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說笑嗎?”

　約書亞聳了聳肩，神色平靜。

　打量著雪白的劍刃，注視著倒映在另一邊的蒼老容顏，蘭德哈爾嘴角上揚，“這麽問或許不太妥當，應該說，汝有殺人的勇氣嗎?”

　“該殺的時候就會殺。”

　他是受過現代教育的三好青年，一般不會殺人，除非忍不住。

　放下劍刃，蘭德哈爾掃過牆壁上的一座座畫像，“這些是數百年前一直到現在為止，所有先王的尊榮，露格尼卡王國在過去是獅子的國度，每個國王都被稱為獅子王。”

　沒有打岔，約書亞任由蘭德哈爾說了下去。

　“然而現在，露格尼卡跟神龍簽訂了契約，變成了親龍國度！看到這靠著神龍庇佑才能苟延殘喘的軟弱國家，余作為國王真的很心痛。”

　撫摸著牆壁，蘭德哈爾歎氣，“神龍給王國帶來了庇佑和歡笑，王國也將回應神龍的期待，這麽說汝可明白?終有一天，余的名字和畫像也會掛在這，但余感覺自己不配與先王為伍，所以能否請汝來動手?死在劍聖的劍下，余覺得可以瞑目。”

　“可我不想背負刺殺國王的罵名。”

　“即便余不死，菲魯特無法繼位，汝也不會動手?”

　“不會，我很有耐心。”

　他這具身體才十五，菲魯特更小，等個一二十年完全沒問題，像他這種受過專業訓練的人，絕對不會因為要完成魔女的任務，就做會讓自身崩壞的事。

　“越接觸越能感受到汝的不可思議，如果現在的劍聖還是萊茵哈魯特，一定會動手吧。”

　蘭德哈爾愣了半晌，略帶感歎的說道:“那孩子一直行走在正確的路上，也有能背負一切的覺悟，跟汝不同！汝的劍無法殺人，不能殺戮就不能帶來和平，余有點後悔將王國交給你守護了。”

　“已經來不及了。”約書亞說道。

　他當初就不想當劍聖，可惜沒人聽，現在，他自認是一名稱職的守護者。

　“來得及，余就作為第一個好了——第一個希望被汝背負，第一個強迫汝扛起所有的人。”

　“陛下，非要這樣嗎?”

　“必須如此，這是余的宿命！汝不動手，余一樣會自殺，到時還會算到汝頭上。”

　“竟然有人渴望被殺，陛下您真奇怪。”

　約書亞笑了，嘴上說著奇怪，內心卻毫無波動的他，恐怕更奇怪吧。

　“動手吧！”

　蘭德哈爾整理好服飾，將手中的劍丟到約書亞腳邊，跪坐在地，閉上了眼，“余過去曾追求過很多，但都只是夢幻泡影！現在余無所求，隻想要個體面的死法。”

　“如您所願。”

　彎腰撿起地上的劍，約書亞對著蘭德哈爾揮落，劍光傾瀉。

　這把劍是歷代國王的佩劍，象征著金獅子的高傲與不屈，可憐可歎，它即將沾染獅子的血，延續四百多年的古老王國，在其中上演的偉大戲曲終將落幕。

　而後……

　唰！

　幾許發絲飄落。

　“哎，這把劍上鏽了，完全砍不動人。”

　約書亞將手中的佩劍折斷，看都不看目瞪口呆的蘭德哈爾一眼，擺擺手轉身離開，“溜了溜了，等我走了，陛下想嘗試自殺的話我管不著，不過別忘了我有讓人復活的能力！”

　“是像個死人一樣活著，還是變成活著的死人，確實挺難思考！不過，既然陛下後悔將王國托付給我，就好好看看這個國家會變成什麽樣，然後，找到更好的解決途徑吧。”

　吧嗒。

　將臥室大門推開，刺目的陽光透過高大的落地窗照射進來，讓他眯起眼睛。

　古老的王國必將隕落，而後，會有新的國度崛起。

　“終於出來了，本想著你再不出來，本小姐就把這小姑娘變成碎肉的。”卡佩拉倚在一旁的牆壁，下巴歪向躲在一旁，眼睛腫的像核桃，顯然哭了半天的菲魯特。

　“走吧。”

　約書亞什麽都沒說，轉身向外面走去，走到一半，有人扯住他的袖子。

　扭過頭，他迎上了臉頰微紅的菲魯特，“你……剛剛……跟你說了什麽……”

　越說聲音越小。

　“大聲點，我聽不見。”約書亞將右手放在耳朵上，故意長大嘴巴。

　走廊這麽空曠，他說聽不見，就是聽不見。

　“我問你剛剛在裡面跟國王說了什麽?混蛋，不要讓我重複一遍！”菲魯特惱羞成怒，想要抬腳去踢約書亞，被他一下閃過。

　“原來你這麽感興趣啊。”

　嘲笑了兩句，眼看菲魯特面色越來越紅，約書亞背過手轉身，“想知道的話，自己進去問問不是會更好?差點忘了，陛下剛剛想輕生，被我攔了下來，也不知道現在還健在嗎?”

　菲魯特一聽，忍不住擔憂的向臥室內看去，邁出腳步，又不好意思的停住。

　糾結了片刻，她咬住嘴唇，“約書亞，首先跟你說明，我是絕對不會當國王的，還有……”

　謝謝。

　這聲謝謝說的太小，沒有任何人聽見，菲魯特推開大門衝了進去。

　“不客氣。”

　動了動嘴唇，約書亞離開了宮殿，站在入口抻懶腰。

　在他的旁邊，立著一塊兩米方圓的石碑，上面充滿裂縫，不知道是被誰拚湊起來的。

　“這不是龍歷石嗎，應該儲存在密室內才對，怎麽擺在這?約書亞，你看的這麽入神，是對上面寫的東西感興趣?”

　跟在他身後的卡佩拉湊到石碑面前，掃過上面的文字，“星象顯示，露格尼卡皇室將歿，王國開啟下一紀元，五位讓“龍珠”發光者將彼此競爭，決出新王……羅裡吧嗦的，這就是所謂神龍的預言?將未來用言語的方式刻畫下來，真是惡趣味。”

　“確實，惡趣味到了極點！只是預言未來的話，我也能做到，所以，將這些當成玩笑話來看就好。”

　約書亞笑笑，抬起手指，肉色的指尖變成金屬色銼刀， 在空白處刻下一行字。

　【約書亞必將過上平靜幸福的生活】

　“看吧，就是這種程度的玩笑。”

　從斑駁的字體來看，這些預言已經存在好多年了，如果說睿智之書是他的劇本，那麽龍歷石就是王國的劇本。

　所以蘭德哈爾會送走菲魯特，會請求被他殺死，原世界中，萊茵哈魯特選擇輔佐什麽都不懂的菲魯特也是這個原因，一切都為了將命運引向正確的軌道，可惜“命運”這兩個字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不可違背。

　“我討厭命運說，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這種程度的願望不至於向神明祈求吧?”

　重新介紹下自己，他的名字是約書亞，備受魔女寵愛之輩，背負劍聖之名的他，相比過去的自己，有了更遠大的目標——改變世界並讓身邊的人都獲得幸福，因此，他會掃清擋在面前的所有障礙，不管是一人、一國、亦或者高高在上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