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叫，伴隨著撲面而來風聲，以及物品加速下落的呼嘯，一個黑影在我的視野中逐漸放大，

　　哢嚓，一個堅硬的東西從我的側臉擦過，然後帶著速度和慣性，重重的砸到了我的肩膀上。嗯，皮鞋?

　　緊接著一個黑影，從上方襲來，在我的瞳孔中逐漸放大，越來越清晰，化成一個巨大的玩偶兔子臉。

　　臥勒個槽，我內心暗道一聲不好，卻讓我來不及反應。

　　一瞬間，我沒有來的思考，也沒有來得及反應，只是宛如身體本能一般地繃緊了肌肉，身體前傾，雙手用力拉住豎梯，整個人和梯子形成一個三十度的夾角，然後像一隻緊緊護住雞仔的老母雞，張開了翅膀，緊緊兜住從上而下的“龐然大物”。

　　“嘭”的一聲，我感覺我的頭宛如被五百多噸的大錘猛地敲過，在鐵道上被轟隆隆的蒸汽列車碾壓過去，嗡嗡的蜜蜂聲音在我耳邊環繞，如果這是一本漫畫，那麽腦袋上怕是要有一堆黃色的星星在不斷的環繞。

　　昏沉沉的，一半是水，一半是灰的腦袋，在沉重的撞擊下，猛烈的震蕩混合，宛如灌了水泥似的，不受控制地往下垂去。鼻梁上舒適卡住的眼鏡，在刹那間砸到了鼻梁上，然後，那種在游泳池中嗆水的窒息感，沿著鼻子上的神經向著終點的大腦不斷傳去，一時間臉上涕淚縱橫。

　　皮膚因刮擦而產生的傷口，肌肉因被撕裂的劇痛，以及正面衝擊打來的猛烈震撼，一瞬間讓大腦在油脂構成的腦脊液中不斷的震蕩。一時間，我忽然感受不到了疼痛，此時此刻，身體仿佛失去了重量，三維空間逐漸壓縮的扁平，沿著梯子向著二維方向拉伸，時間仿佛變得極其漫長，我靈魂在從一個從未想象過的角度，在半空中審視著我的世界:

　　一個說是要拯救世界的異界來客，一個從小在黑幫長大的偷兒，一個身份不明的眼鏡男趙四。三個人，三個不同命運的人，在此時此刻，串行在這座漫長的直梯上。就像是串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又像著在狂風凌冽的波濤中中攀爬救生梯的船員，前途未卜，卻同舟共濟。

　　“李。。李勝。。。”一道悠長的呼喚，從遠方傳來，聲音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洪亮。“李勝！李勝！！”

　　像是窗戶上的玻璃被一塊尖利的石子擊中，放射狀的碎裂，使得一塊塊三角形的玻璃片帶著背後的景色，一片片的剝離，一片片地散落下來。結界被打開了，腦海裡的幻象破碎了，眩暈感消失了，但是損傷帶來的痛苦，一下子讓充血的頭腦冰涼冷靜了下來。

　　我，依舊穩穩的站在梯子上，手和腳，雖然在不受控制的顫抖，但是依舊牢牢地抓住了邊緣。

　　只不過，一個可愛的兔子玩偶連同它的主人，一同從空中跌落，正好卡在我的懷中。兔子玩偶是卡通版的兔子，雖然上面有著大大小小的補丁，但是玩偶上的嘴巴確實大大的咧開，粗劣的畫風仍掩蓋不了整張充滿了歡樂的笑容。

　　“我，”我甩了甩頭，趕走充斥大腦的雜念和幻象，使出吃奶的力氣，鼓蕩著胸口的，將一縷濁氣，伴隨著血絲，從嘴巴呼出。“我，我沒事！”

　　走在最上面的趙四，聽到下方撞擊的異響，蹬，蹬，蹬地加速往下爬。聽到我的回答，長長舒了一口氣，便放慢了腳步。

　　“小兔子，你可重了！”我在這涕淚縱橫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拍了拍懷裡的兔子腦袋“抓穩了，可別再掉下去了。”

　　“嗯，

”懷裡的小兔子嚶嚀一聲，算是聽到了，小小的臉蛋漲的通紅。　　左腳踩住梯子，右腳踩上我的手臂，一用力，靈活地往上一蹬，然後我的衣服上又多了一個黑色的腳印，咳咳開個玩笑，然後就重新穩穩的抓牢了梯子。

　　我像掰甘蔗一樣，把剛才宛如被冰塊凍結了的手臂，從梯子上摘了下來。忍受著傳來的劇痛，拍了拍小兔子的後背，咧開嘴，“我們還有一半的路程要走。”

　　從下層區的下水道往下攀爬，越往下走空氣越發潮濕，越往下越發暖和，走了這麽久倒是也是適應了這裡的味道。這裡要不是高度太過懸殊，據小兔子所說，這裡倒是能偶爾對付幾宿。

　　也是，這麽小的年紀攀爬這條，對成年人來說都可以稱之為天路的通風口，不是簡簡單單一個艱辛，這個詞語就可以概括的。

　　伸出腿，搭上下一階，中心下移，再把人的整個重量從一隻腳，轉換到另一隻腳心，擱在一條條橫在中間的鋼筋上。反反覆複之間我們不斷地下行。上坡累，下坡更累，漫長的路程提心吊膽，小腿的排腸肌連帶著支撐人體的腳心也被摩地生疼。

　　終於，啪嗒，一改之前凸起的橫杠，整隻腳完整的搭在了一塊平面卻到了一塊平整的地面。重重一腳，嘩啦，飛濺一陣水花，倒灌進我的鞋子裡，冰涼的觸感告訴我我已經到了底面。

　　我恍惚了一下想要將另一隻腳也放平，但是來自脊椎次級神經的控制下，身體的慣性仍然驅使著腿向下勾去。

　　這一路精神拖著身體，軀殼拉扯著意志，終於走完了這一條堪稱是天路的階梯。腎上腺激素和甲狀腺激素的作用在緩緩消退，一路上的緊張和酸痛仿佛在一瞬間襲來。

　　左腳按照慣性卻隻踩住了右腳，腿腳一軟，兩隻手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從梯子上垮塌了下來，我用殘存的意志，把手肘護住後腦杓，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肉體的疲憊達到了精神的極限，一股黑暗像眼前襲來。

　　這是一條分割線

　　有人說，勞累一天后容易睡個好覺，

　　有人說，平淡的一天，會有精彩的夢境作為補充，

　　也有人說，疲勞而且乏味日子，會讓人在夢中開展一場期待已久旅行。

　　睡得好久，我閉著眼睛，仰面躺著，感受著自好像己躺在溫暖的天鵝絨中。

　　仔細回味，似乎剛剛經歷過一場夢，有著飛船，爆炸，和血腥殺戮，有莉莉絲，兔子，可愛的小姑娘，也有金絲眼睛的海因裡希·趙四，神秘的左姑娘，以及旅途中形形色色的人。

　　總歸是個好夢啊，該醒來的終究要醒來的，夢幻與現實總是不能混為一談，作為一個程序猿，至少得起來，把昨天晚上寫的程序的bug調完。

　　行吧，是時候起來了，我給自己暗暗打氣，拖延可是萬惡之源。比起夢裡面辛苦的店員，危險的活力組織，每天交份子的偷兒，做一個靠腦子吃飯的程序猿，至少算的上是輕松了，呃，至少說安全吧。

　　不乾活，哪有麵包吃呢。這麽想著，我扭動著身子想要站起來，但是胸口卻好像被厚厚的被子壓住了，血管與組織之間的乳酸，讓我的身體活動起來都充滿了一種酸澀感。

　　“見鬼！”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做夢還能做的全身疲憊，我可是既沒喝酒，也沒有夢遊的習慣啊，呃~或許吧。

　　我睜開眼簾一看，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像一隻樹袋熊一樣，緊緊的掛在我的身上，胸前還抱著一隻咧著嘴開懷大笑的兔子。

　　好吧，我拍了拍我的腦袋，原本昏昏沉沉的腦袋，此時卻無比清醒的告訴我，這裡已經不再是以前的世界了。

　　小姑娘精巧的眼睫毛隨著呼吸，上下輕輕地擺動，幾滴晶瑩的露珠，似乎掛在眼角，要是笑起來一定非常好看。往下看去，呃~~~，嗯?！！！！

　　咦~~！！！這姑娘你屬老鼠的嗎，磨牙可以，但是不要咬我的衣服啊！

　　我微微的掙扎，仿佛打擾了這個姑娘，微微蹙緊了眉頭，原本舒緩的鼻息猛地抽搐了兩下，睜開了柳葉一樣的眼睛，“啊，李勝哥哥，你醒了。”

　　然後將散亂的頭髮捋到後背，盯著我的眼睛，一副臉紅，不好意思的樣子。“李勝哥哥，你沒事吧。”

　　好吧，夢境不是我的幻覺，並未隨著我的蘇醒而消失。我環顧四周，依然在那個陰暗潮濕的下水道裡，不過，卻是躺在了通道邊緣的高處，至少這裡沒有那些不知名的液體。原本浸透了積水的外套和滲入水的鞋子都被脫下，整齊地擰乾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

　　夢裡的溫暖並非是我曾今習以為常的被窩，而是在這個動蕩之地，依偎在一起的溫暖。如果可以選擇，當然還是自家溫暖的草窩好啊， 不過現在，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當前要務，還是得在追緝中活下去。

　　小姑娘霧蒙蒙的眼睛裡閃爍著擔心，挑出食指在我的眼前比劃著。

　　“咳咳，我沒事。”不小心被口水嗆了一口。“話說，你重死我了，被你壓的喘不過氣了。”

　　“沒事就好。”小兔子臉色泛紅，“趙四叔叔來看了，說你沒事，就是讓我照顧你。”

　　咳咳，小姑娘的眼神果然不錯，一邊是趙四叔叔，一邊是李勝哥哥，哼哼~~

　　“然後就幫你，把，把你的衣服收拾打理了一下。”臉色更紅了，紅的像一顆嬌羞的蘋果一樣，“再然後，再然後，然後我也就困得就睡著了。”

　　“哎?趙四呢?”我站起身，也扶起一旁的小兔子，卻沒有看到趙四的人影。

　　“我在這裡，”金邊眼鏡男趙四，緩緩從陰影深處走了出來，頭頂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形成一條又一條的光帶。

　　趙四從胸口掏出了一塊金色的懷表，表面上三個根泛著熒光的指針，指向表盤上12個不同的羅馬數字，“你們休息了三個小時。”

　　然後默默地，把表塞了回去，看著正在整理衣服的我說，“趁你們休息的時候，我去前面打探了一下情況。”

　　我看向一旁的趙四，發現他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有些不好意思，“情況如何?”

　　“不容樂觀，地形複雜，岔路也多。“

　　“這樣，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說著，我攙起小姑娘的手，活動了一下手腕腳腕，和趙四一起，往黑暗深處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