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官直接回了府,找了他爹傅大官來到後院。“爹啊,西山那邊的地契在哪?”傅大官一怔,“在我書房……你要?”“是這樣,我現在有點急事需要去一趟上京,得帶上那些地契,等我回來再給你。”傅大官皺了皺眉頭,倒不是他舍不得給傅小官那些地契,而是覺得兒子有點怪異。他沒有問,起身便回去拿來了一個盒子。“西山所有產業的契約都在這裡面。”“去上京怎麽走最快?”“坐船。”“你就不問問我這是要幹啥?”傅大官於是笑眯眯的問道:“那你是要幹啥?”“去夫子廟給你摘點棗子。”“……”“我走了,爹你可得抓緊點,記住明年的八月十五可是最後的期限哦。”……宣歷八年九月二十,傍晚。上京皇城,蝶儀宮,後花園。尚貴妃穿著一身麻衣手握一把鋤頭在這花園裡精心的除草。這是一處菊園,種的是來自齊州的數種名貴菊花。此時已有菊花盛開,姹紫嫣紅煞是好看。虞問筠就蹲在花園旁,看著母妃除草,說道:“我還是更喜歡這朱砂紅霜,母妃您看,這緋紅的花瓣多惹人愛。”尚貴妃直起腰,從袖子裡取了一面棉巾擦了擦額頭的汗,笑道:“娘老了,卻更愛那瑤台玉鳳,花瓣潔白,花朵兒含而不張。”“娘才沒老呢,若是一同出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我姐姐呢。”尚貴妃笑了起來,“你這小妮子,沒大沒小的。”她扛著鋤頭走出了花園,有婢女將鋤頭接了過去,也有婢女端來的溫水,她洗手潔面後,與虞問筠來到這花園中的秀春閣裡坐下。有仆人送來了茶水糕點果蔬,尚貴妃揮了揮手,所有下人都遠離,只有一個老公公佝僂著腰恭敬的站在尚貴妃的身後。虞問筠為尚貴妃斟上茶水,笑嘻嘻的問道:“娘,那兩種香水你更喜歡哪種?”從西山離別,她和董問筠都帶了一些香水回京,早已送了一些給尚貴妃。尚貴妃淡然一笑,“若是只有這兩種,我倒是更喜歡那茉莉,恬淡優雅,不像那桂花味兒,略微重了一些。”虞問筠嘟起了小嘴兒,“我就更喜歡那桂花味兒,他說等玫瑰盛開了做出那玫瑰的香水,味道濃鬱醇厚,比這桂花還要好聞呢。”“你在西山所見……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女兒哪敢有半點虛假。”“娘就怕你迷了眼,見他做什麽都是好的。他真的和那些農人相處融洽?真的弄出了那能讓谷物產量翻倍的種子?”尚貴妃看著虞問筠,很認真的問道。“是啊,他經常去田間地裡,挽著褲管和那農人沒啥兩樣,至於那種子,他說要到後年才能小規模的種植,也就能知道效果了,如果要全國推廣,這還需要至少三五年的時間。”尚貴妃微微沉思,轉頭向外看去,過了數息,“你可知道,你給他惹了天大的麻煩。”虞問筠一驚,愕然道:“我哪有給他惹了麻煩?”“你們啊,終究還是太年輕!”“娘,你倒是給我說說呀!”虞問筠急了,她覺得自己在西山那地方一直循規蹈矩,根本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啊。“他去接收了那三萬多的難民,這本來是一件好事,若是壓在那瑤縣,此事也就沒多少人知道,可你和書蘭卻將這事兒給捅到了廟堂上。”“陛下最恨貪墨,這原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而今卻變成了一樁偌大的案子。”“陛下既然下了旨意派出了欽差,這就是鐵了心要查的。”尚貴妃一聲歎息,“你可知道這一查,會有多少人頭落地?”虞問筠急道:“可是這些人本來就該死啊,娘您是沒看見那些災民多麽可憐。”“這些我知道,可你曾想過,這件事情是因他接收了那些難民而起,
雖然是你和書蘭捅了出來,但這帳,卻要算在傅小官的頭上,你明白嗎?”虞問筠頓時啞然,張著嘴兒半天無法合上。她當然明白了。這是無意中惹了一把火,燒到了傅小官的身上。現在該怎麽辦?虞問筠慌了,連忙說道:“那,母妃能不能求求父皇讓他收回成命?”“這怎可能?天子之言,一言九鼎,而今天下皆知,你父皇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誰敢去觸那霉頭?”“那怎麽辦?他是無辜的呀,再說他家就一地主身份,若是有了某個大臣對他懷恨, 豈不是簡簡單單他就家破人亡了?”尚貴妃看著焦急的女兒,明白女兒的這顆心算是拴在了傅小官的身上。自從回齊州省親在臨江上林洲見過傅小官一面之後,尚貴妃就已經在關注傅小官,一來因為女兒心思,二來也因為她很欣賞傅小官的才學,所以虞問筠董書蘭在西山之行,她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傅小官去接受難民的事,她也在第一時間便知道。但她並沒有去阻止,她就是想要看看。然後她也知道了傅小官收這些難民來幹啥,心裡頗為欣慰,對這少年所行之事也暗地裡讚賞。那不是一個虛浮的人,才高八鬥卻能偏安一隅,並樂在其中。而今眼高於頂的所謂書生才子越來越多,像傅小官這種能夠和農人難民打成一片的少年便顯得愈發珍貴。所以尚貴妃是一定會救傅小官的,甚至已經做了布局,只是虞問筠和傅小官並不知情。“你呀,就是沉不住性子。”尚貴妃站了起來,轉身對身後的那老公公說道:“年公公,幫本宮給燕北溪傳個話,就說……燕熙文那孩子本宮很喜歡,應該放出去做個官了,就從……臨江州的瑤縣縣令開始吧。”“老奴這就去。”“等等,還有一事,以本宮的名義給費太師下個帖子,明日早間請費太師入宮賞花。”年公公一怔,躬身,“老奴領命。”年公公轉身離開,虞問筠不明所以,“母妃,你幫我想想辦法唄。”“不要著急,你去看看你哥哥,昨兒晚上,他又被你父皇給禁足了。”尚貴妃又去了那處菊園,拿了一個剪子,細細的給那些菊花修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