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緊閉的電梯門外,失去理智的怪物們前赴後繼撞向鐵門,接連不斷的迸發爆炸般的巨響,電梯被被衝擊的劇烈晃蕩起來。
“吱……吱!”電梯頂部的牽引機鏈接的鋼索,連續發出牙酸般的攪動聲,隨著電梯緩慢的上升,鋼索繃緊的哀嚎一聲聲暴響,就像隨時都會從電梯脫落一樣。
“不會掉下去吧……”黃紹華走到吳望身邊,雙手在口袋中來回搓動,他一臉擔憂的看著電梯頂部。
“不會的”吳望倒是沒有太過憂慮,她知道電梯的內外門是隔開的,那群怪物撞擊外門的動靜雖大,卻沒實質性的觸碰到內門。
如果它們還存在一絲理智,將外門扒開,觸發電梯的緊急製動開關的話……
‘還好,沒有如果。’吳望用手搓了搓臉,將腦中那假設的後果拋於腦後,當他手放下後,臉上重新掛上了自己平日佩戴的微笑。
‘3樓麽?’吳望看了眼亮著的電梯鍵,心中有些說不清的情緒,他們現在只能說勉強從一樓逃了出來,誰也不知道,其他幾個樓層還會不會出現那些怪物。
“年……年輕人,你在幹嘛!”黃紹華眼睛瞪大,說話都有些岔氣,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吳望的舉動。
“解剖啊,”吳望一邊回答黃紹華,一邊蹲下身子,撿起掉落在電梯口的手臂,仔細的把玩起來。
‘原來如此,有點意思’
被消防斧斬斷的手臂截面處,突兀的裸露出深藍色軟綿綿趴著的靜脈血管,和幾條死掉魷魚般的神經分支。
吳望仔細迅速的觀察那隻手臂,偶然用手指輕撚起靜脈血管,更仔細的向截面內部窺視,隨著他發現的越來越多,吳望嘴角的微笑更加濃鬱,他心中的求知欲快要壓製不住了。
“噗”
吳望捏住靜脈的手,一不小心用力過猛,靜脈中殘留的黑色血液,被擠了出來噴到了他的臉上,腥臭的血腥味在狹窄的空間內擴散開來。
“嘔……”看到眼前惡心的一幕,口中泛起酸水同時頭腦一陣暈眩,她臉色蒼白的後退幾步,盡可能遠離吳望,她沒想到,這個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的可靠男子,居然有如此惡魔的行徑。
“你夠了,年輕人!”黃紹華白眉豎起,用力一跺腳,電梯發出沉悶聲響驚醒了沉迷的吳望。
“無論是現實還是厄夢,死者需要尊重!”黃紹華的聲音嚴厲且嘹亮:“他在成為怪物前也是個人,你要解剖他沒問題,但你不能作踐他的尊嚴,你這樣,對得起你醫生的身份麽?!”
“您……說的對”吳望下意識的看了眼身上染血的白大褂,心中狂熱的求知欲迅速冷卻。
吳望將那隻手臂溫柔的放在地上後,重新站起,對著一臉恐懼的陳娟,抱歉的笑了一下。
“……發現了什麽?”黃紹華看到吳望恢復正常,輕聲的詢問,就像是在考教學生。
“肌肉萎縮,血管失去彈性,皮膚表面出現明顯屍斑。”吳望記憶力很好,他沒有思考,簡明回答了出來。
“……不對勁”黃紹華聽完吳望的話,臉色變得陰沉難看起來。
“是很不對勁……”吳望突然想起g龍的小說,他下意識接了句。
“可你還是發現了……嗯?”黃紹華流利的接上話後愣了一下,然後一臉溫怒的瞪了下吳望。
吳望連忙移開視線,心中苦笑,‘沒想到黃教授這麽老的小說都看過,真不愧是教歷史的。
’ “你們,再說什麽啊?”陳娟聽著兩人雲裡霧裡的對話,心中有些急躁,卻又不敢發脾氣,只能輕輕捂著肚子,怯生生的小心詢問起來。
“這隻手臂,腐爛的最少有5天了。”
吳望簡明的回答,接著他像是自問自答:“很奇怪對不對,明明是砍下的手臂,連最堅韌的神經分支都因為過度腐爛失去彈性。”
陳娟腦海回憶起自己剛進去這片厄夢,被擁擠的人流包圍的場景,聽吳望這麽一說,她打了個劇烈的冷顫,聲音顫抖的說:“這……厄夢裡出現這也沒有多奇怪啊?”
“是啊,這裡是厄夢。”吳望認可般點了點頭,他朝陳娟走了幾步,臉上溫和的笑容在陳娟眼中仿佛惡魔。
“問題是,這裡是你的厄夢啊。”吳望逼近陳娟,距離近的可以輕易捕捉她微微顫抖的眼珠。
“你……想說什麽?”吳娟喉嚨乾痛聲音無比沙啞,眼前的吳望幾乎佔據她全部的視野,他的微笑溫暖中滲透著濃厚的寒意,她捂著肚子的手愈發的用力。
“不要害怕,我不會對女士動手的”吳望溫和的說:“一個說著從沒來過這個醫院的女人,做著關於這裡的厄夢,而且那個叫曹雲的醫生,明顯知道你的名字……”
“我不知道……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吳娟又開始哭了起來。
“你哭什麽呀,我都說了不會對女士動手的。”吳望用溫暖的語氣安慰她,但是眼神中已經沒有任何光彩了。
“我可以告訴你,這裡是你的深層厄夢。”吳望將嘴唇貼在陳娟耳邊,語氣溫和:“我知道你沒有這裡的記憶,但是這樣不公平啊?現在我們隨時都會死,你好歹要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不是麽?只是哭,拖後腿,對你有什麽——”
“夠了,年輕人……”黃紹華心裡潛意識認為吳望說的是對的,但看到眼前的一幕,還是不經歎了口氣,他口氣軟化下來:“你……冷靜一點吧。”
“……抱歉”吳望向後退了兩步,留下蜷縮在角落口中不住小聲道歉的陳娟,沒有再說一句話,沉默的注視著電梯展示牌,3樓要到了。
‘我記得3樓有骨科的門診,那裡應該有能防身的工具。’吳望沒想到陳娟誤打誤撞,竟為自己指引了一個新的思路。
陳娟不停地回避著吳望的目光,就像一隻受傷的刺蝟瑟瑟發抖。
“陳女士,我向你道歉”吳望瞥了眼已經跳到3的電梯展示牌,收起笑容,正色的說:“多的等以後再說,現在我們抓緊出——”
吳望熟悉的電梯鈴沒有響起。
冰冷的電梯門緊緊閉合著的。
電梯頂部的牽引器已經穩定下來,持續運轉著。
電梯信息展示牌均勻的跳到了4
3的電梯按鍵同時熄滅了。
“陳女士,請後退。”吳望一臉嚴肅的看向陳娟,陳娟也發現情況不對,急忙讓開按鍵前的位置,和後方的黃紹華站在一起。
吳望當機立斷,將所有的4層上的按鍵全部按亮。
電梯頂部的牽引機依舊沒有停止運作。
吳望看著那剛亮起來的按鍵,下一刻瞬間熄滅。
就像是一個看不見的人,在吳望按下按鍵的同時按下同一個按鍵。
“壞了。”吳望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電梯中的他們此刻無疑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吳望的心臟又開始劇烈跳動起來,他再次嘗試按亮電梯鍵,他的手指動的飛快,可無論他再怎麽按,剛亮起的電梯鍵,總會在下一刻立即熄滅。
5……6……7
信息展示牌的紅色螢光數字均勻的跳動著。
“年輕人!”黃紹華快步走到吳望身邊,他語氣急促的說:“打斷它的節奏!不能順著厄夢走!”
“好!黃教授請退後!”吳望話音落地同時,他的雙手猛的朝電梯內門伸去,他要強行掰開內門,觸發緊急製動裝置!
“叮!”
吳望雙手還沒來得及用力。
清脆的電梯鈴伴隨著一陣歡快的音樂響起。
電梯展示牌上熒光屏突然壞掉了。
下一秒,血紅色的8亮了起來。
黃紹華的鏡片被血紅色的熒光映的一片通紅,他看了眼臉色極其難看的吳望,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於是對著吳望小聲的說:“怎麽了年輕人?你沒來過這個地方麽?”
“黃教授,您還記得我們回到醫院大廳時說了什麽?”吳望死盯著緩緩打開的電梯,他輕聲的呢喃著。
“當然,那時候你女朋友還在,咱們都在爭論該怎麽找線——”黃紹華話說道一邊突然卡住了。
他想起來了,那時候羅志超還在。
他當時表現得非常急躁。
他說,醫院一共有幾層來著?
黃紹華猛的抬頭看向那血紅色的8,臉色變得逐漸慘白起來。
“Z市第一人名醫院,確實有8層,只不過是在10年前……”吳望幽幽的聲音傳入黃紹華耳中。
吳望終於想突然想起來了,他就說曹雲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
“吳望……你現在也是副主任了,有些話,是時候給你說了。”徐廣軍把吳望領進一個只能容納兩人的小房間,等吳望進去後,就將門反鎖住了。
“說就說唄,您這是幹嘛?”吳望看到他的舉動,心頭咯噔一聲,臉上的笑容都有些抽搐。
“別嬉皮笑臉的,我在給你說正事!”徐廣軍的臉色無比嚴肅:“咱們醫院原來一共是有8層的。”
“8層就8層唄。”吳望覺得徐廣軍有些大驚小怪,他開玩笑的說:“您總不會告訴我,這第8層是您弄沒的吧?”
“沒錯,就是我負責拆除的”徐廣軍叼著煙卷,眉頭緊皺,他盯著吳望的眼睛,語氣略帶遲疑:“你是怎麽知道的?”
“咳咳咳!臥槽,還真是您拆的啊”吳望剛喝的一口水還沒下肚,就從口中噴了出來,吳望急忙從口袋掏出紙巾,溫柔的擦拭著徐廣軍被噴了一頭的水漬。
“行了,整天呼呼渣渣,沒點領導幹部的樣子”徐廣軍瞪了一眼吳望,將他的手打開後,眼睛略有迷離,就像陷入了過去的回憶。
“徐主任,您別嚇我啊”吳望急忙給徐廣軍倒了杯茶。
“吳望,咱們醫院的婦產科原來就是在8樓啊”徐廣軍沒理他,自顧自的喃喃自語。
“那又怎麽了?要不就是質量問題,要不就是有人犯事了,上面讓您監督拆除。”吳望苦笑不得,他覺得徐廣軍今天格外的多愁善感。
“確實是有人犯事了”徐廣軍皺著眉搖了搖頭,似乎想起那些回憶讓他有些不適。
“但是,他犯的事太大了,驚動了省裡面的人,幾個一把手聯合組成調查小組,動用全省的力量,進行調查,當年,要是沒有院長果斷下令拆除8樓,銷毀證據,我們這個醫院,恐怕10年前就沒了……”
“不是吧,徐主任,這麽大的事告訴我一個入職沒多久的小年輕,真的好麽?”吳望被徐廣軍的話驚到了,頓時有了掉頭就跑的衝動。
但還沒過兩秒,吳望實在是乾不過自己的好奇欲,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徐主任,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啊?”
“曹雲。”
“曹雲?”
“對,就是曹雲。”在說道這個名字時,徐廣軍的呼吸明顯急促了一下。
“他……幹了什麽啊?”吳望注意到徐廣軍的反應後,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殺人……不,那是比殺人更加令人作嘔,可憎千百倍的事!”徐廣軍的眼中燃燒起憤怒嗯熊熊大火和一絲淡淡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