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靠近……”吳霜雙腿癱倒在地,她的嗓音就像被撕碎的麻布般沙啞,精美的五官被恐懼的淚水塗抹的猙獰無比,即使如此,她還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拉住即將邁步的吳望衣角。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當視網膜捕捉到嬰兒倒影的一刹那,已經處於失控懸崖邊緣的吳望,終於邁出了最後一步。
這一刻,他瘋了。
他體內的腎上腺髓質在這一刻炸開了,潮水般洶湧的腎上腺素一股腦衝上他的頭顱!
“哢嚓,哢嚓!”只聽見兩聲清脆的骨裂聲,一躍而起的吳望兩天小腿像風箏尾巴隨意擺動起來。
“砰!!!!!”
一拳!兩拳!無數拳!就像沒有盡頭的鞭炮狂鳴,吳望也不顧左臂肌肉的哀嚎,也不顧地上越堆越多的淋漓鮮血
他腦中只有現在一個想法,打碎這個壁畫,無論如何毀了它!
“別這樣…吳望…求求你,別這樣”吳霜哀求的搖著頭,在她的眼中,吳望只是一個勁的捶著承重牆,盡管那牆體早已四分五裂,吳望還是眥著充血的右眼,他狂笑的嘴角滲出大量唾液,一次又一次的擊打著空氣!
“哢嚓!”伴隨著沉悶的骨折聲,吳望的左臂關節朝著一個詭異的角度彎了過去。
他突然停住了,就像一個失去動力的發條玩偶。
“我到底…在做什麽啊?”一絲浮萍的小船載著吳望僅存的意志在失控的大腦中飄蕩沉浮著。
在這一刻,他似乎回想起了些什麽……
自己好像殺了好多怪物,好像忘了那個還在8樓等自己的少女。
對了,好像還忘了。讓自己體內的孩子看自己母親最後一眼。
‘對不起啊…’吳望也不知是在對誰說,他的雙腿已經骨折,只能爬行著靠近吳霜。
“吳望?”吳霜看著那個男人緩慢的靠近自己,盡管他的左臉依舊恐怖的面目可憎,但那抹淡淡的微笑,讓吳霜美麗的瞳孔逐漸亮了起來,就連眼神中的恐懼都略微退散了。
“你——”吳霜驚喜的面孔突然凝固,她只見一道黑影一掃而過,吳望的右手多了隻手槍,只見他微微張口將黝黑的槍管塞在嘴裡,右手食指微微蜷縮——
“啪!”震耳欲聾的槍聲響起。
“你幹什麽?!”吳霜聲色俱厲的怒吼道,她緊握著吳望的右手猛的拉向自己,刺鼻的硝煙味讓她的怒火更加升騰起來。
“自殺啊”吳望老實的回答,他又一次將手槍拉向自己。
“我是問你為什麽?!”吳霜雙手緊緊的握著吳望的右手,盡管如此,她的力氣根本比不過現在的吳望,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手槍朝著吳望逐漸偏移。
“這東西的燃料用盡了……”吳望淡定的仿佛再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他左臂上的血管們似乎集體發狂了,前一刻的乖巧完全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失控的瘋狂和殘忍,也許再過一分鍾,它們就會將吳望和吳霜吞噬殆盡!
“秦嵐在8樓,找到她”吳望知道時間不多了,他乾脆的說:“曹雲就是黃紹華,把我肚子裡的嬰兒給他,說不定他會讓你們離開這裡,如果不行,就用手槍殺了他,我口袋裡……”
“啪!”清脆的耳光震的吳望一個側頭,當他楞楞的看向吳霜時,那位英氣凜然的女警雙眼蘊涵波動的晶瑩。
“別看不起生命啊。”吳霜眼淚縱橫的瞪著吳望嘶吼道:“死了的話就回不來了!!!”
莫名其妙?她到底再說什麽?
吳望不由苦笑起來,
只是眼角的淚水不自主垂了下來。 吳霜突然感覺緊握的手中失去力氣,她身體慣性般向後方倒去,就在這時,吳望拿出了她從未見過的一個戒指。
吳望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是徒勞的。
就像吳霜一定會阻止他自殺一樣。
他也有著必須死在這裡的理由。
“如果能使一顆心免於破碎,我將不虛此生”吳望笑了,他緩緩閉上了雙眼,在下一刻他猛的將戒指催動到最大——
不疼。
不僅是不疼,四周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
吳望睜開雙眼,發現吳霜一臉悲傷的保持著對自己伸手的動作一動不動,晶瑩的淚滴也靜止在半空中。
咚!
熟悉的電梯鈴響起了,黯淡跳動的白光撕開了幽綠色的束縛。
吳望不自主的扭頭看去,明暗交錯的電梯內正站著一個看不清面容的陰影。
他穿著風衣帶著兜帽,雙手插在上衣口袋中,就這樣靜靜地佇立著面朝吳望的方向。
“這個戒指,還有那兩張報紙,都是你留給我的?”吳望笑了,他對著身後的黑影喊道。
“……”
“我能擺脫孤兒院中的控制,也是托你的福吧?”吳望的笑容燦爛的繼續問道。
“……”
“謝謝你啊,要是沒有你恐怕我早就死在曹雲手裡了。”既然這裡時間是暫停的,那吳望也懶得想那麽多了,他悠哉的雙手抱頭躺在地板上抓緊時間休息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信封飛到吳望臉上,吳望立刻起身回頭,只見那個黑影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就像從來沒有移動過一樣。
“兄弟,說話不好麽?”吳望雙腿已經廢了,根本無法移動,更別說看清電梯內的情況了。
於是他只能無奈的將信封打開,一張薄信紙隨即掉下,整張信紙只寫了三個字——值得麽?
“這不是廢話麽,當然不值了啦”吳望哈哈一笑後隨即平靜的說:“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醫生,我隻想努力的活下去,報答給予我恩情的人,努力的活下去,直到,我經歷了那個厄夢……”
“……”電梯內的男人依舊沉默著,也許是吳望的錯覺,他的頭似乎抬起來了。
“我想起了一段自己根本不記得的往事,有人告訴我,我有著必須要做的事,但我真的不想管,從那個厄夢中出來後,我一直在逃避,也許,活不了多久我就會忘了呢?那樣我就會重新回到我熟悉的日常……”
“……”
“從趙容告訴我那東西不會放過我時,我就知道逃不過去的,很可笑對不對,明明我什麽都不記得啊,為什麽要來找我,好了出事了,不光徐強失蹤, 通過試探秦嵐我也知道,恐怕墨小姐她們再也回不來了……”
“……”
“電視劇裡說都是假的,後悔悲傷什麽的都是假的,因為心裡空了一塊,就什麽都不想思考了……”吳望就像想到了什麽,他眼神中的流光停滯了下來,他輕聲說:“就算已經放棄思考了,我還是想做點什麽啊……”
“……”
“就這樣吧,如果我的命能同時換兩條命……”吳望再一次看向電梯中的人影,他輕笑著說:“那一定會是一段美好的旅程吧?”
咚!電梯鈴再次響起。
吳望愣了一下,他一個眨眼間,發現哪裡還有電梯的影子啊,啜泣著的吳霜已經拉住自己的胳膊,拚命的將戒指從他手上取下來。
就在這時,戒指的藍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猩紅的顏色。
“原來是這樣麽?”吳望喃喃道,他肚中的嬰兒正在為汲取著新的生命力而歡快的翻滾著,那些血管也舒服的伸展著身子重新趴在吳望左臂上。
清脆的骨骼複位聲在吳望體內接連不斷的劈啪作響,他體內的各種傷勢在短時間內極速恢復起來。
戒指為吳望提供著源源不斷的恢復力。
嬰兒為吳望提供著生命力。
兩者各自需要運轉的代價在這永動的循環下,似乎變得不存在了。
那麽,問題就出來了,究竟是誰為他做到這一切的呢?
“誰知道呢,也許是個好心的神明吧?”吳望緩緩站起,微笑著拉起了一臉震驚的吳霜。
這一刻,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