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聖大人的玩笑真惡劣。”躺在病床上的蕾姆,眼神逐漸冷卻,“蕾姆不會變成自己討厭的樣子,哪怕血液流乾,以這幅姿態死去,蕾姆也不會答應你的要求。”
“也好,我本來就傾向讓拉姆融合,說不定魔女因子,能讓她斷裂的角重生。”約書亞微笑回應。
沒人能逃過真香定律,蕾姆抵觸魔女因子在意料之中,拉姆呢?
有角的拉姆戰力僅次於萊茵哈魯特,一旦重生必將所向披靡,為了救蕾姆,拉姆一定會答應,因為她早就在憎惡與重要的人之間做出了抉擇。
“先不問劍聖大人為什麽擁有魔女的殘骸,你說的辦法就是這個?還是說,拋去其他可能性,劍聖大人給出的辦法只有這種?”拉姆緩緩開口,藏在昏暗光線裡的眼眸,蒙上陰霾。
“原因要多少有多少,結果只有一個!來吧拉姆,別跟我客氣。”
“這到底是殘酷還是溫柔?看起來沒得選了,既然這樣,就讓拉姆來承擔這份罪孽,拉姆已經沒有什麽好失去了。”
深吸口氣,拉姆伸手去搶奪約書亞面前漂浮的魔女心臟,在這之前,一隻蒼白無血色的手臂,先她一步,將心臟奪走,放到嘴邊,擠壓了一下。
鮮豔的紅,順著蕾姆乾枯的唇角滑落,宛如寶石的血珠,滴落在她飽滿的胸口。
“蕾姆?你……”
“姐姐,謝謝你一直以來對蕾姆的照顧,果然不能放任姐姐做這種事!蕾姆不小心受的傷,因為大意犯的錯,如果讓姐姐來償還,就又會跟小時候一樣,與其重蹈覆轍,不如讓蕾姆來承擔一切。”
嘴角彎成悲壯的弧度,蕾姆松開手,任由強欲之心飛回到約書亞身邊,“劍聖大人,這樣的結果,你是否滿意?”
果然,沒人逃得過真香。
約書亞點點頭,“我很滿意,不過你選擇融合魔女因子,到底因為不想讓拉姆受苦,還是不想讓姐姐的角恢復呢?”
“劍聖大人,不要再說下去了”,拉姆露出一副“為什麽要說這種話”的表情,約書亞沒有理會她,只是凝神注視著蕾姆。
古銅鏡面般的瞳孔與蔚藍的眸光交織在一起。
蕾姆唇角動了動,表情逐漸恢復平靜,“劍聖大人,果然,我不喜歡你。”
通透且蘊含憐憫的眼眸,是在可憐她,隨時準備施以援手吧?
她不奢求任何人的幫助,也不配擁有。
微微垂下頭,濃鬱的火光彌漫在蕾姆的眼眸,記憶伴隨著灼熱痛感湧上來了,重要的、無關緊要的、甚至是埋藏心底,不願提起的血淋淋傷口,都在這一刻被撕開。
記憶從未像現在這般明朗。
最初的記憶停留在嬰兒時代,鬼族的人都有兩隻角,失去其中一隻的將被當成“無角者”,備受詬病,像她跟姐姐這種天生缺失一隻角的人更是如此,更別說她們還是雙胞胎,這種被鬼族視為“忌子”的存在,一出生就應該被處死。
之所以沒死,源於姐姐生下來時展露的強大。
蕾姆一開始就不該存在,蕾姆的命,是姐姐的。
這之後,姐姐隨著年齡增長,幼小的身軀內展現出越發強大的力量,一如頭頂的純白之角,無論任何同族見到她都會低頭,包括冷若冰霜的父母,曾出言嘲諷的同族,甚至是要親手殺死過她們的族長。
對這樣的姐姐,蕾姆沒有嫉妒,真的沒有。
對於同族,她也不曾憎恨,絕對沒有。
因為同族的人不僅尊敬姐姐,也對她賦予寵愛,姐姐是那麽的關心她,她也最喜歡姐姐了,只要跟在強大的姐姐後面,做一個平庸的妹妹就夠了,她早已下定決心。
然而為什麽,在回想起這些時,身體宛如被刀子劃過,當看到姐姐頭頂的角被折斷時,她會產生一絲快慰,會安心的笑出來,剛剛又為什麽搶在姐姐之前吞掉強欲之血,劍聖大人不是說了有可能讓姐姐的角恢復,是對劍聖不信任嗎?
不是的,會發生這種事,一定因為她氣量狹小,是個與“純白”的姐姐不相稱的存在吧。
吼!
雙手抓緊床單,蕾姆低垂的頭顱下,傳出低聲的咆哮,布滿血汙的臉蛋逐漸扭曲,一顆顆血珠從她體表的傷口剝離,被無形且強大的力量固定在半空,時間宛如陷入靜止。
“約書亞大人,你說過的,蕾姆融合了魔女因子就會痊愈,可為什麽她顯得這麽痛苦?明明蕾姆為了我,已經不惜放下執念,明明她……”見到蕾姆這幅模樣,拉姆眼角閃爍淚花,將約書亞按在一旁的牆壁,“砰”的一聲在上面砸出一個坑。
眼淚還未流出就蒸發,拉姆的身邊環繞著駭人的風暴,將空氣剝離,哪怕是約書亞也無法呼吸。
於是他屏息,緩緩開口:“好好回想下我剛剛說的話,我說你們融合魔女因子,“或許”、“說不定”行得通,我可從來沒保證蕾姆一定能好起來,這點對你而言也一樣。”
“你欺騙了我?”
“是,我騙了你,但會產生這種情況與我無關,只是蕾姆沒有接受自己而已!羨慕姐姐的強大, 想要獲得他人的認同,在看到親愛的姐姐受傷後,安心的同時又陷入自責,想要贖罪獲得救贖……只是,哪有那麽容易?”
“閉嘴,你又懂蕾姆什麽?”
銳利的風刃擦著鼻尖掠過,在約書亞臉上留下一道傷口,他不為所動,注視著情緒激動的拉姆,眼神充滿憐憫,“是我不懂,還是你自欺欺人?愛上一個本該仇恨的人,不能再將蕾姆當成唯一,願意為羅茲瓦爾獻出生命並接受這一切的你,與現在想為你付出一切的蕾姆,是不是立場互換了?”
曾經拉姆為蕾姆折斷角,現在,蕾姆代替拉姆融合魔女因子,命運還真會開玩笑。
“上帝不會擲骰子”,這句愛因斯坦的名言約書亞很喜歡,否定了隨機性,確定事物都有決定論,可惜上帝不會做的事,人會做。
“不要說了,再說下去,我,我真的會……”拉姆平坦的胸膛起伏不定,讓人擔心她下一刻是否會因喘不過氣而昏倒。
“好,我不跟你說了。”
挪開拉姆的手,不理會無力跪倒的她,約書亞閑庭信步走到痛苦的蕾姆面前,“蕾姆,你跟我很像,成為劍聖之前,我也有個天才哥哥!活在哥哥的光環下,受到他人指指點點,說不嫉妒是騙人的,也非常的不爽,不過,我心裡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你是不是也該接受自己了?”
弱小、可憐又無助,有的人出生就是這樣,有什麽辦法?
可若連這樣的自己都否定,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哪還有勇氣向未來前進,融合魔女因子,認清自己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