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已涼,星空更遠,長街熱鬧,秦淮河畔有歌聲縹緲。一行五人乘著一艘小舟登上了停泊於秦淮河中的紅袖招,於是歌聲更盛,酒味兒更濃。上了那甲板便有一俏麗女子迎來,對著傅小官等人道了一個福,輕身問道:“公子小姐們是要去幾層樓?”傅小官就不懂了,看向虞問筠和董書蘭。虞問筠說道:“三層樓。”那女子伸手一拂:“公子小姐們請隨小翠來。”傅小官問道:“這有什麽講究?”“一樓裡面多是吃酒也有演藝,但並不是由這紅袖招的雪飛飛和新來的柳煙兒演,二樓設有一些房間,是飲酒品茗之處,多為聊天談事之人。這三樓就是紅袖招最好的地兒,要想看雪飛飛唱曲舞蹈就必須上第三樓,而今聽說又來了一個柳煙兒,劍舞曲藝雙絕,既然來了,那自然得去瞧瞧。”虞問筠對傅小官解釋道。傅小官這才明白此中還有這等講究,於是又問了一句:“那三樓上可有吃的?”“當然有啊,這可也是紅袖招的一大筆收入。”那就好,他肚子餓了。上了三樓,那女子掀開了珠簾,傅小官等人走了進去,便看見了幾張熟悉了臉。燕熙文,燕小樓,方文星,張文翰,周天佑還有安六月。燕熙文等人此刻也向這處望來,臉上頓時一怔,彼此都沒有料到會在這裡相遇。尤其是燕熙文臉上的神色更加精彩,他的視線從傅小官的臉上挪到董書蘭的臉上,最後又看向了傅小官,終於明白董書蘭心儀之人果然是傅小官。然後他才看向虞問筠,心裡一驚,不知道九公主殿下為何會跟著此人到這裡來。他們正要站起來對九公主行禮,虞問筠輕輕的擺了擺手。燕熙文等人覺得頗為尷尬啊!但傅小官一點也不尷尬,他熱情的向燕熙文等人打了招呼,還好意的問了一句:“你們吃了沒有?”燕熙文心想,來這地方可是喝酒聽曲兒的,當然吃了,你這問的豈不是多余。他點了點,傅小官便又笑道:“我們還真沒吃飯呢,要不……大家一起再吃點?”燕熙文不明白自己對傅小官是一種什麽感受,他很佩服傅小官的才華,卻很惱怒傅小官搶走了董書蘭,他很欣賞傅小官的為人,卻又討厭傅小官那張嘚瑟的臉。此刻他看著傅小官那笑容就很不舒服,但依然彬彬有禮的說道:“我們真吃過了,你們隨意。”“那我就不客氣了哈。”傅小官五人落座,對那女子說道:“把你們這拿手的菜來十道,酒先來兩斤,米飯多盛一點。”那女子回道:“公子,米飯沒有。”“那……一人先來二兩小面?”“不好意思公子,小面也沒有。”傅小官就傻眼了,問道:“那有什麽能夠飽腹的?”“醪糟湯圓加荷包蛋。”“可以,一人先來一碗。”張文翰看著傅小官,心想這人還是如此粗鄙,傅小官正好抬頭,見張文翰正看著自己,連忙問道:“張兄,你要不要也來一碗!”我來你妹!張文翰連忙收回了視線,擺了擺手,“多謝了。”張文翰早已知道陛下賜給了傅小官進士出身,還封賞了一個從五品的朝散大夫,為此他整整一宿未曾入睡。這個臨江曾經的大紈絝,整日裡遊手好閑的浪蕩公子,胸無半點墨的不學無術之人,自己此前從未曾將他放在眼裡,而今居然在這麽短短的小半年時間裡搖身一變,變成了大才子,變成了陛下眼中的紅人,變得令他張文翰難以望其項背!這特麽的到底是為什麽?張文翰問了無數個為什麽,他為什麽就可以不參加科考而得進士之身?他為什麽就能得董書蘭的青睞?為什麽陛下會破例賞了他一個官身?自己苦求一輩子的事,
他為什麽不費吹灰之力就到手了?這老天,何其不公!明日他將回臨江,等著朝廷的通知,這一等還不知道要幾年。明日燕熙文也要啟程去臨江,他要去瑤縣上任。今兒晚本來是為燕熙文餞行,卻沒料到會遇上傅小官。他總覺得遇見這傅小官就沒好事,那人就像一個瘟神一樣,希望不要再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吧。傅小官心裡卻啥都沒想,只是覺得奇怪,不是說聽曲兒嗎?這唱曲的人呢?酒菜很快端了上來,五人用起了晚飯。陸陸續續又有人來,這偌大的三樓眼見著就要滿座,聲音卻並不嘈雜,大家都喝著酒低聲的說著什麽,素質極好,這令傅小官有些驚訝。燕小樓時不時看一眼傅小官,心裡也有諸多疑惑,她曾經問過哥哥燕熙文,燕熙文沒有解釋, 而是說……你千萬不要對他產生好奇之心!可她就是好奇啊,她好奇傅小官小小年紀怎麽寫得出紅樓一夢那書?那書裡明面上看寫的是賈府裡發生的各種事情,但若往深了去想,裡面卻有許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傅小官未滿十七,卻似乎活了七十一樣,對那些人情世故認識之深,就算是爺爺也不得不承認。她以為傅小官飽讀詩書,著書立說才是他的強項,卻又沒料到他寫的那賑災方略會如此的震耳發聵——這是爺爺回來說起的,她見了那方略,聽過了爺爺的解釋,才明白這居然是一場千年的變革。爺爺還說過他所寫的何以為戰的策論,雖然這篇策論並沒有推行,可爺爺卻叫大伯父燕師道將這策論抄寫了一份寄給了父親燕浩初,並要求父親按照此策嘗試。如此看來那關於戰事的策論也有可取之處。這便是文韜武略了,這個人,當真有那麽厲害?就在燕小樓胡思亂想中,紅袖招後面的簾門開了。一聲琴音響起,傅小官抬頭望去,就見一白衣女子抱著一張豎琴徐徐走了進來。這女子長得還行,這就是傅小官對雪飛飛的第一印象。他又埋頭吃飯,也就長得還行,當然是比不過董書蘭和虞問筠的,所以他壓根就沒在意。倒是那雪飛飛,視線一掃,見場中所有的人視線已被她琴音所引——不對,還有一陌生公子此刻正在埋頭吃蛋!這種情況是極為少見的,來這三樓的人可是花了大錢的,他們都是奔著我雪飛飛的琴舞而來,這位公子似乎有點不講究。於是她琴音再起,彈的正是水調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