷,便覺得無比的刺眼難受,一個個恨不得踹他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