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吳霜看向吳望的眼神有些複雜，上一秒歇斯底裡搶著自殺的瘋子在這一刻突然病情轉好出院了?

　　盡管吳望的笑容變回了她熟悉的模樣，但面對他如此唐突的轉變，吳霜心中的警戒線拉的更高了，修長的美腿不自主向後退了幾步。

　　“對不起啊，嚇著你了。”此時的吳霜就像一隻尾巴豎起顫栗的可愛貓咪，他用安撫的語氣苦笑著說道。

　　吳霜一愣，她心中的警戒還是沒有放下，但後背緊繃的肌肉微微放緩了些。

　　“你…真的沒事了?”吳霜拿不準的問道。

　　“我不是說這個。”吳望撓了撓左臉凸起粗大的血管，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視線說:“你的腿……”

　　“別說了！”吳霜眼神凌厲的瞪了一眼她，她臉色微紅的咬緊銀牙，語氣突然減弱說:“你剛才，算了，咱們都忘了吧。”

　　“那可不行！”吳望一臉正色的說:“我會負起責任的，我保證。”

　　“你！”吳霜瞪大了雙眼，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吳望，他是故意的吧?他一定是故意的！

　　“……人渣！”吳霜胸口燃起一股熊熊的怒火，不知不覺間她心中的恐懼緩緩減褪，一雙美目水汽升騰羞惱的瞪著吳望。

　　‘她是不是誤會什麽了?’吳望一臉懵逼的看著她激烈的擔心，瞬間就明白了吳霜誤會了，他剛準備開口——

　　“咕嘟咕嘟……”

　　緩慢的沸騰聲毫無征兆的在兩人身後滾動起來。

　　吳望在那聲音響起的一瞬間留下一道殘影，將吳霜護在身後，他的目光同時鎖住聲音來源的方向。

　　巨型壁畫上的嬰兒動了，不，是它漆黑如中藥般的皮膚緩慢蠕動起來。

　　嬰兒身上一隻隻密密麻麻的眼睛蛆蟲般扭動著果凍般的眼白，從壁畫中瘋狂凸起。

　　“你…”吳霜看著吳望的背影劍眉顰蹙，她有些不適應站在別人身後或者說被他人保護。

　　吳霜紅唇微張剛準備說著什麽時——

　　“啪！啪啪！”

　　凸起到極限的眼珠一顆顆爆漿流出粘稠的黑色液體，落在地面的過程中拉出一條條晶瑩的黑色絲線。

　　這一刻，潘多拉魔盒被打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哭泣，哀嚎，低吼，呻吟，狂笑！

　　如同萬千終生男女老幼在同一時間嘶嚎起來。

　　噴湧而出的福爾馬林洶湧的撞擊衝刷著地面。

　　渾厚的水流聲為交響樂獻上熱情的激蕩。

　　但這華麗的悲樂，為誰而鳴?

　　“…”吳望此刻已經說不了話了，他一臉猙獰的咬牙忍受著，左臉蔓延的血管無聲的尖叫掙扎著，肚中的嬰兒此刻也顫抖著蜷縮一團。

　　這壁畫到底踏馬的是什麽東西?！

　　就在吳望無計可施時，那些堆積一攤的黑色爛泥拉動黏稠的身體向著金屬門外攀延而去。

　　絕望的聲音在這一刻全部消失了。

　　隻留下空無一物的巨大畫框，和一臉駭然僵在原地的吳望。

　　過了也不知多長時間，吳霜將緊貼著吳望後背的頭怯生生抬起，她精美的面容一片慘白，用不確定的語氣說:“它…去哪了?”

　　“不知道…”一隻白嫩浮腫的零件順著福爾馬林漂在吳望的腿上，他沒有在乎這些，臉上依舊驚魂未定的小聲說道。

　　“但我大概知道這東西是什麽?”吳望咽了口塗抹，腦中想起曹雲口中的神。

　　承重牆突然掉下暴露的壁畫，

是偶然麽?　　曹雲不見了畫中的東西也消失了，這是偶然麽?

　　剛生下的嬰兒和畫中的嬰兒都是黑色的。

　　這……也是偶然麽?

　　“誰知道呢?”吳望揉了揉快要脹裂的左臉血管，話雖這麽說，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去哪?”吳霜眼看著吳望沒過福爾馬林的雙腿劃出道道漣漪，她知道這個男人已經有了答案，於是她美麗的面孔重新掛上警察的威嚴，後腳緊跟上吳望。

　　“邊走邊說”吳望簡短的的回答，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因為他知道，這個厄夢恐怕要迎來結尾的高潮了。

　　因為所以，科學道理。

　　吳望一路上的話並不多，兩三句就將厄夢中發生的整個大概敘述了一遍。

　　“……”吳霜沒有插一句嘴，一路上她只是默默地聽著，但當吳望說出陳娟死去的場景時，她的軀體微弱的抖動了下，眼中的神色也微微黯淡下來，似乎心中密封的往事被蕩起縷縷塵埃。

　　就這樣，兩人並肩而行的在寂靜無聲的黑暗之中沉默著。

　　吳霜連續幾次抬頭看向吳望，但當目光每次看到他左臉和左臂的異變後，本想說出口的話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他和我或許很相似……’這個想法在吳霜腦中扎根了。

　　“注意點。”吳望的突然開口讓沉思的吳霜回過神來，她下意識的警戒起來。

　　猩紅色的光芒在吳望手中猛的增大，兩人面前的樓道頓時變得清晰可見。

　　深深的裂紋在雪白的牆壁上快速擴散，大片漆面掉落暴露出天花樣式的石灰斑。

　　一攤攤圓形的霉菌在不斷腐蝕著嶄新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延伸的管道發出堵塞的悶響，褐色的銅鏽散發著令人不適的鐵鏽味，在管道上飛速滋生繁衍著。

　　也就短短5秒，吳望面前的景象仿佛被偷走了10年。

　　曹雲說過是他在維持這間醫院的運轉，在厄夢永恆的時間中日複一日皆是如此。

　　但現在，看起來他不需要了。

　　——————

　　“就這麽點事。”吳望微笑著對秦嵐說，但他發現那黑寶石般的瞳孔依舊沒有放過自己，他只能苦笑著無言以對。

　　畢竟當時他的大腦已經失控，誰又知道曹雲當時去了哪啊?

　　“你說是吧，曹主任?”吳望笑嘻嘻的看著步梯樓道口處的黑影。

　　“……”

　　曹雲沒有說話，即使是在戒指耀眼光芒的照耀下，那黑泥就像黑洞般吞噬著向它照射的所有光源。

　　單腿站立的曹雲全身上下被蠕動的黑泥籠罩著，他臉龐的眼鏡消失不見了，蒼老的臉上布滿著麻木的神色，空洞無神的雙眼直直的看向吳望他們的方向。

　　突然，曹雲突然詭異的一言不發掉頭離開了。

　　“踏！踏！踏！”

　　沉悶的足音沒有感情的一頓一頓向著上層遠去。

　　他的意思很明顯，跟上。

　　就在這時，吳霜率先邁動修長的雙腿，吳望嚇了一跳，急忙抓住她溫暖纖細的胳膊。

　　‘你幹嘛?！’吳霜也不敢打破平衡般的寂靜，她用銳利的眼神瞪了吳望一眼。

　　‘你就一把槍啊大姐?！你想和他肉搏嘛?！’吳望眼睛瞪得比她更大，他眨眼的頻率快的都能打摩斯電碼了，

　　眼看著吳霜瞪向自己的眼神愈發不善，她胳膊不斷用力掙扎，吳望也沒辦法，隻好朝身後的秦嵐求助般眨著眼睛。

　　秦嵐展露出靜謐微笑的瞬間，吳望瞬間呆住了，這一刻他覺得整片空間都充斥著蘭花的香味，她平靜如流水般的眼神只有一個意思。

　　‘我也要去。’

　　看著吳望傻瓜般的反應，吳霜心中莫名的煩躁起來， 她鋒利的目光恨不得將吳望撕成碎片，使出全身力氣想從吳望手中掙脫。

　　‘唉……’吳望還能說什麽，一個是無懼生死的少女已經夠讓他頭疼了，再加上一個不聽人勸的女警。

　　想到這裡，吳望無奈的搖了搖頭，放棄般的將手放開。

　　‘！’用力過猛的吳霜沒想到他放開的如此乾脆，前凸後翹的身軀頓時失去重心，踉蹌的走了幾步跌倒在地。

　　吳望看到這一幕苦笑了下，急忙上前朝吳霜伸出手去——

　　“啪！”

　　吳望倒吸一口涼氣看向自己發麻通紅的右手，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坐在地上的吳霜。

　　吳霜注意到自己行為先是一愣，精美的面孔剛展露出歉意的神色，但下一刻，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美麗的面容再次掛上冰涼的冷色，哼的一聲側過頭去。

　　就在這時，秦嵐已經率先邁動腳步越過兩人，就在她經過吳霜身邊時，對她留下一個美好的笑容，波光流轉的清澈眼神似乎在對吳霜說著什麽。

　　“你！……”吳霜話到一半咽了下去，她再次皺眉不爽的看了眼吳望，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警服重新站起，一言不發跟上吳霜朝樓梯上層走去。

　　吳望看著兩個女人無聲的對線，人都快裂開了。

　　他好歹也在醫院中被急診科的護士們暗示了這麽多年，基本的操作還是有的，但吳霜和秦嵐都是剛認識自己，她們用這種高端操作針對自己一個萌新，真的好嘛?

　　吳望一拳打飛腦中喊著‘好耶’騰空而起的小人，深吸幾口氣平複心情，跟上兩人的腳步。