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12:00。
高三生也是要保證睡眠的,此刻宿舍裡一片寂靜,大家仿佛都陷入了沉睡當中。
而楚河無聲無息地睜開了雙眼。
她的上鋪,一直跟在趙悅身邊的那個女孩,此刻正悄悄的坐起來。
不單單是她,宿舍裡還有三個女孩也靜悄悄的摸黑爬了下來。
其中一個動靜有點大,不鏽鋼的床架發出了吱嘎一聲,下鋪的女生翻了翻身,過了一會兒毫無動靜,大家這才松了口氣。
楚河將一切都感知,內心卻一片寧靜。
仿佛沉埋多年的火山。
四個人披頭散發,身上的衣服卻都完好,明顯是早有準備。
這會兒在只有些微月光灑入的宿舍當中,看起來格外的陰森恐怖。
不必趙樂說話,幾個女生接二連三悄悄出了宿舍——
不管是偷開宿舍樓大門,還是去圍牆邊小心看著,總需要人手的。
高三生什麽都不怕,就算路上意外碰到老師,一句“壓力大”足以解決一切。
這個他們相當有經驗。
而獨留在宿舍裡的趙樂卻推了推楚河,把手機屏幕亮在她的面前:
【白天你挺狂啊,有本事今晚跟著出去啊。】
她知道,楚河一定會出去的。
……
果然,楚河默不作聲的也起了床,同樣是衣物整齊。
兩人一前一後靜悄悄的離開了宿舍。
而宿舍裡僅剩的三個姑娘什麽都不知道,青春期睡眠正酣,一切的風雨都與她們無關。
……
宿舍樓底下的大門已經打開。
作為重點班中的班長,趙悅偶爾還是有一點小特權的。
比如宿舍樓大門她有鑰匙——宿管阿姨很相信年輕的學生,學習這麽好,哪怕偷進宿舍也一定是有正事,絕對不會是偷懶。
所以要是借個半天根本不會有疑問。
而校門口配鑰匙的,10塊錢就可以拿到兩把。
趙悅的小跟班楚貝貝正在大門口望風,按這個分配來講,三人腦子都不錯。
不過,重點班的學生,智商也根本毋庸置疑。
不一定出類拔萃,但一定是有優勢的。
不過楚貝貝沒有趙悅成熟,看見楚河沉默的跟了過來,眼神中看好戲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楚河面無表情。
…
如今萬籟俱寂,學校一片安靜,沒有監控的校區一如往常。
出了女生宿舍樓是長長的台階,繞過台階便是大操場。
而在操場的西南角,就是挨著河段的那節圍牆。
天邊一彎上弦月,夜空靜謐又深邃,與第三戍衛星看到的格外不一樣。
但人性的善與惡,倒是亙古不變。
她收回視線,另一個女生任婷則不耐煩的推了她一把:
“走啊,不是挺能耐的嗎?”
猛然抬高的嗓音在這寂靜的空曠操場有些響亮,她趕緊謹慎的收了聲,四下張望。
趙悅則不耐煩:“快點,明天數學還要考試。”
四人便沉默著接著往前走,而在圍牆邊,望風的女生沈翠見他們到來,身手利落的扒著矮小的圍牆便翻了過去。
楚河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有自信自己會跟著出來。
因為趙悅手中,不,準確來說,趙悅財務爸爸的手中,還卡著她的貧困補助和補貼呢。
這多簡單呀。
再硬骨頭的人,該吃飯總得吃飯吧。
學校也不是不給,可但凡拖個十天半月,人家找個借口出差請假,她就真的沒辦法了。
脾氣倔的小孩子大抵都是要多吃些虧的。
原本的楚河從沒想過向同學老師求助,她覺得這是維護自己尊嚴的方式。
一開始忍耐趙悅的小動作,也是想著馬上就能高考了,考上大學她能申請助學貸款,就可以遠離這一切。
忍一忍吧。
就像她媽說的那樣:
【忍一忍吧。】
可她再怎麽成熟,也還是不知道,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隻野獸,有的人能克制,有的人想放肆。
而放肆的那個,倘若沒有約束,就會變本加厲。
昨天晚上,趙悅約她到河邊,說快高考了,懶得折騰了,只要她把自己的學習筆記都扔進河裡,趙悅對天發誓,絕對不會再找她的麻煩。
學習筆記是很重要,可對於一向刻苦又專注的楚河來說,能換得高考前的安寧也是好的。
她天真地想,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趙悅恐怕也要集中精神衝刺了吧。
於是就如約前來,好學生第1次乾壞事,第1次翻牆,第1次這麽不珍惜書本。
站在護城河破舊的河段上,她忍痛將自己今年的筆記全部都扔進了河裡。
然後她才知道——
對於有些人來說,隨口一句話都可以當做承諾。
而對另一種人來說,對天發誓也不只不過是一個玩笑。
最後一本書“咕咚”沉入河底時,她的膝蓋突然一陣劇痛,沒等反應過來便直接被人踹倒在地!
下一刻,有人反扭著她的雙手, 有人抓著她的頭髮,幾番折騰,竟直接將她按進了水裡。
趙悅在一旁歡快的笑:
“問問她,這河裡可泡著學神的筆記呢,整個實驗班誰不想要——楚河,知識的味道好不好?”
渾濁的液體鋪天蓋地的湧來,連聲音都仿佛籠著一層罩子。
她被拎出來的那一瞬,便又是一陣劇烈的嗆咳。
而趙悅則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
“把她按進去。”
“省得待會有聲音,老師該來了。”
來來回回,一直在等她認輸。
直到按著她頭的沈翠胳膊酸軟,趙月看著楚河那張臉——
月光靜靜灑下,哪怕神色慘淡,依舊能看出清麗的模樣來。
她心中一刺,於是眉頭一皺,直接上前一步,單膝壓在她的脖頸上。
“我就不信你不服輸!”
水面發出微弱的一聲響,好幾分鍾過去了,蛙鳴蟬鳴逐漸變大,夏夜有涼風吹過。
任婷打了個寒顫,這才小心的問道:
“她怎麽一點也不動了?”
……
同樣的月光下。
趙悅扭過頭來,在熟悉的河邊打量著熟悉的人:
“楚河,你命挺大啊!”
“我都叫沈翠躺你床上晚點再進教室了——沒想到你還挺能耐。”
而此刻同樣的角度,楚河卻沒有了昨天的憤懣不甘和忍耐,臉上甚至湧出了一個可以算是柔和的笑意來——
“我的命大不大我不知道,但你的命大不大,我今晚是很想試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